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沒那麼勢利,帥哥戀愛也沒那麼當真

20年前的暑假,我與人稱“一枝花”的帥哥(長得極像任賢齊)一道造訪溫州,那也是我的第一次遠足。

那時金溫鐵路尚未通車,需先從武漢乘火車至金華,再轉乘長途客車至溫州。“一枝花”畢竟不是浪得虛名,典型“花殺哥”一個,一路上見到美女便搭腔,不僅聊得火熱,還互換BB機呼號及座機號碼,一個個都搞得戀戀不捨的樣子。尤其過了南昌以後,他不知用了什麼甜言蜜語,忽悠得一個江西妹子暈頭轉向,居然到了她的目的地上饒站也不願下火車,非要跟著同去溫州不可。我堅決反對,說這樣極為不便,倘鬧出什麼丫杈事來更脫不了干係。這其中的原因除了我說的確有不便,當然也可能出於嫉妒,或者還有點被冷落的緣故----他們聊得火熱,我一個大老爺們在旁邊當著燈泡,換誰也不情願。在我的堅決反對下,棒打鴛鴦成功,他們各走各路,儘管依依不捨。當然他們還是互留了號碼。至於後來故事,我沒過問,也懶得過問,畢竟眼不見心不煩。但顯然這次豔遇跟絕大多數類似邂逅一樣,多是美麗誤會或奇幻彩虹,不能撿個棒槌當根針,因為“一枝花”後來的所有老婆並非那次旅行中邂逅的任何一位。這類帥哥在對待感情問題上,從來就像做一道道沒有標準答案的選擇題一樣,隨便選一個答案,都無關對錯的。

到了溫州,你顯然感覺得到當時那裡的繁華和濃郁的商業氣氛,每個人都在為他們賺錢的夢想而忙碌著,連寺廟都在高談利益。我們第一站便是直接去甌江江心島上的江心寺,畢竟中國人的習慣就是見廟燒香、見佛就拜,錯不了。說江心寺諸位可能不一定有印象,但說起一副名聯保準會恍然大悟。這名聯便是“雲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潮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消”,為宋代王十朋為江心寺所作,意即是:雲朝潮,朝朝潮,朝潮朝散;潮常漲,常常漲,常漲常消。我們很快便乘坐一艘看上去還比較粗糙的疑似龍舟到達江心島。其實在溫州市區的甌江邊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江心寺的淺黃色廟宇,飛簷斗拱都看得不算模糊,連廟牆上大書的“南無阿彌陀佛”的標語都看得清清楚楚。到了江心島,第一件事當然就是進廟謁拜諸佛。我認為燒不燒香倒不一定,但心要誠,真佛是沒有這麼俗氣的,燒香敬供就保護你,不燒香不敬供就不保護你,像做生意一樣。進入寺內,悠悠晃了一圈,發現燒香拜佛的人真多,功德箱裡還扔進了大把大把的百元大票,燒個香也不便宜——想不到菩薩到溫州竟也被人間的煙火矇蔽了,居然也愛人民幣。在轉到廟中的一個迴廊時,我在寺廟舉辦的宣傳櫥窗前停了下來,那櫥窗的大標題就是“人為什麼要信仰佛教?信仰佛教有什麼利益”。我怎麼看這櫥窗都覺著不舒服,剛好有一小沙彌經過,我便喊住他:“小和尚,你這個櫥窗辦得不對啊!信仰佛教不能追求利益啊,追求利益還信仰什麼佛教呢?”然後便像一個得道高人一樣跟小沙彌上課,大談什麼“佛本無心,無心即佛”之類的深奧繞口的話,弄得小沙彌直搖頭:“施主施主,我只是一個剛從技校畢業的小沙彌,修行不高,要不我去將方丈叫出來,您與他論法吧!”在朋友“不要為難小和尚”的勸說中,我拂袖而去,邊走邊想:“這等俗氣的方丈,我也沒什麼好跟他論法的!”走得匆匆忙忙,連個“某某到此一遊”都沒來得及刻上——不過幸虧沒有刻上,不然說不定我當時就出名了,媒體炒作的標題可能就是《高校教師在著名旅遊景點、重點文物保護建築上刻下“某某到此一遊”》之類。

出了江心寺,便立即乘船返回市區,再乘車前往中學課本里收錄過的徐霞客遊記裡專門描述得天花亂墜的明代網紅景區——雁蕩山景區。與他人遊覽風格不同,一般人更專注於風景,我卻更看重於旅遊途中的人和事,當然觀光的一些程序還是要走的,例如拍照之類,不然不足以證明我曾經到此一遊。白天我們囫圇吞棗地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晃了一遍,特別到“大龍湫”去看了瀑布,飲了甘泉,留了倩影。看完了大龍湫,便到雁蕩的高空懸索橋上轉了一下,因為朋友說,得等到晚上在月光朦朧之中,再去看雁蕩山懸崖上的各種奇形怪狀的岩石才有意思。在懸索橋前面的懸崖邊,一個大概只有不到十歲的女孩子纏著要我們聘請她當解說,我們倒也來了興趣,就讓她在那兒像流暢地背書一樣為我們講了半天,然後給了20元錢導遊費。看著她高高興興地走了,很是佩服溫州人,這麼小就成了生意精兒。懸索橋飛架兩座山之間,下面深不見底,加上海風吹過,一直晃盪不停,上到橋中央還是需要膽量的。我心一橫,很壯烈地上去了,等晃晃蕩蕩地走到中央,橋搖晃得更厲害,四周雲霧繚繞,腳踏浮雲,但沒有一點浪漫的感覺,反倒像是上了奈何橋——你害怕得要死,哪還有心思去體驗浪漫。

據說晚上看奇形怪狀的山石才有朦朧和想象的空間,白天看就是一塊塊亂七八糟的石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沒法想象和發揮,一點意味都沒有。剛到山崖下,就聽見前面幾個導遊在為他們的遊客講解,什麼這是一隻大象,那是一位年邁的老婦,盼著她的老頭子海上打漁平安歸來。。。。。。看上去像,看上去又有點不像,似是而非。不過,對風景的欣賞,就是這樣,不能搞得像做數學題一樣精確,丁是丁卯是卯,那就沒有意思了。一直看到很晚,人們大多散去,我們也乘車返回。在返回途中半山腰的位置,有兩個黑影突然出現在路中央。司機立馬剎車,我們也驚出一聲冷汗。仔細一看,原來是兩位小美女,是山下旅遊學校的倆學生,玩忘了時間,攔著要搭我們的車下山。車上本來坐了四人,再上來兩人顯然太擠,但我們還是很願意:這兩個小美女深更半夜的丟在深山老林,不怕野獸也怕豺狼,遇到壞人可不得了。最積極的當然是“一枝花”了,他很紳士地一直要我們儘可能少坐一點位置留給這兩個美女,甚至說實在不行還可以把自己強壯的大腿讓出來給美女當座位。我們立即予以禁止,他沒得逞。一般人做善事時,往往都會有意識地保持高大完美的形象。我尤其如此。果然,下山之後,兩位女生再三感激致謝,說真是遇到了好人,如果要不是我們,今晚說不定不是掉進懸崖,就是遇到豺狼虎豹,更可能遇到壞人,那更不得了。“一枝花”插問:“假如我們要是壞人怎麼辦?”女生很爽朗地答道:“一看你們就不像壞人!”聽了這話,我當時感覺自己真的很高大!

第二天凌晨,我們便又趕到海邊碼頭,準備乘快艇趕到一個叫洞頭島的地方,據說那裡海鮮新鮮正宗,海崖奇偉。經過四十多分鐘的劈波斬浪,我們順利到達洞頭島海邊碼頭,並沒有上岸,便直接轉乘當地漁民的木船前往大海深處去看所謂的海崖。海風不大,但海浪還是不小,小木船在海浪的拍打下蕩著鞦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將我們傾倒於大海中喂鯊魚,所以心中不免有些恐懼,但還得故作鎮定,像個男子漢,裝作很享受的樣子唸唸有詞:“壯觀、壯美、壯闊!”故而乘一葉扁舟飄蕩於浩淼大海之上,感覺的確有些奇特和複雜,既有做作的成分,也有真實的成分:一則對大自然的宏大深表敬畏,瞬間深深體察到人之渺小,同時也讓自己頓生豪邁,大有勇立潮頭之感慨。待到海崖處,只見一道道海崖壁立千仞,乘風破浪,極為壯觀。一波又一波從太平洋遠道奔襲而來的大浪,直衝海崖而去,隨著一陣陣噼裡啪啦的爆響,只見浪花飛濺,又各自黯然落下,化於無形。想著這道道海崖,歷經多少風浪,至今屹立不倒,其氣度與偉岸不得不令人頓生敬意——該有多少海崖受不了這海浪的衝擊,最後化作一顆顆沙石,都隨波逐流去了。我也在想,它們會不會有一天也會成為岸邊那些隨波逐流的沙石呢?結果只有時間知道,我們可能都不知道。

浪越來越大,船老大說不能再待下去了,得趕緊返回,我們只好作罷。回到洞頭島,當然我們得在海島上轉一圈。隨著絡繹不絕的觀光客,我們邊走邊聊,當然講的是湖北方言。突然身邊一位女遊客驚呼起來,差點把我們嚇得一大跳:“啊!你們都是湖北來的吧?!真是巧極了!在這麼偏遠的一個海島上居然能碰到家鄉人!我要請你們吃飯!”原來我們當地中心醫院的一位醫生和她老公前幾年辭職來到溫州淘金,平時極少回家,也少有家鄉人交往,今天突然聽到家鄉話,甚感親切和激動。我們婉拒了她的好意,自己找了個海鮮館子,模仿當地人的樣子,點了幾道海鮮,故作優雅地品嚐了下,沒有狼吞虎嚥——其實,我們並不太習慣吃海鮮,尤其是生猛海鮮,吃起來如同蜻蜓點水,當然看上去也就顯得優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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