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短篇小说」

秘密

“这个世界不能相信任何人,如果一定要让我选的话,这辈子我就信你们两个。”

宏阳在一次饭局上,对着佑生和宏梁说道。

他们三个人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形影不离。一起偷村里王屠夫的奶猪,在包谷地里烤了;一起偷矿里的铁器,卖了钱买烟喝酒、上镇上的唱歌房,钱多还可以找上几个陪酒的姑娘开开荤;甚至有一次他们竟然偷走村里的电箱,去河里电鱼,因为这个事情,三个人还被关进了小黑屋,好好教育了一番,三方的家长好说歹说,送了不少钱才把他们赎了出来。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三个人出来后就对着关二哥的像,拜了异姓兄弟。宏阳老大,宏梁老二,佑生是三弟。

结拜之后,三兄弟的感情更加紧密。吃住行几乎都在一起,比亲兄弟还亲。可就在三兄弟筹划着要做一个大买卖的时候,宏阳突然失踪了。

佑生和宏梁动员了全村的人找他,附近的镇子也打听过了,了无音讯。

就在全村人绝望并默认这个人失踪之后的一个月,宏阳突然又回到了村里。

回来后,他一概不提失踪的这一个月去了哪里,就跟没事人一样。

另外两个兄弟也没问过宏阳:弟兄嘛,不管他干了什么,去了哪里,只要回来了就好,他不愿意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佑生和宏梁一直秉承着这个宏阳教给他的们兄弟间处事态度。

结果这个秘密一就直保持到,村里的王光棍结婚的那天。

王光棍打了整整四十五年的光棍,这次好不容易,倾家荡产花了15万的彩礼从邻村娶来一房媳妇,自然是要好好风光一下,在村里摆下了三十桌流水宴,酒水管饱。

那一天,三兄弟一直喝到最后。宏阳突然对着佑生和宏梁,眼神无比严肃:“你们是真兄弟”。他站了起来,把杯子里的全兴大曲一饮而尽:“全村人都他妈的追着我问去了哪里,就你们信我,一句都不问兄弟我”。接着,他埋下头,两手搂着佑生和宏梁:“我撞死了一个人”

宏阳显然预习过这个场面,不过讲起话来还是有一丝小兴奋:“那天我开着车出去,就是我舅那台野马,你知道,那车刹车有点不好。“宏阳又往嘴里塞了一些花生米,接着说:”那天下大雨,妈的雨刮器也坏了,能见度很低,正好路过村西口小山坡的时候,我看到一个黑影从我旁边冲过来,刹车都来不及。“

说到激动处,宏阳把佑生的酒杯也拿了起来,一口喝掉:“当时差点把我吓个半死,那个人的脸直接就撞到了我的挡风玻璃上,脸都撞烂了”宏阳又给自己到了一杯:“我赶快从车里出去,发现人当场就断气了,脸撞烂了也看不出来是谁,只知道是个女的。我赶快收拾了一下,把尸体弄到了邻村的那座土山上埋了”“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出去躲躲,先闭闭风头,结果发现村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女人可能就是路过的,也算是我运气好了”

佑生和宏梁完完整整的听完了宏阳的秘密,心里都是五味杂陈,他们正想对宏阳说些什么的时候,发现宏阳已经倒在草墩里,睡的不行人事。

第二天,警察找到宏阳的时候,他还躺在那个草墩里,睡的很甜蜜,直到警察强行把他拉了进来。

宏扬被拖进囚车的时候,鞋尖不停的磕碜着地面,车门打开后,他们让他小站了一会,在他脸上有一种即将远行的茫然。突然之间,他看到了远处的佑生和宏梁,他使劲的冲他们咆哮:老子信错了你们,老子这辈子谁都不信,就信过你们两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警察拉进了囚车。

囚车渐渐远去,佑生和宏梁无声的对望着。他们知道事实的真相:那个死的女人是本村的李寡妇,李寡妇失踪那天,有人看到是从村支书的房子里出来的,寡妇失踪之后,村里谣言就传的纷纷扬扬。村支书带着人抓了不少传言者,全部关了禁闭,至此之后寡妇失踪的事情在村里就变成了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看到宏阳被抓走后,佑生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他知道报警的人是谁,当天知道这个秘密的就他和宏梁,他自己是没有告密的,这个事情很明显就是宏梁干的。“这个畜生,我们还兄弟相称这么多年“”我要干掉宏梁,为自己扯清误会,也处死叛徒“这个突入其来的想法,让佑生激动不已,这不是为了自己,这是为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

他准备在开庭那天动手,藏了一小把匕首在身上,虽然短,但是只要切入点合适,一样是要命的。

他假装亲热的和宏梁打着招呼,两人找了一个人少的地方站着,等待开庭。

宏阳被带了进来,从一开庭,他就恶狠狠的盯着佑生和宏梁。

佑生并不慌乱:“宏阳马上就明白了”,他开始准备,从衣服里缓缓的拿出匕首。

就在这个时候,起诉方律师申请证人出庭作证,佑生愣住了“证人?”,他朝宏梁看了过去,宏梁也是一脸茫然。这个时候村支书大步踏了进来,面向法官:“法院您好,我可以作证,那天王光棍结婚,我偷听到了宏阳给佑生、宏梁交代了他的犯罪事实,我还录了音……”

那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晰的记得两个事情,也是之后村里人前人后,经久不衰的谈资。

第一个事情,是村支书说完证词后,不经意间露出的诡异笑容。

第二个则是,在村支书说完后,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两声脆响,那是两把匕首落到地上的声音。

很轻,很脆,很刺耳。


宏梁和李寡妇

李寡妇死的那天晚上,宏梁从睡梦中无数次惊醒。

宏梁是喜欢李寡妇的。

这个事情,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人知道。

连他的兄弟,宏阳和佑生也不知道。

李寡妇真名叫李慧英,是个漂亮的女人。

20岁结婚,但是好景不长,仅过一年男人就因病去世了。好的事情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要孩子,男人还给李慧英留了一笔不小的遗产,够她安稳的过半辈子。

村里的单身男人,基本上对李寡妇都有想法。宏梁也不例外。

他背着宏阳和佑生,疯狂得追求李寡妇。每次从镇上淘回来点好东西,总要给她送一份过去。有什么好吃了点,也要拿一些给她分享,还特意去镇上找了教书先生(不在村里找是怕被人知道),写了一封又一封肉麻的情书,给李寡妇送了过去。

李寡妇也不讨厌宏梁,甚至说还有一些好感:小伙子年轻,老实敦厚,是个过日子的人。关键是,还懂得哄她开心,和村里其他男人都不一样。

就在他们关系越来越近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

李寡妇上了村支书的床。

这个事情宏梁是听村里的王麻子给他说的,王麻子亲眼看见有一次村支书喝大了,就直接进了李寡妇的屋,一直到第二天才出来。当宏梁得知这个消息的的时候,村里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而宏梁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天,正好就是李寡妇失踪的那天。

那段时间,宏梁除了和佑生叫上了村里人找宏阳,自己也在拼命的找寻李寡妇的下落。

一无所获之后,宏梁也认定了一个事实:李寡妇肯定是遭了村支书的毒手。

他准备报复。

正在他精心准备他的复仇计划的时候,王光棍的婚礼击碎了他所有的幻想,李寡妇竟然是被宏阳失手撞死的!

在宏阳开庭前的几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茶饭不思。

他很纠结:宏阳撞死了自己喜欢的女人,村支书糟蹋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而佑生,竟然出卖了自己的兄弟,去给警察告密。

他恨,他三个人都恨,也恨自己。直到他找到了根源:村支书,如果不是因为他,李寡妇和自己会好好的,宏阳不会撞死人,佑生更不会出卖兄弟。

于是,他的报复重点,重新回到了村支书上。

他决定,就在开庭当天,弄死村支书,同时也证明自己的清白,把自己的爱情昭告天下:我宏梁,为我心爱的女人报仇,我也为我心爱的女人而死。而且我宏梁,不是出卖兄弟的人。

就在开庭那天,当村支书说出证词的时候,他正拿出短刀,准备冲上去实施自己的计划。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脆响,一把短刀落到了地上,他认得这把刀,他们三兄弟一起买来防身用的,一模一样,刀身上还刻着三兄弟的名字。他抬头,看到了一脸错愕的佑生,他一下子明白了,一个激灵,自己手中的刀也滑落了下去。

随着两把短刀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人们围了过来,看到刀身上刻字,

一面是:宏阳、宏梁、佑生

另一面则是:虽不同生,死愿同死。

人们轰然而笑。


宏阳与秦耀奎

此刻,宏阳站在被告席上,看着宏梁和佑生,心里五味杂陈。

“好兄弟”他心里暗暗的说:“是做大哥的对不起你们。”

佑生和宏梁不知道的是,宏阳和村支书一直有来往,而且很密切。

他们没想过,他们在村里犯的大大小小的情,为什么一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好几次甚至被警察局的人堵在路上,却最后总是可以全身而退。

其实这一切都是宏阳的功劳。

他早暗中和村支书秦耀奎勾搭在一起,每次搞事得了钱,秦耀奎都会分走固定的两成。分钱的事情一直是宏阳在操盘,宏梁和佑生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当年他们三个人被关小黑屋,就是在秦耀奎的示意下,才放他们出来的。

宏阳更不能告诉他们的是,李寡妇上秦耀奎床的事情,也是他一手策划的。

秦耀奎是个色鬼,全村人都知道,他早就对李寡妇有想法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

说到钱,李寡妇不缺钱,说权,李寡妇根本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说到人,李寡妇甚至对宏梁那小子另眼对待,这一直是秦耀奎暗恨的事情。

那个时间,正好宏阳三兄弟准备在村里开个厂,找的佑生浙江表哥的关系,从义乌小作坊进货,做小饰品加工,利润可观。厂房批地的事情需要村支书签字,他就给宏阳明说了:“只要你帮我搞定李寡妇,这个字我就签了。”“当然”,他又补了一句:“老规矩,红利我要两成,你明白不”。

宏阳皱了皱眉,秦耀奎喜欢在每句话最后都加一句“你明白不”作为强调,以表示自己的权威身份,不仅如此,他还会等着你回复“明白了”,这段对话才会正式结束。

宏阳没办法,只好联系了李寡妇的一个远方表亲,私底下设了一个局。当天把李寡妇灌醉了,让秦耀奎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谁知就过了两天,秦耀奎就火急火燎的找到了宏阳。

“大兄弟,这个事情你得帮哥一把!”

“什么事你说。”

“咱们得想个办法,把李慧英办了!”

“什么?”宏阳大吃一惊。

“是这样的,”秦耀奎点了根中华,“你别说,还没看不出来,李慧英那个婆娘还真他妈不好搞,那次完事后,她就要哭喊着要去告我强奸,好几次都被我拦了下来”

“她不仅仅告我,还要告你,你明白不?”

“现在我也拿她没办法了,所以我需要你帮我,你明白不?”

宏阳默默地看着他:“那你想怎么弄?”

秦耀奎凑近了些,拿了一张纸,给宏阳讲了他的计划。

“放心,之后的事情你根本不用担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算出了问题,还有我在后面给你扛着,你明白不”

“你要是不帮哥这个忙,你们三兄弟就等着坐一辈子牢,你明白不”

宏阳一直沉默。

宏阳被抓走的当天,秦耀奎就来拘留所看了他。

“大兄弟,这个事情你必须得顶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们兄弟几个着想,退一万步说,也得为你的家人着想,我的意思你明白不?”

“放心,法院那边我打了招呼,你不会有事,意外又不是你的责任,顶多蹲几年就出来了,你明白不?”

根据事后拘留所的工作人员回忆,当天秦耀奎在里面和宏阳谈话,说得很小声基本什么都没听到。

唯一有印象的,听到的一句是:

“明白你妈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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