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其洪: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理論動態

黃其洪: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理論動態

2018年中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呈現出經典與當代互動、文本與現實對話、多熱點、多成果的局面。整體上可以總結為如下四個方面。

西方實踐哲學傳統

馬克思主義哲學以“實踐”為其標誌,卻有別於西方哲學中的實踐哲學傳統。一方面,從實踐哲學的角度出發,馬克思的實踐哲學在氣質上與亞里士多德的實踐哲學傳統有某種程度上的“家族相似性”,後者把實踐哲學看作第一哲學,而不是把理論哲學看作第一哲學,這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產生的哲學背景。但馬克思主義哲學超越了亞里士多德的實踐哲學傳統,把傳統的實踐的政治哲學轉變成為勞動的社會哲學,用社會的概念取代了倫理的和政治系統的概念,從勞動導出了人的本質、人的革命、社會革命的實踐哲學。我們要真正理解馬克思的實踐哲學革命,可以增加一個維度,把它放到整個西方實踐哲學傳統中去考察,而亞里士多德是西方實踐哲學傳統的開創者,對馬克思主義實踐哲學的研究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參考亞里士多德實踐哲學的研究與轉變。另一方面,如果我們把西方馬克思主義放到整個西方實踐哲學傳統的大背景下去考察,就會發現,西方馬克思主義基本上繼承了馬克思的實踐哲學傳統,從而與整個西方實踐哲學傳統具有某種關聯。盧卡奇強調階級意識的能動性,強調對歷史的能動塑造,是一種實踐哲學;阿爾都塞後期對資產階級國家機器的批判,對資產階級文化霸權形成機理的討論,對無產階級革命策略的討論,實際上也是在闡發一種實踐哲學;葛蘭西和柯爾施情況類似,法蘭克福學派所強調的文化批判和社會批判的路徑,同樣也是一種實踐哲學路線。

國內學者在一定意義上對此問題達成了共識,即把西方馬克思主義放到西方實踐哲學傳統的大背景下去研究,尤其是與亞里士多德、海德格爾和伽達默爾的實踐哲學深度對話。可以說,這是中國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的路向之一。其意義在於,不僅有利於我們加深對西方馬克思主義經典人物的整體性認識,還有利於我們去辨析當代國外出現的左翼人物是否屬於馬克思主義傳統,在何種意義上屬於馬克思主義傳統,他們對於中國發展馬克思主義又具有何種意義和作用。所以,深化對西方馬克思主義與西方實踐哲學傳統關係的研究,其意義已經不僅僅是學術的,還是實踐的。

數字資本主義與移民現象學

由列斐伏爾開端的西方空間哲學已經在西方成為一個延續了三代人的哲學分支,每一代人都有代表性人物和作品,關於數字資本主義的批判是其當代最新的形式。在進入到數字化時代之後,人們在熱衷於各種智能設備和數據信息的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新異化的誕生。對於數字時代的異化,需回到馬克思主義對異化的經典分析來理解,一方面,是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對異化勞動的批判;另一方面,盧卡奇的《歷史與階級意識》將物化等同於抽象物對人與人之間、人與自然之間一切關係的中介,併成為統治性的力量。國內相關研究已經開始思考數字時代與馬克思主義異化理論的內在關聯,探究今天人們面對數字時代造成的新異化現象,究竟是採用馬克思的生產關係批判,還是盧卡奇的存在論式批判,這是需要結合今天的具體背景來思考的。人們不可能徹底拒絕一般數據對日常生活的滲入和中介,倒退到一個前數字化時代來擺脫數字化的異化,但可以拒絕私有制,對一般數據實現共享,讓人們產生的數據形成一個良性的辯證運動。也唯有實現普遍的數據共享,才能幫助人們走出數字異化的桎梏,建設更美好的未來社會。

移民現象學開始進入人們的視野。有學者指出,“移民現象學”,就是以現象學的方法來研究移民問題,從現象學內部來看,移民現象學屬於應用現象學,而不是純粹現象學。在移民現象學兩個不同向度的反思中,意識反思的活動和意向對象都具有經驗性,都是暫時的、局部的,不是一次性完結的。其最後的目的在於實現文化他者之間的和諧關係,這種和諧關係不能只停留在理論和意識內部,必須深入到意志和情緒的領域,因而它要達至實踐的領域。它不僅要改造經驗的文化他者的自我,而且要改造一個陌生的充滿衝突的世界,因而,是一種“改造世界”的哲學。按其活動領域來劃分,移民現象學已經不再停留於主體性的領域,也不再停留於一般主體間的領域,而是深入到文化間性領域,是一種關於文化間性的意識反思。國內學者已經觸碰到此類問題,也開始從馬克思主義角度審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熱點。

西方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傳播史

國內學者大多把西方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傳播與研究界定在1978年以來的改革開放,認為這是西學東漸的又一次成功範例。西方馬克思主義的引入和傳播,為我國衝破思想僵化打開了缺口,不僅在哲學觀上突破了蘇聯馬克思主義教科書,而且在許多具體的理論問題上也形成了與蘇聯模式哲學原理教科書的不同理解。可以說,西方馬克思主義成為了20世紀80年代中國哲學教科書改革和哲學觀變革的強大盟友,推動了中國社會的進步。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中關於市場與社會主義的思想也為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建設提供了一定的理論啟示。西方馬克思主義對技術和工具理性的批判以及對生態危機的深刻反省,在某種程度上促進了中國學者對此類問題的思考。

國內學者已經有意識地推進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研究,其目的是使此類研究服從和服務於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建設和現代化實踐,實現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與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之間的有機互動。由此可見,只有科學地評判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得失,才能使西方馬克思主義哲學成為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創新的思想資源。此外,國內學者已經注意到,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在對當代資本主義問題的研究中存在的 “左翼存在論”傾向,這是一種向哲學批判的回溯,即把社會性的問題寄託在存在論上,想要通過存在論來設定一種社會的主體、革命的主體,其可行性值得進一步研究。

進一步深化基礎理論研究

有關西方馬克思主義辯證法的研究。有學者指出,西方馬克思主義的辯證法大致可以分為兩大類,即肯定性的辯證法和否定性的辯證法。所謂肯定性的辯證法,是要在知性和辯證的兩大環節之後尋求一種思辨的統一,達到最後全體性的確定性,因而肯定性的辯證法總是要進行體系的建構,要在經驗的現象世界之外去尋求最後的根據和本體,要努力為現象世界找到最後的確定性和秩序。所謂否定性辯證法堅決拒絕在辯證的環節之後去尋求一種思辨的統一,努力讓思維和理論停留在辯證的否定和創造性的環節中,使思維永遠向多種可能性開放。這種否定性的辯證法是面向具體事件的辯證法,是在否定既有秩序的過程中去發現新的可能。否定性辯證法繼承了馬克思辯證法的批判性和革命性,肯定性辯證法繼承了馬克思辯證法的建構性和目的論,二者各有側重,不可各執一端,非此即彼,亦不可正否不分,混為一談。

有關西方馬克思主義現代性問題的研究。有學者指出,研究西方馬克思主義,整體性理論建構的基點應該是現代性問題和現代性批判,在理論目標上由擺脫矇昧狀態轉變為對現代性墮落的哲學批判,在批判主題上從對資本的揚棄轉變為對社會的總體批判,在價值取向上由解構元敘事到追求未竟事業的不懈追求。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對殖民主義、日常生活、生態環境、女性問題、技術理性、空間問題的反思都可以被納入到現代性批判的框架下來思考。

改革開放40年來,中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呈現出多種面相,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中國學者在研究過程中,始終堅定地站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立場上,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當代中國和世界的現實問題,並帶著審視與批判的眼光研究國外馬克思主義的最新理論成果。只有如此,我們才能在21世紀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展開中西方的平等對話。

(作者單位:西南大學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中心暨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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