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往事:再遇烔煬河




1986年前後,在村裡一退休老師帶領下,我們全村下江西販木頭,童年記憶中是最快樂的兩年時光了。


巢湖往事:再遇烔煬河



有段時間,父親總在半夜回到家中,然後開始一遍遍數著一沓借來的十元鈔票,好像加起來從未超過一千。出過幾趟門以後,話語不多父親回家也總會告訴我一些他在外面的見聞,當然是從江西大山裡如何和老俵們把木頭運下山,如何紮成排僱船從長江拉到裕溪口,再進入巢湖,從烔煬河口到西河橋。為數不多的話在我的記憶中是辛苦和危險,如從山上向長江放排要等下大雨,靠山洪衝木排,很不安全;從河口張進入烔煬河這段經常靠人力下水把木排理順推到西河橋,人在烔煬河水中可能會泡幾天,很辛苦!當然,“富貴險中求吧”,大家都覺得很正常。也許是被外面的見聞所折服,也許是為他的辛勞改善了家人的生活吧,父親總是那麼快樂的描述著他們的經歷。幸運的是,我也參與分享了那短暫的辛苦與快樂。


巢湖往事:再遇烔煬河



一個初秋的週末,我剛到家放下書包,父親從地裡急匆匆的回到家。“二寶,今晚跟我到西河橋看木頭去。”說完,只見他迅速地洗了把臉,換了乾淨的鞋子和衣服,然後又去廚房掏了一大茶缸醃菜,拿起他的揹包就走。“今天到我值主班,快點走。”不由我任何思索,我們已經出村上路了。原來全村按戶分了兩個攤子,十幾個人一攤子,春節過了就去江西,初春回到烔煬河,農忙兩個人值班看、賣木料,農閒都去拓展生意。

父親體型矮瘦,一米六左右,幹活慢條斯理,可是走路一點也不慢。為了讓我能跟上,他邊走邊和我說一些路過的村莊裡的典故,平時不善言辭的他其實一肚子故事呢。我們穿過茆姓村子,父親帶我沿著煬河河埂一路向東走去,不是我以前有限幾次上烔煬河街走過的大路。雖然我在後跟面跑的滿頭大汗,可是我沒有半點怨言,要知道:“爺爺喜歡長孫,媽媽心疼老漢(最小的孩子)。”我是老二,在家裡屬於“多寶”,今天享受如此“殊榮”感覺真的受寵若驚了!


巢湖往事:再遇烔煬河



那時上街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不說在家裡受寵愛,上街無論如何都會有點東西吃的。夕陽在我們身後已經架在西黃山的埡口上了,落日餘暉把我們的影子拉的很長;煬河的水平緩的流動著,遠處炊煙裊裊,初秋的勁草還在攢著最後的力氣奮發向上!父親回頭看了看有點疲憊的我,明顯放慢了腳步。我們繞過了“大煙囪”,我才知道從“城團”到紅旗窯廠過的路是後開的。“原來我們從家上烔煬河就是順煬河埂走的,這裡直接到西河橋,到南頭小街。”父親說著話我們就已經看到街邊的倪村了,兩堆木料和我們的“房子”也開始進入了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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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就是順木料堆搭在西河橋東邊埂的兩邊,說是“房子”其實是窩棚,他們就是兩張油布搭在幾根木頭上,再用油氈和木料壓在上面。沿河埂下小斜坡,看到一人高的棚裡面是昏暗的,已經有個大哥哥下午就來了,是給他父親頂副班的。我還沒定過神,父親已經挑起兩隻鐵桶上了西河橋,他是去河對面小徐村井裡挑吃的水。我仔細瞅了一下這個臨時的“家”,幾根木頭架起離了地面的木板就是床了,床頭是一個綠色外殼的煤油爐子,三四個熱水瓶,幾副碗筷和其它的簡單炊具放在一塊木板上,潮溼的地面只在床邊地面上鋪了幾塊磚,“家”裡有股煤油混合油氈的氣味。我走出門看著橋邊河面上泊著兩條烏篷船,一個女人在船倉外面把幾根剁的一樣長的小木柴塞進小火爐在起火,一時間河面冒起一股細長的白煙,在清澈的湖水照映下真像一水墨幅畫。不記得那天晚上吃了點什麼,雖然是個陌生的地方,可能是累了,我帶著無限的喜悅和憧憬很快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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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在汽車汽笛和板車毛驢的叫聲中醒來了。西河橋上已經是人來人往,西河橋橫亙在煬河上,也連接這烔煬河的南頭小街,是當時烔煬河陸路通往黃麓、中廟的唯一一條大路通道。看著河面船上又在燒飯,真的覺得那是無比的有趣。最令人激動的時刻來了,早上又來了個大人,有人看“家”,父親決定帶我和那個大哥哥“下茶館”。我們三個人拎著熱水瓶順著南頭小街一路向北,沿路門面裡的物品和偶爾賣菜的小販令我目不暇接。只是感覺烔煬河街上人在我們面前很傲慢的樣子,動作也都是慢條斯理又悠然自得的。也許是看出了我的緊張和好奇,“修七世站街(gai)頭,街(gai)上人快活哦。”父親意味深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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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在哪個茶館了,但是這畢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下茶館。只是記茶館裡四五張八仙桌,每張桌子上一摞子碗,一竹筒筷子,裡面熱氣騰騰,人聲鼎沸。父親給我們點了幾根大油條和炸鍋巴,焦脆的大油條是我的最愛,一口下去感覺油香四溢,棉籽油的香味直沁入心脾。等再次進來的時候,父親手裡拿著幾個巢湖板子,“燒餅夾油條味道更好”,他邊說邊把巢湖板子上面一層從中間撕開一道口子,把油條豎著從中間扯成兩半,一半放回盤子,另一半夾在巢湖板子中間大口嚼了起來。我實在太饞了,一口氣吃完了兩根油條才開始學他的吃法,果然,巢湖板子的香蔥、芝麻混合的鹹、鮮裹入了油條的醇香,頓時感覺唇齒之間津液激盪,舌尖在攪拌中回味悠長。從未有過這種饕餮大餐之感,配著免費的開水,我吃得太飽了,脹得走不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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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窩棚的路上,我很想去小人書攤看看,可是父親不太放心我一個人留在那裡,“下次吧,你下午要回家了,棚裡今天沒人”。父親拿出竹籌,我們在“老虎灶”打了幾瓶開水,又在街邊買了幾個秋茄子,我們這才回到“家”。農村還有點忙,木料市場幾乎沒有生意。這半天我哪裡也沒去了,就在窩棚裡看著父親怎麼把煤油爐子拆開點火,再用鋼筋鍋慢慢的煮飯。秋茄子被切成小丁在水裡面泡了幾個小時後再燒。西河橋上偶爾駛過一輛汽車,下街的人不多了,有的挑著擔子,有的拉著板車,但是都感覺急匆匆的。最令我喜歡的還是看泊在橋邊小船上人悠雅的生活,感覺船上充滿了自由和情趣。時至今天,每次路過已經廢棄的老西河橋,我還總是呆呆的望幾眼,好像在尋找那隻安靜的小船。父親還要值一天班,我要回家上學,吃過午飯,早上來的大人把我帶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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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弟弟吃了我們早上吃剩的大油條和炸鍋巴,在睡夢中還在喊:“二哥,油條真香!”


最憶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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