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尽光的财叔

财叔坐在小桌前,面对一大杯烧酒,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摸了个九,补了个A,点数为零,通赔。五六千块钱,倾刻间土崩瓦解,被人分了个干干净净。身无分文的日子确乎难过,眼下,读高中的儿子等着这月的伙食、补课费,手边还有一张请帖,高价的饭券。以他的信誉,借到这笔钱也不难,顶顶要紧的,是怎样在老婆面前将这件事搪塞过去,绝不能让她发觉。

一千三百块钱,是夫妻俩进山砍木头十来天的全部收入。春夏之间,晴雨不定,若不是手中拮据,断不会进山的。这笔钱,早有了对应的去处。

客家人将长久以来诸般的不顺归结为“行衰运”,财叔自叹时命不济,打他成家以来,一直都是行衰运。他见过钱,见过很多很多的钱,这些钱,每每与他近在咫尺,就差哪么一点,一点呀。

赌场无父子,财叔却有朋友、兄弟。有哪么几次,祖宗有灵,牌风甚佳,吃得别人哭爹喊娘,面前堆了厚实的现钞。偏偏,同台的朋友输得很惨,如果走人,大家也就散了,朋友便失去了翻本的机会。于是……于是又输。

娶老婆的哪段遭遇,财叔至今记忆犹新:求告无门,竞到以月息一角的利率借了钱来应付,为这负担,财叔遭了很多年的苦难。这个大家族,使财叔有着成百上千的堂兄弟、堂叔伯们。其时,他们都活着,都活得比他好。终于缓过气来了,大家格外的看得起他:凡红白喜事,决不将他落下。大家知道,即使怠慢父母,财叔也不会怠慢请帖,并且,其红包也比别人厚实些,哪怕是借的钱。财婶的怨忿从来都被无视。

这年的大年初二,运气格外好,通赢,台子上的现金都归了他,不下两万。这个时候,他的辈份一下子被公认,满座恭恭敬敬的叫着叔,央他再坐一阵子。各种好烟、打开的饮料,次第的双手捧过来。苦主们的殷勤乖顺使财叔又一次完成了由富到穷的转变。并且,甜着嘴喊叔的人中有俩人是与他平辈的。

从此,“财叔”便成为他的雅号,妇孺皆认账。

有些年纪、辈份都比他大的人也叫他财叔,非常的不厚道,分明是大头的意思。

后来,有了一句歇后语:财叔赌钱一一输。

谁家有事,要帮忙,找财叔便对了。只要有空,从不耽误,是干活的好手,报酬可有可无。

都过去了。

五年后,财叔家建起了新房,告别了昏暗破败的老屋。盘下了村中最大的一间食品、杂货店,财婶做起了老板娘,收入稳定。在广东务工的儿女非常的争气,月月往家汇钱,生活从此小康。最要紧的,财叔与赌博绝了缘。

村中的老屠夫跟儿子享福去了,走之前,感于财叔的人品,将全套的技艺传给了他,并附上整套的家伙什。财叔的人脉是哪样的广阔,口碑是哪样的出众,短时间内,拥有了周边几个村的肉食市场,见天忙得四脚朝天,即令想赌钱也没有时间了。

心存忠厚,好人好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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