這輩子,我還能等來你的一聲“爸爸”嗎?

26年過去了,那件打著紅色補丁的軍棉襖,仍時不時在周發朝腦子裡徘徊。26年前,他犯下了這一生最大的錯誤,親手將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兒讓給了別人。從此天各一方,不思量,自難忘。老周說,自己不怕丟臉,不怕被罵,最怕的是人海茫茫,他這輩子,再也找不回自己的二丫頭。

26年前的冬夜

他含淚將襁褓中的嬰兒丟下

那是1994年的臘月,寒風凌冽,刮過低矮的屋簷,一聲一聲,像是在嗚咽。家住儀徵後山區的周發朝摸黑出了家門,上了一輛拖拉機,懷裡緊緊抱著一個裡三層外三層的襁褓,最外層,是一件打著紅色補丁的軍棉襖。一路上,這個28歲的漢子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像是在強忍著什麼。不知過了多久,拖拉機停了下來,周發朝用嘶啞的聲音低聲道了謝,一步一步的向儀徵市政府走去。到了市政府對面的西側,他停了下來,四處張望了一下,抱著襁褓的手緊了又緊。半晌,他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將襁褓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外層的軍棉襖散落開來,露出一個初生嬰兒的臉:這是周發朝剛出生兩天的二女兒。

那一年,計劃生育特別嚴,周發朝已有了大女兒,妻子卻又懷孕了。檢查結果下來,還是個女兒。有人勸說周發朝夫妻倆打掉這個孩子,但這畢竟是一條命啊!周發朝和妻子都不捨得,想著怎麼也要給孩子一條活路,東躲西藏的將她生了下來,為此還賣掉了家中僅有的幾頭牛。可臨到頭來,在長輩和其他方面的壓力下,周發朝依舊無法將這個孩子留在身邊。擔心孩子將來受苦,周發朝將女兒帶到了儀徵市區,巴望著能有條件好的家庭收養她。

把女兒放下後,周發朝掖了掖襁褓的角,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原地,躲在了黑暗處。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女兒仍在沉睡,不哭不鬧。周發朝的心中酸楚難耐,眼睛瞪的通紅。一個多小時後,眼見著天已微亮,擔心被人發現,他一狠心,扭頭向遠處走去。這一段路,周發朝走的艱難無比,腳步一聲一聲,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坎上。沒多久,他又停了下來。此時,這個從不輕易落淚的漢子早已是淚流滿面,只見他轉身飛快的向來路奔去:我要把她抱回去!這可是我的二丫頭啊!

可世事就是這樣難料。周發朝趕到時,襁褓已然不見了,原地只有一個清潔女工在打掃。周發朝急急的上前打探:“剛才這裡有個小嬰兒,你看到了嗎?”女工戴著口罩,聞聲抬起了頭,望向周發朝。那是怎樣一種眼神啊,有些瞭然,更多的是憐憫:“你放心,她很好,剛才被一個老大爺抱走了。”刺骨的寒風中,周發朝卻像是被這眼神灼傷了,臉漲得通紅,硬生生的退後幾步,什麼也沒敢說,轉身踉踉蹌蹌的逃開了。

最怕的是過年

始終沒能等來一家團圓

時至今日,周發朝每每想起那個女工憐憫的眼神,都覺得羞愧難當。他常想,自己當初怎麼就這麼跑了呢?如果那時候,能多問幾句,會不會就知道孩子是被誰給收養了?如果那時候,能跑的再快一點,女兒會不會就不會被抱走了?又或者,如果當初能再堅定一些,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長達26年的痛徹心扉?可這世上哪來的後悔藥可言。他的二丫頭,終究是被他親手讓給了別人。

周家人不是沒有找過。開頭的那幾年,周發朝只要一閉眼,眼前便是那個被放在路邊,孤零零的襁褓。二丫頭現在在哪裡?她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會不會恨我?夜深人靜,他總是輾轉反側,一遍又一遍的想著,問著,等反應過來時,淚水早已浸溼了枕巾...

為了打聽消息,一有空閒,周發朝便會往儀徵城區跑。從不抽菸的他總是隨身帶著好煙,看到老人便上前遞煙搭訕,拐彎抹角的打探,周圍是不是有人收養了一個女孩。可老人們總是諱莫如深,什麼也不肯透露。再後來,他想到了那時候的女工,便一遍遍的往環衛所跑。可環衛所人員流動太快,周發朝去了無數次,卻再也沒能遇見她。

為了找女兒,周發朝和妻子做了不少瘋事。二丫頭的生日是臘月十九,她十歲生日那年,夫妻倆發瘋似的出了門,在儀徵街頭亂轉,一聽到哪邊有鞭炮聲,就往哪邊跑,愣頭愣腦的問人家為什麼放鞭炮,孩子幾歲了,是不是抱養來的,好幾次都被趕了出來。可跑了大半夜,仍是一無所獲。二丫頭二十歲生日那年,周發朝在吉林打工。孤身一人的他又想起了二女兒,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覺得丫頭會給家裡打電話。可他流著淚等啊等啊,等了一夜,也沒能等來家裡報喜電話。天亮後,他又笑自己痴心妄想:自己都找不到的二丫頭,又怎麼會知道家裡的電話呢?

再後來,周發朝不敢再回家過年了。足足9年,他都是一人在外地度過。他怕看見別人的一家團聚,這會讓他想起全家福裡缺的那一塊。他怕看見單眼皮的年輕女孩兒,這會讓他想起那年被親手丟棄的二丫頭...

不怕丟臉不怕被罵

最怕再也找不回二丫頭

26年,時光荏苒,春去春來。春節聯歡晚會上,“難忘今宵”唱了一遍又一遍,中秋的月亮圓了又缺,缺了又圓,可週家,卻始終沒能等來一個團圓。當年的壯小夥也已50來歲了,在北京打工的他,想到了網絡。周發朝嘗試著將尋親的消息發在了儀徵的公眾號上。評論裡,清一色都在罵他。說他噁心,罵他人渣,還說他是老了,才想起有個女兒,想撿個便宜女兒來贍養他。還有網友說,讓他不要打擾二丫頭平靜的生活。面對這些指責和惡意的猜測,周發朝說,也有親戚朋友勸他不要這麼大張旗鼓的在網絡上找,太丟臉了。可他既然邁出了這一步,就不會回頭。當年是他不夠堅定,犯下了大錯,如今他決不能再退縮。周發朝說,他不怕丟臉,不怕被罵,最害怕的是,人海茫茫,他這輩子,再也找不回自己的二丫頭。

“二丫頭是我們全家唯一的牽掛,如果她能原諒我,我們全家會張開雙手歡迎她,也感恩她的養父母。如果她不願意相認,我們也不會打擾她,只想知道她好不好。”

周發朝說,有些話在他腦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卻又不知對誰說起,便想通過報紙,說給二丫頭聽:我和媽媽的身體都很好,家裡條件比以前好多了。這麼多年,我一直在外地打工,攢下了一筆錢,不需要你贍養,如果你有困難,我們也有能力幫你了。姐姐很好,她唸了大學,已在外地成家,有了孩子。弟弟也很好,他從小就知道自己有個二姐。如今在部隊服役,是全家的驕傲,就是好幾年沒回家了。前幾天,他還打電話過來,說今年要回家過年,還說最近總夢到你。他還問我,你會不會怪他?這傻孩子,明明做錯事的是爸爸啊。

二丫頭,你好嗎?成家了嗎?你的姐姐和弟弟都是單眼皮,你是嗎?再過6天,就是你26歲的生日了,你願不願意原諒我?再過半個多月就過年了,這個春節,我們全家能圓上嗎?

尋親信息:

時間:農曆臘月十九(1994年1月30日)。地點:儀徵市政府對面西側。特徵:孩子身上裹著一件大花毛巾,外面一件軍大衣,打著紅色補丁,很有可能是單眼皮。如果您是知情者,或是當事人,可與周發朝聯繫。電話:15152791089。也可通過發佈留言,留下線索。

記者 趙雅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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