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第三刀》选章 第十七章 有恩报恩

花月容已经守了六个时辰,这六个时辰,未敢离开这个房间,只是进了些粮食和水来补充体力,这六个时辰,段晓星和孙仲很好的休息调养,两人均有不俗的内力修为,六个时辰的调养,可以抵得上普通人二十四个时辰的调养。

两个人是差不多时辰醒来了,为了让两个人能好好调养,花月容在屋内点了檀香,那檀香是她师傅留给她的,虽然不是很多,但点上一点,就可以养气凝神,对两个人恢复身体有极大的帮助。看到两个人醒了,花月容舒了一口气,虽然这六个时辰花月容显得气定神闲的样子,但内心还是很紧张,就怕有人来袭击,担心自己一个人无法保护好段晓星、孙仲两人。

花月容有些倦了,只想睡一会,但这就一个房间,这房间还有两个大男人,一个女孩子家睡在男人的房间自然是很不合适的,即便是江湖儿女,也该有她应有的矜持。

花月容不敢离开这房间,只好趴着桌子上眯一小会,这季节,已是秋风瑟瑟,纵是有一身的武功,这么疲惫的身躯也难挡寒冷,但花月容还是咬着牙,不敢惊动段晓星他们,他们的伤那么重,还是不要惊动他们的好,仅有的一条毯子盖在了段晓星身上,这屋子也没有披风什么可以披身上,咬咬牙就能挺过去了。

花月容实在是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突然,花月容感觉到温暖多了,是段晓星给她披上了毯子,她以为那是梦,许久没有露出笑容的花月容露出一丝笑容,这笑容真美,美得让人痴醉。

笑容仍在,花月容已进入梦乡,段晓星见花月容沉睡,也就安心了。

“谢谢你,段大哥。”花月容开始说梦话,喃喃说道,但段晓星以为是花月容醒了,刚转过身去踏出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花月容,见花月容还趴着睡觉,心想这小丫头定时梦到我为给她盖毯子了,在她内心深处,她定然以为我会这么做。

段晓星微微一笑,这些日子受的伤已经够多了,能让他最欣慰的也许就剩下这小丫头了,如果能活下去,如果能洗刷冤屈,带着这小丫头归隐山林也是很好的选择,只是这愿望未免太美好了些,是自己想多了,也想歪了。

这么多年与刀为伍的段晓星,其实心中早已寂寞,那种寂寞,是刀无法来填满的,只是很多时候都未在意过,特别是半退隐的状态,几乎不会往那方面想,直到遇上花月容,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是个男人,还是个会对女人倾心的男人。

段晓星回到床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些日子受的伤太多了,若不是段晓星这样铁铮铮的汉子,换了别人,早已经死了。

段晓星不能死,若死了,铁定卓的死就查不出真相来了,他会带着这杀人的罪名进坟墓,后人对他的评价也只有两个字,禽兽。

杀害最要好的朋友,除了禽兽外,谁能做得出来?

朋友,有时候就像自己亲人一样,特别是段晓星这样从小就没了父母的人来说,朋友来得更加可贵,像铁定卓这样的人,不仅是知音好友,更像是长者一般护着自己。段晓星想起第一次见到铁定卓的情景,那还是在十五年前,段晓星出道不久,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些名气,四处找人挑战,也爱多管闲事,惹了不少麻烦,在江东,为了帮受了猛虎帮欺压的百姓讨个公道,一个人独挑猛虎帮,要知道当年在江东,猛虎帮是官府都不敢动的黑道帮派,猛虎帮帮主赵小虎是黑道十大高手之一,手下能人不少,烧杀抢掠、欺压百姓,百姓多次请求官府出兵围剿,但摄于猛虎帮在当地的势力,官府也只是做个样,抓了几个小喽啰就了事,猛虎帮在江东依旧猖狂,段晓星路过此地,看猛虎帮帮众行事太过乖张,决心以一己之力端掉猛虎帮,那时段晓星还没有第三刀的名号,有的是“快刀”名号,一刀出手,不留活口,手中长刀,砍杀了九十八名猛虎帮的弟子,段晓星杀红了眼,越战越勇,杀入猛虎帮大堂,面对猛虎帮四大天王,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将四大天王尽数杀死,最后面对赵小虎,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而被赵小虎的朴刀砍伤,眼见要死在赵小虎的刀下,段晓星还能使出一刀,砍到赵小虎肋下,那日,恰好铁定卓走镖路径此地,听闻有人独挑猛虎帮,把保镖的重则交给手下五大镖师,提着枪来到猛虎帮想帮一帮那位敢于挑战猛虎帮的英雄,见赵小虎中刀之后又出刀坎向段晓星,铁定卓铁胆出手,打掉赵小虎的朴刀,同时一枪刺出,贯穿赵小虎的咽喉。也就是那时候起,铁定卓和段晓星交上了朋友。

这个朋友太伟大,但命运跟自己、跟铁定卓开了一个大玩笑,为什么死的人会是铁定卓?为什么是死在段晓星的刀下?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因为铁定卓是必死无疑的,而段晓星也是必死无疑,无论是哪一种死法,对于想杀段晓星的人来说,死只有一种,目的达到了就足够了。现在看来,被黑白两道人士追杀是所有杀人手法中最残忍的一种,无论你怎么逃,都有人追杀,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还是有人把你揪出来,这种杀人更像是执法,每一个追杀者都是刽子手,段晓星则是面临死刑的囚犯,判官,则是武源侯。

段晓星苦笑,从这些日子的遭遇来看,自己铁定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就算有人会怀疑事实并非如此,但随着那些人的死,这个杀人罪名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各种追杀会接踵而来。若是追杀,或许可以防范,若是暗杀,凭现在的身体状况,很难防范了。

段晓星看了看深受重伤的孙仲,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花月容,心中做了一个打算,早点离开他们,让灾难远离他们。只是现在,还不能走,现在的身体,根本就走不了,若是再恢复个三五成,那就可以了。

好在段晓星是那种极其沉得住气的人,闭上眼,就能进入到休眠的状态,配合自己所修的龟息功,将身体调整到入定的境界,身体自然恢复的要比往常快些,但此时若有人对段晓星下手,段晓星绝对没有还手之力,若强行出定,一定会走火入魔。

一次入定需要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不能有人打扰到他,段晓星知道暂时这个酒馆是安全的,只要撑过一个时辰就好了。

一个时辰也许是漫长,也许是短暂,对于客来酒馆中的三个人来说,一个时辰既漫长又短暂,孙仲的心中还有后怕,在段晓星入定后不久,孙仲就醒了,孙仲能看得出段晓星在用内力为自己养伤,孙仲也能看得出来这一段时间内不可以有什么人或事打扰到段晓星,否则会因此走火入魔。孙仲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伤口已经慢慢结痂,但很疼很疼,疼到一点都不想动,连呼吸也要小心翼翼,生怕牵动到伤口,但事实上无论怎么样小心翼翼,每一次呼吸都会牵动到伤口。孙仲长这么大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心中懊恼是自然的,但退一步想,能活下来已经不易,疼,意味着还活着,只要活着,伤总会好的。

如果人在困境中能这么想,那再苦也能撑下去。

孙仲笑了,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很多事情想了也没用,既然没用,又何必伤脑筋?要知道人在受伤的时候,体力更加宝贵,动脑筋不仅伤脑筋,也消耗体力,还是把这残存的体力保留着,好应对未可知的危机。

能坐着的时候不站着,能躺着的时候不坐着,对于孙仲这样的人,能少用点力气,对自己只有益处而无害处。

这酒馆一片死寂,伴着冷风,死寂之中,还夹杂着杀机。

杀机越来越近,酒馆却越来越安静,段晓星离出定还有一刻的时间,孙仲开始了熟睡,花月容还在梦境中,梦太美,有时候还会笑出声来,痴痴的一笑,完全沉醉在梦中,以至于危机来的时候还未醒来。

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一把刀架在花月容的脖子上,一支精钢打造的判官笔抵在花月容的腰眼上。

花月容的柳叶刀原本放在桌上的,现在已经到了敌人的手里。

一个拿着又薄又窄又长纸刀的瘦矮个,一个拿着又粗又长判官笔的胖高个。

瘦矮个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却分明是气功高手,若非气功高手,如何能用纸刀杀人!

胖高个面若死灰,有时还伴着气喘,却是个点穴的高手,又快又准,一出手,几乎听不到丝丝的破空声,若非如此,花容月又岂会如此轻易被制服,就算是在睡梦中,花月容也对周围的一举一动有所警惕,无奈这两个人的出现着实让人想不到。

这两人似乎是飘进来的,没有脚步声,有的只有杀气。

那杀气阴森而恐怖,叫人窒息。

杀人无常白无常,生死判官崔判官。

昔年江湖有个杀手排名,杀人无常白无常排名第七,死在白无常纸刀下的一流好手有二十三个,据说白无常不杀无名之人,江湖上的二流好手,白无常都不屑动手。这些年在江湖上已经销声匿迹,有人说白无常一次执行杀人任务中被对手杀了,也有人说白无常武功尽废,早已退出江湖,但传说终究是传说,此刻出现在客来酒馆的确实是白无常无疑。

生死判官崔判官原是汴州的判官,确实姓崔,大公无私,后来得罪了上司,一气之下离开了官场,崔判官在当官之前在江湖上就小有名气,重入江湖后,做了杀手,杀该杀之人,有人说,你若做了不可原谅之错事做了不可饶恕之坏事,被崔判官知道了,他一定会要你的命,所以有生死判官之名。据说崔判官从不枉杀,他随身带着生死簿,上面写着的都是该杀之人的姓名,每杀一人,就会在这个名字上划一道,十年以来,这生死簿上已经有八十九个名字上被划了一道。

从不枉杀的崔判官为什么会出现在客来酒馆?

从不枉杀的崔判官为什么会和白无常在一起,而且他们的武器对着的竟然是在江湖上还是籍籍无名的花月容?难道白无常也是自然门的杀手?难道崔判官也能被自然门收买?

花月容的脸上慢慢渗出冷汗来,她不认识眼前的两个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会拿着武器对着她!

那是杀人的武器,没有人能见到这两件武器而不害怕的。

“你们为何将武器对准了她?而不是我。”说话的是孙仲,在白无常和崔判官出手的时候,孙仲醒了,对两人冷冷说道。

“因为她是花月容,你是孙仲。花月容要杀,你也要杀。”白无常的刀离开了花月容的脖子,指向了孙仲。

“你也是自然门的杀手?如果是,这倒也不奇怪,杀手,从来不在乎为谁服务,只是崔判官怎么也成了自然门的杀手?”

“我是来讨债的。”崔判官的话语总是冷冷的,这种冷仿佛来自阴间,让人觉得阴森可怕。

“她有没有欠过你什么?我有欠过你什么没有?”

“有,只要你做了不可原谅之错事做了不可饶恕之坏事,我就要来讨债。”

“她,竟然也帮着段晓星,她说过要为铁定卓报仇的。而你帮助杀手凶手段晓星逃脱唐门三公子的追杀,不,是讨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债,你不该帮他的。”

孙仲苦笑:“如果段晓星不是凶手呢?那我救他就没有什么错了。”

“如果段晓星不是凶手,那么谁是凶手?”说完这句,崔判官便不说话了,陷入了思考,只是小半盏茶的时间,极短暂,气氛却更加紧张起来。

“为什么不先杀段晓星?”白无常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先杀段晓星?”崔判官接了一句,和白无常一样的话。

段晓星还没有出定,为什么不先杀段晓星,而是要杀花月容和孙仲?这个问题此刻问出来不免让人哭笑不得,难道你们不是来杀“杀人凶手”段晓星的?难道你们仅仅是来杀帮助了“杀人凶手”的花月容和孙仲?

这个为什么让花月容和孙仲也呆住了,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变故,那么多为什么,现在又多了一个为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为什么?

如果只是呆住了,那也就罢了,现在不仅仅是呆住了,更多的是担心和焦虑,担心白无常和崔判官会突然想段晓星出手,也焦虑自己的生死安危已经命悬一线。

“孙仲和花月容还没死,怎么能杀段晓星?”白无常回答了这个问题。

“对,孙仲和花月容还没死,怎么能杀段晓星?”星字说完,崔判官脸色发紫,催动全身的内力,慢慢灌入判官笔,只要判官笔轻轻点在花月容腰间的穴位上,花月容非死即瘫,孙仲见此状,无力阻止,闭上眼,垂着头,不忍见到即将发生的悲惨一幕,但在脑海里,那悲惨一幕不停的显现出来。

崔判官已经出手了,白无常也不会闲着,右手一抖,纸刀如毒蛇一般窜向孙仲的咽喉。

花月容和孙仲已经无力反抗,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刀光一闪,那原本如毒蛇般的纸刀已经断成两截,打蛇打七寸,这斩断的部位,无疑是毒蛇的七寸,白无常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崔判官原本脸色发紫的,此刻却比白无常更加惨白,那支精钢打造的判官笔竟被斩断。

白无常和崔判官瞬间失魂落魄,呆呆看着段晓星,看着突然从段晓星刀鞘中闪出的刀光,渐渐,从白无常的脸上渗出了鲜血,一点一点滴落在地板上,白无常狠狠看着段晓星,咽喉格格作响,想说些什么,却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刀三斩,不愧是段晓星。”崔判官知道白无常要说什么,那传说中段晓星的必杀绝技“一刀三斩”竟然是真的,没有人可以看清段晓星是如何出手的,也没有人想到段晓星此刻竟然使出传说中的刀法。

崔判官没有死,但疯了,扔下手中那半截判官笔,从窗口跃出去,很快就消失在这个镇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噗……”段晓星一连吐出三口鲜血,随后昏了过去。

“段兄……”孙仲想看看段晓星伤势如何的,却扯到了伤口,一阵剧痛,自己也昏了过去。

“段大哥,孙大哥,你们……”花月容的心凌乱了,她不知道怎么收拾这场面,她害怕段晓星和孙仲伤势恶化下去,她害怕此刻还有人来追杀他们,她害怕自己无力保护他们。

她恨,如果不是自己睡着了,又怎么会轻易被白无常和崔判官制服,如果不被制服,又怎么会有接下来的事情发生,若非段晓星一出定就出手相救,此刻在这屋里的死尸便不是白无常,而是他们三个。

花月容点了两人的穴道,止了两人伤口的血,但仅仅止血是不够的,段晓星强行出手,大伤元气,气息很虚,若不好好调养,会有生命危险,孙仲也好不到哪里,伤还没好,情绪受到波动,导致伤病恶化,需要请个大夫好好治疗才是。

只是现在上哪去找大夫呢?

大夫总不会自己找上门的。

这时楼下传来了敲门声。

酒馆明明打烊了,哪来的敲门声?

花月容的心不免打了一个冷战,提起柳叶刀,不敢再有一丝懈怠。

敲门声还在继续,花月容的心跳越来越快,究竟是什么人在敲门?

花月容蹑手蹑脚下了楼,敲门声还是没断,花月容轻轻问道:“请问尊驾找谁?这酒馆打烊了。”

“小老儿姓华,来找这里的老板,每个月的十五,我总要来此为孙老板看病的。”门外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很苍老,有时候还伴着咳嗽,这老头儿自称姓华,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华神医?花月容想起之前孙仲有给过华神医的丹药给段晓星服用,心想这两人必定是认识的,听过华神医名号的人多,但真正见过华神医的人少,传说华神医居无定所,寻常人很难找到他,所以此刻花月容的心中不免有一丝疑虑和担忧。

如果来的人不是华神医,那么才解除的危机又将降临,而且没有人会帮她了,只有靠自己。

开门,还是不开门,还是等着门外的人把门撞开?

花月容的右手紧紧握着柳叶刀,左手慢慢打开门,冷汗,已经将衣服浸湿了。


【作者简介:又见叶飘零,江苏启东人,启东市作家协会会员,古龙铁杆粉丝,著有武侠小说《温柔刀》(曾用名《温柔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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