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梅,格薩爾說唱的最後神授女藝人

玉梅,格薩爾說唱的最後神授女藝人

《格薩爾王傳》是當今世界上最長的史詩,也被稱為“活著的史詩”。 說《格薩爾》是“活著的”史詩,一是因其存在於《格薩爾》說唱藝人的心裡,因為每一位說唱藝人都有自己的個性,說唱《格薩爾》的風格迥然不同,說唱的故事中除了主要人物的構成和主要情節大致相同,細節上也各有差異,所以,每一位說唱藝人都是一部“活著的《格薩爾》史詩”;也因為藝人在說唱過程中會不斷往其中注入新的章節,這些史詩的內容至今仍在不停增長,而且,只要《格薩爾》說唱藝人能不斷誕生,其內容就會不停地演化和創編,通過說唱藝人口口相傳的方式流傳下來。

玉梅,格薩爾說唱的最後神授女藝人

上世紀80年代,在經歷過“文革”時期的消沉之後,《格薩爾》史詩說唱再次興盛,玉梅、桑珠等說唱藝人開始在民間廣為傳唱《格薩爾》史詩,八廓街很快出現許多出售《格薩爾》史詩說唱磁帶的流動小攤,這也許是《格薩爾》文化產業的雛形。時代發展至今日,這種雛形早已脫胎換骨,現在,西藏電視臺藏語頻道會每週聘請說唱藝人在電視上說唱,這有點類似於“評書”節目。至少在流傳形式上,《格薩爾》史詩說唱做到了與時俱進。

玉梅,格薩爾說唱的最後神授女藝人

說唱藝人包括神授、掘藏、圓光、學唱幾類,最具傳奇性的神授說唱藝人現在已經沒有幾個健在的了。58歲的神授說唱藝人玉梅,現生活在西藏社會科學院,她的傳奇經歷被已故作家秦文玉寫在了他的報告文學集《神歌》裡了。沒念過一天書的玉梅,在夢裡學會了說唱《格薩爾》。80年代開始說唱,到現在還沒有說完,她的錄音也還一直在整理中。

玉梅,格薩爾說唱的最後神授女藝人

我與格薩爾神授藝人玉梅的10分鐘

我們在一位朋友的帶領下,敲開了玉梅位於拉薩色拉路西藏社科院的家門,這位具有傳奇色彩的神授格薩爾說唱女藝人,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樣神秘。她就像所有的中年婦女一樣,過著平凡的生活。上街買買菜,偶爾還打打小麻將。當天玉梅為我們演唱了一小段《格薩爾》,並且答應了我們的拍照請求。在10分鐘的說唱過程中,我們拍攝下了玉梅的多種表情。只有當玉梅在唱起《格薩爾》時,才又讓我們感受到了一種不可知的力量在她的身體裡湧動。

玉梅過去幾十年曾有很長一段時間處於神志不清的狀態中,說唱被迫終止,現在她幾乎不再說唱任何一個詞,我們這次能夠有幸聆聽到她的說唱,雖然只有短短10分鐘,也讓我們大開眼界。

玉梅表情

玉梅,格薩爾說唱的最後神授女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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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樣學會了說唱《格薩爾》

我叫玉梅,藏語裡是“玉石之藥”的意思。我出生在土豬年。從小阿爸阿媽教我牧羊、放牛、擠奶、捻線,我做的不比別人好,但也不比別人差。

有一天,我和小姐妹次仁姬姆共同放著生產隊的一群羊,太陽也格外暖和,照得人暖洋洋的,躺在嫩草上就不想動彈。我和次仁姬姆便躺在草地上說悄悄話,說著說著我們的眼皮像墜了鉛,不知不覺都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剛剛發芽泛青的草原上開滿了鮮花。我向前走去,看到前面有兩面很大的鏡子在閃光。走近了,才發現是一黑一白兩個湖。忽然,黑水湖裡波浪翻滾,呼喇喇鑽出一個紅臉妖怪,我急忙轉身就想逃跑。妖怪伸開雙手攔住我,咧開嘴怪笑,笑得我兩腿發軟。我嚇得魂靈都飛散了,掙扎著大哭大喊 :“阿媽,阿爸……”正在這個時候,白湖裡水浪分開,走出來一個又年輕又美貌的姑娘,這姑娘牽著一匹鵝黃色的騾子,風擺楊柳似地向我走來,她將手中的哈達一甩,纏住了我的左臂。他倆一個拉我的右臂、一個拉我的左臂往兩邊使勁拉扯。我當然拼命往姑娘這邊倒。那妖怪用力太猛,“崩”的一聲,黑布拉斷了。妖怪差點跌倒在地,它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呼哧呼哧地鑽入黑水湖裡去了。

那姑娘將我帶到白湖邊上,白湖的水嘩嘩向兩邊分開,現出一條通向湖底的斜斜的小路。突然,白湖裡波浪翻湧,從湖底又冒出一位英俊的白衣少年,那白衣少年上上下下打量我,他眼睛裡含著笑,他倆又嘀咕了一陣,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姑娘讓我把衣服脫下,說要帶我下湖洗澡。我們洗好了澡,上得岸來,姑娘穿好了衣服,給我換了一套新衣服。她還從自己頭上取下來三塊松耳石,給我佩戴在頭上。當時在白湖邊,那姑娘揮舞著手中的哈達,把那個傻愣愣地站在遠處的白衣少年招了回來。那青年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我,這才從他的白馬身上拔了九根鬃毛,綰了三個結釦,給我戴在脖子上,對我說,你以後就是我們的人了,可以回家啦。我才一轉臉呢,他倆都不見了。什麼白湖黑湖也都不見了。

夢醒了,看看西山,太陽快要沉下去了,我這才感到肚子餓了。羊兒怎麼一隻也不見了呢?次仁姬姆為什麼也不喊我一聲就自顧自地跑了?看來我只能一個人慢騰騰地回家去了。

我回到家中生了一場大病,兩隻眼睛發直,手腳不能動彈,滿口盡是一些胡話,一點不省人事。隊長說我中邪了。他用手掐我左手的無名指,一點也不濟事。

公社的阿姆吉(醫生)來給我打針,餵了藥,也不見大起色。就這樣,一直病了一個多月,不會說話,也不吃東西,有時候阿媽口對口地給我喂一點點湯水。

我病了一個多月。眼前一直刀槍亂舞,寒光閃閃,耳邊冬鏘鏘冬鏘鏘,這是格薩爾大王在打仗。真是人馬如潮水,旗幟像狂風呀。我看到格薩爾大王了。騎著棗紅色的寶馬,揮舞著水晶寶刀,把那些妖魔殺得血流成河,呼阿爸叫阿媽。那些魔王中也有厲害的。有的搶去格薩爾大王的妃子,有的殺死大王手下的大將,甚至格薩爾同父異母的哥哥、外甥賈察都被魔鬼殺死了。當時格薩爾大王還在北方魔國同新納的愛妃喝酒取樂,快活得忘了家鄉呢!總之,我的眼前,我的頭腦,整日整夜就像我後來在拉薩看到的電影一樣,翻來覆去、鬧鬧嚷嚷演的都是同一個片子。我的腦袋都快要炸了。

一個多月後,我的病就漸漸好了。從那以後,我就會說唱《格薩爾》故事了 。

(玉梅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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