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愁|老家村口的大皁角樹

八百里秦川,坐落著成千上萬的村落,每個村子不論地盤大小還是人口多少,十有八九都會有一棵或幾棵古老而參天的大槐樹或者大皂角樹,我的老家也不例外——村口就有著一棵600多年樹齡的威猛高大、雄偉壯觀的大皂角樹,已被武功縣人民政府列為陝西省古樹名木一級保護單位。

我村名為上河道村,坐落在武功縣東北角的北莽原上,處於武功、乾縣、禮泉、興平四個縣市的交界處,距離這四個縣市均在20公里左右。前幾年剛剛開通的武功縣北環線就從我村沿東西方向橫穿而過,離原河道鄉政府(現為河道社區)所在地——三冢(唐開國名將劉文靜的安葬之地)街道只有一公里的路程。隨著行政區劃的調整,我村現隸屬於長寧鎮河道社區的田南行政村(該行政村下轄著田井村南堡子、北堡子、莊莊和上河道村四個自然村)。

鄉愁|老家村口的大皂角樹

這棵大皂角樹,既是鎮村之寶,也是村民的保護神,還能給樹下住戶帶來很大的財運。過去村子是南北街道,東西對面住著兩排人家,大皂角樹就長在東排最南的住戶三爺家的門前,那些年全村就數三爺家的母豬能多下豬娃且每窩都正好能趕上好價錢,他家一年能買五六窩的高價豬娃,而別的村民一年有時連一窩豬娃都沒有養成,即使養成了也不一定能趕上個好價錢,另外三爺家的奇娃爸有個大拖拉機,那些年也能掙下了不少的錢。如今我村早已改成東西街道了,現在這棵大皂角樹“又長到了”村口的社民爺家門前,他家這些年也是財運滾滾,老兩口在家裡開百貨商店,兒子在長寧開建材店,女兒在三冢開紙花店,幾個店的生意都是越做越大了,兒女們也在幾年前都有了自己的轎車了。

據村裡老人講,我村除了村口這棵大皂角樹外,以前還有一棵小點的皂角樹,樹齡也有500多年的歷史,它就生長在我村城牆的東南角外(別看我村當年只是一個擁有400多口人的小村子,但卻擁有完全封閉的城牆-----儘管只是土牆而已)。為了和大皂角樹以示區別,這棵皂角樹就只能委屈的被人們叫成小皂角樹(其實它也夠大的呀)了。令人痛惜的是1973年,這棵小皂角樹卻被村裡的一些當權之人殘無人道的砍伐掉了(當年的人好無知呀,這麼大的一棵文物級的古樹就這麼隨隨便便的被砍了,多可惜呀,他們簡直就是在犯罪呀),不出所料,當年就遭到了慘痛的報應。就在這一年裡,我們村居然連續死亡了十三個人之多,其中包括跳井等非正常死亡的,這在我村的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這一下把整個村裡都弄得人心惶惶,都覺得是得罪了神靈,不由得叫人想起了一句流傳很廣的說法,說皂角樹一旦在一個地方長過十年就會自然的具有一定的神氣了,從此就不能輕易的砍伐和摞動了。

鄉愁|老家村口的大皂角樹

為了安撫神靈,讓全村在未來的日子裡免除新的災禍,經全村人民商議,最終決定在全村湊錢湊糧食,湊夠經費後就在東岸子地裡搭建了戲臺子,請來了秦腔名角為神靈連續唱了三天四晚上的大戲。說來也怪,從此之後村裡連續三年都沒有死過一個人了。吸取小皂角樹的教訓,村口的這棵大皂角樹後來就越來越得到了村民們的敬畏和愛護。如今,它的根不但深深的紮在了上河道村的這塊土地上,而且也早已深深的紮根在了上河道人的心田裡,它已經成為我們村名副其實的鎮村之寶了,它不但是上河道人的根,更是上河道人的魂了,現在它不但是上河道的重要標誌,更是上河道的重要文物了,人們早已視它如瑰寶、如神靈了,在外地工作的他鄉遊子每當回家探親時都喜歡帶上自己的一家大小在村口這棵大皂角樹下合影幾張,以寄託自己對家鄉的眷戀和思念,也順便提醒一下自己的後代子孫別忘了本,別忘記了自己的根在哪裡。

一晃又四十多年過去了, 村口的這棵大皂角樹是越來越枝繁葉茂了,如今已長成了名副其實的參天大樹了, 其樹圍需要四、五個成人手挽著手才能勉強的環抱一圈,到了夏季它的樹冠就像一把巨型的遮陽傘,可以向四周延伸出將近200平米的綠蔭,成為父老鄉親們納涼避暑的聖地。它遠比城市裡的空調房更加舒適更加環保,這裡的空氣更加純淨更加清新,早已成為現實生活中的一塊千金難買的世外桃源了。西安鐘樓的熱鬧遠沒有這裡溫馨,高檔休閒場所遠沒有這裡舒心,坐在公園裡更不會找到這裡美妙的氣息。

鄉愁|老家村口的大皂角樹

這裡曾留下我們兒童時代的無比歡樂,如今依然是名副其實的兒童樂園,其實不論男女老少,都喜歡來這裡聊天,來這裡聆聽能言善辯者的各種長短不齊的各類免費講座,從而瞭解村裡村外、國際國內的新聞大事和雜聞趣事,這裡也早已成為村裡政治文化的活動中心,村裡需要商議個啥事時往往都是在這裡集合商議,特別是一到夏季的炎熱時分,男女老少都喜歡來這裡避暑納涼,男的一般都是來玩的,年齡大點的不是丟方就是下棋,再年長一點的基本都是掀花花牌的;年齡較輕的不是打牌的,就是諞閒傳的,頂能抬槓的;女的大都手裡拿著活,有做針線活的,有辮地毯的,有打毛衣的,還有姑娘媳婦比誰的衣服好看的......孩子們則圍繞著大皂角樹東顛西跑、胡打胡鬧,有個別調皮的膽大的還會上到皂角樹上去逮瓜子嘍(學名應該叫蟬),一不小心就會被大小如巴掌,粗細如鋼針的皂角樹上的大刺扎一下,頓時就能聽到他發出哇哇的大哭聲,小時候我也上過樹逮過蟬,也被刺扎過,被刺過的部位很快會流出黑乎乎的粘稠血液來,讓人感受到一種難以忍受的火辣辣的疼,所以娃的哭聲並非是恐懼,並非是撒嬌,而是真真切切的疼,情不自禁的哭。另外一些賣瓜買菜的小商販也不會放過大皂角樹下這塊風水寶地,一旦來了必然就會在這裡安營紮寨,邊乘涼邊做著生意,好不愜意。

一到吃飯時分,一些男村民總喜歡把飯菜端到大皂角樹下來,圍著大皂角樹就地圪蹴哈(很少有人端著凳子來的,基本都是一手端著飯,一個端著菜,沒人端著凳子來。因為祖祖輩輩都圪蹴成了習慣了,普遍覺得只有蹲哈咥才會咥得更美更香),大家邊吃邊聊,互通有無,你嘗一口我的,我嘗一口你的,誰家的菜味道好,就會被大夥很快搶著咥光了,並把這家媳婦大誇一番(正所謂吃人的嘴短嘛),最搶手的菜往往不是誰家炒的綠辣子就是誰家蒸的麥飯菜,誰的菜味道不好,就會成為大家開涮的話題,說什麼“你媳婦雖然漂亮但咋這麼不中用呢,不會是隻有晚上才中用吧”之類的調侃話。吃飯期間人們還會誇讚誰家的媳婦蒸的饃又白又能四開花,真是既好看又好吃,誇誰家的媳婦做的包穀珍黏糊有嚼頭。每到這個時候,大皂角樹下儼然成了民間美食大賽的賽場了,有人吃完一碗了就會回去端來第二碗甚至第三碗,吃飯就要人多,人越多吃起來才會越香的。一個人座在城市單元房裡的大餐桌上吃啥都不會覺得香的,因為他吃不出鄉情和鄉韻,吃不出家鄉特有的味道的。

鄉愁|老家村口的大皂角樹

到了秋天,樹上就結滿了超級豆王——大皂角,它們就像一串串的風鈴,在空中隨風盡情的搖擺。小時候物質非常匱乏,農村孩子幾乎吃不到什麼水果零食,在皂角還比較嫩的時候,我們這些小夥伴們就會經常用竹竿打下來一些嫩皂角,然後用火一燒,吃皂角裡面的嫩豆豆,回想起來,對當時的我們來說,還真是一種難得的美味呢。到了秋收季節,皂角已經基本成熟了,想洗衣服的人家就會打下來一些皂角,用棒槌將其砸爛,然後和髒衣服混在一起揉搓,不大一會就會神奇的發現髒衣服已經變得乾乾淨淨了,汙漬和汗味都無影無蹤了。用皂角洗衣服既經濟又環保,它洗過的衣服沒有現代洗滌劑所殘留下來的異味,更不會引起任何的皮膚過敏,而現代的各種洗滌劑、洗衣粉就很難說了,經常會聽到周圍有人出現皮膚過敏,究其原因就是用洗滌劑洗過的衣服沒有漂洗乾淨,上面殘留的洗滌劑導致了皮膚過敏。在以前沒有洗滌劑的年代裡,人們都是用皂角來洗衣服的,小時候我不知辛勞的媽媽就是用皂角給我們一家大小七人把一件件的衣服洗滌乾淨的,不知何故現在的人們咋都忘記了皂角這麼好的天然洗滌劑了,也可能是嫌麻煩,也可能是現在的皂角樹越來越少了的緣故吧。

到了秋末冬初, 隨著西伯利亞寒流的來臨,很快就進入到“秋風掃落葉”時節了。短短几天,就能使滿樹的黃葉鋪天蓋地的全部落下,猶如天女散花一般,厚厚的一地落葉,踩上去就像海綿一樣的柔軟。這柔軟的樹葉上面,自然就成了小孩子們打滾嬉鬧的樂園了,躺在上面既舒服又安全,絲毫都不用擔心會出現任何的跌打損傷,等樹葉稍微幹了一點,它就會成為村民燒火做飯和燒炕的免費燃料,它燃燒起來不會產生煤炭那麼多的有毒氣體,更不會汙染環境,它就是當今所倡導的綠色燃料。其實也不必過分的為大樹落葉而傷感,這也是所有樹木再正常不過的自然規律而已,它只是為了減少冬眠時不必要的損耗,給來年蓄積更多的能量,讓來年生長得更加的茁壯,才自然而自願的落葉的。沒有今年的冬去,哪來明年的春來?沒有今年的葉落,哪來明年的春發?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鄉愁|老家村口的大皂角樹

老家村口的這棵大皂角樹,不知道它見證了多少次人間的悲歡離合,見證了多少代父老鄉親們的奮鬥歷程,見證了村裡多少老人的離世和多少新人的誕生,見證了村裡多少姑娘的出嫁和媳婦的迎娶,它給村裡帶來了多少的資源和的歡樂,也不知它經歷了幾朝幾代,經歷了多少次風霜雨雪,多少次電閃雷鳴,經歷了多少次江山易主,多少次兵禍匪患,它堅強的生存了下來,至今依然巍然屹立於老家的村口, 已經整整600多年了。它頑強不屈,積極向上的精神不知鼓舞了我們村多少代的父老鄉親,它的精神已經成為我們村的村魂了,願我們能夠從這個大樹的身上吸取更多的精神營養,願這棵大樹永遠茁壯成長、根深葉茂,福佑子孫後代!

村口的大皂角樹呀,你永遠都是我們揮之不去的牽掛,你寄託了我們這些遊子對家鄉無比的眷戀和思念。我愛你,老家村口的這棵大皂角樹!

鄉愁|老家村口的大皂角樹

作者簡介:程黨會,男,武功河道鄉上河道村人,1963年生,1984畢業於陝師大化學系,中學高級教師,先後在漢中中學、薛固中學、長寧高中、河南新欣學校、北京華誠中學、京華學校、西安航天中學、楊凌高新中學任教。現在西北農林科技大學附中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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