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歷戰爭之二十六:一定要衝破生死線

然而,無名高地上這些剛強的小夥子還是一個個倒下了。他們沒有倒在敵人的槍炮之下,卻倒在飢餓、疲勞、傷痛之中。

崔躍勇狠狠地揪太陽穴。他知道,眼下的任務,不是組織大家抗敵反撲,而是怎樣讓戰友們“站”起來!

對,打“精神強心針”!

親歷戰爭之二十六:一定要衝破生死線

“同志們,醒一醒,不要再睡了,沒病沒痛的人,睡久了也會生病的。”崔躍勇把戰友們叫到一起,“現在,我們來開展一個‘自由愛好’活動,內容自定,一個小時內各人出一個節目。”說到這兒,他故意提高嗓門,“誰要是最後一名,就給他‘處分’——取消站哨的資格。”

戰士們一聽來神了,紛紛散開——各自準備節目去了。

“我先來——”戰士葛軍清了清嗓子,紅著臉,“我那個對象啊,長得可水靈啦。以前,見了我,像見到小鬼子一樣,總躲得遠遠的,好像我要吃了她似的。參軍臨別那個晚上,可就不同嘍。她把我拉到村外,大大方方地說:‘軍,吻我一下吧!’……”也不知葛軍真有其事,還是信手拿來鬥樂。他邊說,還邊學著女朋友的樣兒,“啵”地砸了一下嘴。

“哈,哈哈……”幾個戰士笑得東倒西歪。

親歷戰爭之二十六:一定要衝破生死線

“我可沒有什麼羅曼史,我寫了首小詩,現在唸給大家聽一聽。”王健把軍帽底朝上,深情地朗誦起來——

我活著,

我將永遠地活著,

不是活在地球上,

就是活在人們的心坎上。

別說我太狂妄,

因為這是我——

一箇中國士兵的理想!

“好!好!好!”戰士們熱烈鼓掌,“下面看‘總指揮’的羅!”

崔躍勇拿出一張硬紙——壓縮乾糧箱裡的包裝紙,面朝大家:“我畫了一幅畫。”

這幅畫叫《堅守陣地》。畫面上,戰士們正在酣戰;有的頭上纏著紗布,有的舉起石頭,有的把槍刺捅進敵人的胸膛……

親歷戰爭之二十六:一定要衝破生死線

哦!大傢什麼都明白了:排長畫的原來就是我們自己!

“太棒了,這幅畫將來應該送到中國軍事博物館去!”

……輪到偵察排長項昌世了。他遲疑了片刻,說:“我不會講故事,也不會寫詩作畫,我……就來唱一首《我的中國心》吧!”

“……長江,長城,黃山,黃河,在我心中重千斤。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心中一樣親……”

項昌世剛剛起了個頭,戰士們就跟著唱起來……一遍,二遍,3遍……竟一連唱了5 遍!

“噯,排長!”吳禮賓建議,“創作來源於生活。眼下咱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我們應該創作一首作曲家也創作不出來的歌曲。”

“對,我們應該創作一首自己的歌,用我們的心,用我們的青春和熱血。”崔躍勇表示贊同。

於是,你一言,我一語,一首用《戰士第二故鄉》曲填寫的《無名高地之歌》誕生了!

戰士們打著拍子,敲著鋼盔,豪邁地唱起來——

親歷戰爭之二十六:一定要衝破生死線

……野果充飢餓,霧珠來止渴,一塊乾糧大家分,一口霧水互相讓。不畏艱難和苦困,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與敵人拼到底……

唱起了戰歌,哼起了小曲,想起了故鄉,人民的重託。啊!祖國!親愛的祖國,你可知道戰士的毅力,天大的困難,都在戰士的腳下。

這沙啞的、發自心靈的歌聲,伴隨著硝煙和濃霧,在老山前沿飄蕩,飄蕩……她激勵著無名高地的勇士,震撼著幾十米外的侵略者!

月光下,崔躍勇一邊打著拍子,一邊唱著戰歌。但他的臉上還是不時地流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有他的心事啊!到今天為止,無名高地已經與上級失去聯繫5天5夜了!這漫長的5天5夜,他沒有聽到一丁點祖國的聲音。他第一次感到“遊子”的苦楚,孤兒的寂寞。

一定要衝過去,與上級溝通聯絡!崔躍勇下定了決心。但是,派誰去呢!在這條道上,偵察兵周俊僅留下自己的遺言:“萬一我犧牲在這條路上,就把我埋在那裡,我要用身軀鋪條通道,我要永遠守衛著祖國的南疆!”第二次,副班長陳建國獻出了雙腿……再不能讓戰士們去了!

“項排長,你來接替指揮,我去與上級聯絡!”崔躍勇幾乎在吼。

“我去!”一隻鋼鉗似的手緊緊抓住崔躍勇的肩膀,“你把信寫好,我吳禮賓保證親自送到首長指揮桌上。”

親歷戰爭之二十六:一定要衝破生死線

吳禮賓,又一個祖國至上我至下的無畏戰士。只見他脫下軍衣,套在一個長形石頭上,慢慢地將“穿著軍裝的石頭”往陣地左側一推……就在敵人步槍、機槍、60 炮、82 炮一齊向左側開火的同時,吳禮賓連忙從右側滑下……

“315,‘風暴’說無名高地上下來了一個人。”報話員急促的聲音。

“什麼?什麼?”陳傳發團長一個箭步抓住話筒:“是五班長吳禮賓?好,好,你趕快把他送來,我需要的是人,需要的是瞭解情況的人,懂嗎?”

吳禮賓來了——滿身血汙,上氣不接下氣,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

陳傳發一手摟著吳禮賓,一手接過警衛員遞來的涼開水,“小吳,快,喝點水……”

“這是排長,給您……”吳禮賓剛從懷裡掏出一張發黃的紙,就暈過去了。

陳團長急切切地打開來,只見崔躍勇在香菸殼背面寫道——

5天來,敵60 炮、82炮、火箭炮、榴彈炮對我狂轟濫炸,日夜不停。我們又傷亡了5個同志……現在,陣地一片廢墟,所有的哨位全部炸塌,通訊聯絡中斷,處在敵四面包圍之中。這兩天,我們啃著草,流著血,打退了敵人的5 次反撲……

另:敵近來可能有要吃掉我們的行動。這種局勢下去,不久將與陣地共存亡。切盼!切盼!!切盼!!!

無名高地全體指戰員

22 日10 時03 分

陳傳發淚流滿面,他猛地抓住剛剛甦醒過來的吳禮賓,聲嘶力狂:“謝謝你們!我代表團黨委謝謝你們!請放心,我們一定想辦法解救無名高地上的戰友們!”

“隆!”“隆隆!”“隆隆隆!”……我萬炮齊鳴,在無名高地前沿敵陣上豎起一道環形火牆,敵監視我無名高地的“眼睛”瞎了,槍炮聲也啞了!

身背電臺的吳禮賓,帶著那些身背彈藥、食品和水的戰友,還有抬擔架、送醫送藥的“軍工”,勝利地衝上了無名高地……

親歷戰爭之二十六:一定要衝破生死線

無名高地終於回到了溫暖的懷抱,崔躍勇和戰友們也好不容易活了下來。然而,戰爭是非常殘酷的,萬惡的敵人並沒有放過他——1985年1月17日,在116號陣地前無名3號高地打敵反撲的戰鬥中,崔躍勇不幸壯烈犧牲,後被部隊黨委追記一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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