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夏天。8歲的我不曉得從哪裡搞到一分錢,週日約同學曉麗出去玩,地點是9里路外榮成縣的印子莊。
那是曉麗姥姥的住處。
當天正逢每月的初8,是那裡趕集的日子,豬馬興旺,人聲沸騰。
我本不想去的,太遠了,要步行,太慢。
曉麗堅持要去,說那裡的誘惑很多,比如說,水溝裡到處能見到啤酒瓶子的蓋子,用釘子敲上眼,穿起來做項鍊。
比如說,那裡的雪糕很便宜,一分錢一個。
我終於動心了。
乘興拉著手一路好走。
一條崎嶇不平的土路,不到3米寬,慢慢向前方伸延,我們一路蹦跳著,躲閃過往的車輛,嬉鬧著漸漸走遠。
快到集市的邊緣,聽見好多大聲的呼喊,叫賣聲四起。
眼看來到近前了,我說服曉麗,找個地方歇會,走近了土路右邊的一個池塘邊。
山東東部的農村,很多自發修建的水塘,我們都叫它池塘,四周有整齊的長方體石塊整齊的砌起來,有些斜度,水面平靜時,像一輪豆腐。
不同的是這個水塘四壁中下位置,留出了三排臺階,整齊排列。
有一排小臺階豎著延伸,直指水面。
曉麗坐在岸上的一塊石頭上,翹首四望;可能是想姥姥,想早點趕到。
我則天生愛水,不由自主走下去,把腳伸進清涼的池子裡。
坐下來戲水,是很愜意的事。池塘四周一邊靠馬路,三面靠莊稼地,蔥綠的玉米秸,綠色掩映進水裡,很清氣。
水裡有小魚,在追逐遊戲,一時看得著迷,忘了曉麗在著急,喊我多次我也不願意走開,有水的地方,我總是留戀。
她乾脆拖我起來,硬拽著我上了路。
淡她姥姥家時才發現,趕集的親戚串門子的很多,我們小孩子總插不上嘴,只好無趣走了出來。
集市上小商小販吵吵鬧鬧,討價還價一聲比一聲音高。
我只是在地上四處尋找,竟是失望的很,一個酒瓶蓋子也沒找到。
我開始埋怨曉麗,騙我白跑一趟。
她自知理虧,只是傻笑。
轉了一大圈,抬頭一看?賣雪糕的。
那時候的雪糕不在冰箱裡,而是像糖葫蘆一樣,插在一個架子上,舉在頭頂,醒目異常。
可能是走了很多的路,又餓又渴,看見雪糕,真的很渴望。
走到近前,說了聲‘叔叔我要買雪糕’
他仔細的看了看我手心裡沾滿汗水的那一分錢,搖搖頭說‘小姑娘,錢不夠。冰棍也要2分錢,雪糕一毛。’
我的臉騰地煞紅,羞得還是氣的真是說不清。
曉麗預感到不妙,剛要轉身,被我狠狠地推了一把,質問她‘你不說你姥姥村的冰棍一分錢一個嗎?為什麼騙我?’
她驚慌的躲開我的目光,掃興的說‘可能是漲價了’。
我依舊很惱火。嘔了一路,走回來,兩人無語。
只有那一分錢,緊緊地攥在我的手裡。
夏天的天氣很有火力,正午的太陽照著大地,我回到家裡,雙腿累得毫無力氣,心裡只是生曉麗的氣,看看手心裡的一分錢,只能嘆一口氣。
30年前的回憶,像銀河的沙粒,每每在心中點點泛起。
生活經過30年,改變的太多。條件好了,再不為錢去圖增煩惱。只是那枚汗水浸透的一分錢,像是生了根似地,牢牢長在我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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