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裡·比格·錫蘭:在痛苦孤獨和不自信中創作的土耳其人

努裡·比格·錫蘭:在痛苦孤獨和不自信中創作的土耳其人

“我其實並不是很瞭解我的電影是什麼樣子。”當努裡·比格·錫蘭跨越亞洲,來到海南島電影節時,他坐在大師嘉年華首場主題論壇的椅子上,面對電影人關於他風格的探討,露出了一點疑惑。


努裡·比格·錫蘭:在痛苦孤獨和不自信中創作的土耳其人


“導演需要以某種獨特的感知方式來體察世界。對於電影我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對導演來說,什麼是重要的東西?可能在當前的電影中,你沒有看到你想要去描述的重要事物。這促使你去跨入這個行業,我覺得這是我做電影的動力源泉。”

來自安納托利亞的青年人

努裡·比格·錫蘭最早在2000年,以第二部作品《五月碧雲天》首次入圍柏林電影節正式競賽單元。後來在2003年,他執導的《遠方》在戛納電影節上囊括評審團大獎和最佳男演員兩項大獎,由此錫蘭在世界範圍內名聲大噪,成為戛納的熱門新銳導演。2009年錫蘭擔任第62屆戛納電影節評委。2014年,他憑藉《冬眠》獲得戛納電影節金棕櫚大獎。


努裡·比格·錫蘭:在痛苦孤獨和不自信中創作的土耳其人


這位土耳其導演的童年在愛琴海北部的恰納卡萊省耶尼傑鄉村度過。1976年,他從高中畢業後開始在伊斯坦布爾技術大學學習化學工程。然而,他這一段大學生涯被時局的動盪所打斷,抵制,衝突和政治兩極化令他的大學生活無法繼續。後來他在博斯普魯斯選修了電氣工程專業。1985年畢業後,錫蘭經歷了一些旅行,後來返回土耳其,在安卡拉馬馬克軍隊中服役的18個月裡,他確定自己要以電影為生。隨後,錫蘭在伊斯坦布爾的米瑪希南大學學習了兩年的電影。

從1995年到2008年,他拍攝了5部長片,當他回憶起過去的時候,他稱他會有一種懼怕感。缺乏自信,在這位多次提名金棕櫚導演的成長路上,如影隨形。

在剛開始成為導演時,錫蘭說自己有自信危機:他更偏好一些他熟知的事物,這包括他的童年,他的個人經歷,真實生活,還有他所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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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錫蘭早期一直在親朋好友環繞中拍電影。在他的前三部影片《繭》《小城歲月》和《五月碧雲天》中,錫蘭沒有接受投資,沒有其他的資金來源。於是《繭》這部18分鐘的影片,只有兩個人出境,錫蘭用自己的攝像機,用一年的時間,拍攝了一部沒有聲音的短片,並於1995年獲戛納電影節金棕櫚最佳短片提名。

在《繭》獲得成功之後,錫蘭決定製作一部有聲音的電影,於是他的劇組人數也翻了個倍:從兩個人變成了五個人。對錫蘭來說,他很顯然享受這種舊日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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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電影拍攝起來像是在度假,我覺得這是我最大的自由,如果延長拍攝時間,電影會呈現出不同的效果。但只有劇組人員很少的時候才可能實現,後來我在安納托利亞拍攝,有很多劇組人員在一起工作,所以我只盡好快拍完這部電影。劇組人員少,對大部分電影來說,都是一個優勢。”

在錫蘭創作的後期,他的妻子埃布魯·錫蘭走進了他的生活。翻開錫蘭的影片可以發現,他們在《小城歲月》中就有過合作,當時埃布魯擔任了他的美術指導。而在後期,他們開始一起創作劇本。

錫蘭分享說,他的電影製作是和生活重合的。很多時候,在寫作劇本的階段,他的妻子發言權會更大:“我們經常會爭吵,有時候很困難。她經常會堅持要做到些什麼,我能怎麼辦呢?她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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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曲折的成長,一個學習電氣工程的男孩,通過旅行、18個月的兵役來思考自己的人生問題,然後他開始學習電影,在年過三十後拉來親朋好友創作自己的電影,自己承擔了幾乎所有技術活兒……而在製作出三部曲式的《小城歲月》《五月碧雲天》《遠方》後,他收穫了在電影道路上的成長,也收穫了愛情。

“我現在覺得我已經有自信了,有勇氣去走到更大的,我不太熟知的領域。電影創作現在對我來說像是一種探索,在這個過程中,我能夠從更大的背景下了解我自己,瞭解人類,我覺得電影是在探索人類的本性。”

從孤獨中生髮出的靈魂對白

在面對自我之時,錫蘭或許謹慎又小心。但面對電影的拍攝時,他又有一種執拗的勁頭。

這種執拗的勁頭表現在了他的作品中。錫蘭近十年間的作品風格發生了較大的轉變。早年的家庭作坊式的創作模式被打破,他開始更多地使用專業演員,更多地接觸社會問題。同時,從《安納托利亞往事》開始,錫蘭電影中的對白逐漸增加,較之他早年的“沉默寡言”,有些影迷一度戲稱,不知是什麼改變了錫蘭,讓一位沉默的大師變成了有趣的話癆。

對於這類疑問,錫蘭坦誠,他與以前相比,更為自信,也有了更多對文學和哲學的思考。他今年的新片《野梨樹》再次提名金棕櫚,在海南島電影節上也對中國觀眾予以展映。


努裡·比格·錫蘭:在痛苦孤獨和不自信中創作的土耳其人


在這部影片中,他試圖描述土耳其的年輕人,土耳其那些在思考的年輕人會遇到的信念危機、價值取向、親情問題,宗教信仰,文學思考,都被囊括在這部時長188分鐘的電影裡。對於土耳其的年輕人來說,它夠長,也足夠豐富。

當然,作為導演,他清楚帶有文學、哲學色彩的對白,對於電影比較危險,“甚至會看起來比較愚蠢”。

但他仍然在試圖做一些嘗試:“以一種我自己喜歡的方式,讓我喜歡的那種對白,在我的電影裡面佔據更多的位置。我現在想要去做這種嘗試,但是這也並不意味從此之後我所有電影都會有很多的對白,可能有一天我也想要重回我舊時候做電影的方式。”

他認為自我測試是製作新電影的一種動力:導演需要有挑戰性,克服自己的恐懼,在這種製作過程中,才有繼續做電影的動力。在做一個新的電影時,需要有很大的動力,才能夠鼓舞你去這麼做。”

“很多人都覺得這個對話很難、很長,當我的合作伙伴來看的話,他們也覺得很長,但是我拒絕剪掉這個對話。我就是想要去推動,去探索這種邊界的可能性。因此也犧牲了一些形式上的東西,比如用了低質量的攝像頭,去追蹤拍攝不同的人。在《冬眠》裡,我們會更關注拍攝,但這一次我們犧牲了形式上的東西,只為了把對話表現得更好。”


努裡·比格·錫蘭:在痛苦孤獨和不自信中創作的土耳其人


錫蘭說,他最新創作的一個劇本,兩三個人一起花了近10月的時間寫完。第一次拍出來的版本長達五個小時,在剪輯時剪到了三個小時的時長。他戲稱自己不喜歡準備時間拖得太久,一寫完劇本會立刻進行拍攝,有時候選角可能只需要15天。同時,他也不喜歡做太多的排練,坐在桌邊和演員過臺詞,是他非常不喜歡的模式。

“如果我跟這個演員過臺詞,我感覺不到這個臺詞的靈魂,我不太喜歡那種情況下的臺詞,我覺得拍攝現場會更能表現臺詞背後的內容。”

但拍攝的過程,他也並非十分享受。“拍攝的時候,其實我不是非常確定的,我不知道它對不對,拍攝的時候我永遠都缺乏絕對的自信。所以我一般拍攝時間都要超過三個月,就是因為我要拍好多不同的版本,作為替代的方案。在這部電影中,我至少拍了200個小時。”

“我更喜歡拍得多一點,如果拍的少,在拍之前你會做更好的準備。但是也會有一些其他的問題,比如你會緊緊遵循劇本,你會沒有更多探索的可能性,可能你在後期剪輯中就不能創造出一個新的東西來。”


努裡·比格·錫蘭:在痛苦孤獨和不自信中創作的土耳其人


即興和控制的拍攝過程,成為錫蘭電影裡很重要的拍攝部分。他表示自己不會做分鏡頭。在早期拍攝時,他由於對於自己的不自信,每一個晚上我都想去詳細地規劃拍攝過程。但是當下他有了更高的自信度。“我會觀察演員的狀態,片場的其他工作人員狀態怎樣,在拍攝第三、第四部的時候我才會有更高的自信度,而在之前的幾部裡,我自己包攬了所有工作,所有東西都想得很具體。”

結語

現實的真實性往往會給人帶來一種痛苦,錫蘭的影片為觀眾帶來美學,但也帶來安納托利亞平原上的那些創作者們的痛苦。他們是攝影師,是導演,是想出版書籍的年輕人,是退休的喜劇演員和專欄作家,而這種痛苦,經歷了從現實到導演再到觀眾的傳遞。


努裡·比格·錫蘭:在痛苦孤獨和不自信中創作的土耳其人


在跨越整個亞洲後,來到海南,坐在電影人中間,與年輕的異國導演分享故事的時候,錫蘭說;“我一直都感覺痛苦,這本來就是個痛苦的過程,而拍攝和寫劇本最為痛苦。有人說拍電影需要協作,但是我其實覺得在片場非常孤單,沒有人懂我試圖要表達的是什麼、試圖要探索的是什麼。”

他對年輕導演說:只有導演才會真正在乎這個電影拍成什麼樣,我想,你們也深刻地理解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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