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被退稿是一种什么体验?

一辈子被退稿是一种什么体验?

今天,我要讲退稿的故事,因为退稿伴随我的终身。退稿的意义比我小说的意义更强大、更重要。


我不应该写的却写了,所以被退稿了。从我写作之初,持续十年左右,大约1978-1983年。

1978年就给台湾联合报寄散文。从河南商丘坐十个小时火车到河南开封,送稿子到《东京文学》编辑部,请编辑吃顿饭。

1983年写的第一个中篇《小村小河》,当时在写的时候自己就感动得要死,觉得一定是一个好小说,快写不下去了,今天看来完全是模仿苏联小说《活着就要记住》。

其实这是一个精神抄袭的小说,当年寄给《昆仑》杂志的某编辑,我耍了小心眼,用胶水故意沾了开始两页的边角,退稿后发现,粘住的地方仍然是粘住的。

后来,我机缘巧合,稿子给了《昆仑》主编海波,他拿起稿子就扔到后备箱,对于作者来说,对编辑的恨就不言而喻了。


一辈子被退稿是一种什么体验?

昆仑杂志


过两天,海波主编打来电话,在兰考的盐碱地,他下车拉屎找不到纸,准备用我的手稿擦屁股,顺便就瞟了一眼文稿,看了十几页居然看感动了,拉完屎找地方给我打单位座机,说是让我去北京改稿子,后来也没消息,一直等到1985年建军六十周年前夕,突然头条发出来了。


一辈子被退稿是一种什么体验?

昆仑杂志 1986年5期 出版阎连科中篇处女作《小村小河》


这篇小说有浓重的反战情绪,开启了我一生写小说的大门。

最终拿了780元稿费,当年每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块,这么多巨款。

家人觉得挣这么多钱,又不用下地劳动,风雨无阻,你以后就干这个吧。往后六年时间,不知道又退了多少稿子。

我应该写,它也应该退,却没有退稿。我滥用了我的才华,透支了我的才情。有个说法叫做:短篇不过夜,中篇不过月,长篇不过年。

30多岁到40来岁,讲了那么多故事,就是讲一个路遥的《人生》,讲了那么多就是司汤达的《红与黑》,一个人生奋斗的故事。

这是真正需要退稿的时候,却幸运地没有退稿,还各种发表,混个脸熟,成名成家。

作家出问题了,我的小说是多么的重复,写作一定要有创造性。退稿可以让我清醒,这十年对我是最悲哀的。

有个军事题材中篇《夏日落》,《收获》编辑说不合适,给了《黄河文学》,反响很大,《新华文摘》以及海外媒体都在转。

1994年,香港有评论说,小说写的是军人灵魂的堕落,于是被点名批评,我只得长达半年的检讨书,差点脱掉军装回家种地;半年之后,军区首长提好多水果去看我,打电话房子也调整了。

从济南军区调到二炮部队,首长说只要争取一个解放军的八一奖,我打包票吹牛,这有什么难的,《大校》拿了八一奖。

最不好弄的是军人,动不动要作家写检讨,最好欺负的是农民,怎么写都不会要我检讨。

我不知道该写不该写,也不知道编辑部该退不该退。每一个书稿都被退稿。《日光流年》《受活》《坚硬如水》等都被退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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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流年》2004年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 获提名第五届茅盾文学奖


《日光流年》被认为是我最好的长篇小说,小说人物没有一个能活过四十岁的,每个人都越活越小,活到最后回到母亲的子宫。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说,倒着写要改为顺着写。

我说,你们社太老了,思想老掉牙了。争论不休的结果是,给了别的出版社。约稿编辑说,是兄弟你就写,不是兄弟就算了。

于是我就写了《为人民服务》,从《坚硬如水》里拿出一段,拓展一下,黄色小说写得我激情澎湃。

我给了《收获》巴金的女儿,她说要明年第一期头条,不知怎么哪里开个会,又不发了。

后来给了《花城》,后来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我的有些小说被禁掉了,当然,禁书不等于是好书。

《为人民服务》这个中篇是《坚硬如水》的私生子。也许,《为人民服务》不是个好小说,但我认为《丁庄梦》确实是一个好小说。

我写到后来,就给自己定下规矩,一定要与以前的写作不一样,与中国乃至世界上其他作家都不一样。《我与父辈》没有什么批评声音。

在这种信念下,我就写出了《四书》,小说结尾最后一章,同时给了五个编辑,对小说的看法变成小说的章节,没有人给我写退稿签,每个人都是给我打电话,阎老师,小说写得很好,对不起啊!

所以,《四书》是未完成的小说。

对我来说如果没有退稿,不知道写作生涯会变成什么样子。

退稿是我的写作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否则会写的过分轻松,过分流畅。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也不知道编辑部为什么要退。

正是因为有被退稿的小说,我也知道自己的写作是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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