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斌:重回長山島

李好斌:重回長山島

“雲霧滿山飄,海水繞海島,人都說咱島兒小,遠離大陸在前哨……”每當聽到這膾炙人口的歌聲,心兒就飛到渤海深處長山島那綠色的軍營,人生第二故鄉。

三十年前的11月11日。我穿上綠軍裝打起綠色揹包,告別送到村頭的父母,從農村老家騎自行車三十里路急匆匆趕到縣人民武裝部。和平原四十多名新戰友,走過縣城物資交流大會(俗稱趕會)繁華地段,在火車站前廣場集合。來自德州地區平原、陵縣、商河等全市幾百名新兵,整齊列隊在廣場上,坐在自己打好的揹包上,廣場四周鑼鼓喧天,花花綠綠的宣傳標語貼滿四周建築物,火車站高音喇叭播送著平原縣人民政府致入伍新兵的一封信,鼓勵入伍新兵“一人當兵,全家光榮”“好男兒志在四方”等當兵盡義務報效祖國的內容。之後,隨著火車汽笛長鳴,全體新兵列隊有序地進站乘上東去的軍列,內心無比喜悅,心兒早已飛到軍營。車上新戰友們歡聲笑語,憧憬著美好的未來。一路上軍列不斷在濰坊、萊陽等地停站,有去不同方向、不同部隊的新兵下車,直到第二天上午到達煙臺車站,之後我們又坐上去蓬萊方向的“大解放”軍車,下午趕到蓬萊軍港碼頭,坐登陸艇進長山島開始了嶄新的人生軍旅之行。30年後的今天,2018年11月11日上午,我和戰友任萬江兩人從魯西北德州市,乘著深秋金色的陽光,懷著澎湃激動的心情,驅車行駛500多公里重回第二故鄉,體驗曾經的從軍之旅。

李好斌:重回長山島

長島又稱長山島、內長山列島,由32個小島組成,它因有神話般的美妙奇幻,被人們稱之為海上仙山。又因為地理位置的險要,素有渤海咽喉和京津鎖鑰之稱,是歷來兵家爭奪戰略要地。內長山要塞區後改為守備師,駐軍分佈在長島、蓬萊、龍口三地,我的軍旅生涯就是在這三個地方度過的。這次我們從德州出發,一路高速疾馳,在華燈初上之際到達龍口市。我和戰友任萬江是一個縣一個車皮到部隊的,我先在長島二團,之後到蓬萊、龍口師後勤直屬單位,他一直在長島高炮營服役,都對第二故鄉有著深厚的感情。我們在龍口鎮原部隊汽訓隊附近找賓館住下,隨即,我們出賓館走到不遠處的我曾經工作的部隊汽訓隊,心情格外激動,只見黑乎乎的營房隱約只能看到輪廓,其它什麼也看不清楚,只得作罷回賓館。第二天清晨,我們早早起床圍著老部隊汽訓隊轉了一圈,由於部隊精簡合併,汽訓隊早已經被地方個體戶承包,當做汽車維修廠,裡面空無一人,我們只能從大門外面向裡張望,看到裡面到處是維修汽車的機械設備和維修汽車產生的廢舊零件垃圾,其它的樓房依舊,院子依舊,院子裡的大樹更粗了。離開汽訓隊時,我抱了抱門口的大白楊樹,記得離開部隊時還能兩胳膊抱得住,現在粗了一倍多。在內長山守備師服役三年,我在龍口汽訓隊工作就達兩年多。1988年3月我到蓬萊內長山守備師第405醫院衛訓隊學習,9月份結業後到船運大隊衛生隊實習。年底回到龍口汽訓隊幹衛生員兼通信員,後來幹衛生員兼油料員、工作班班長。衛生員職責是防病治病,指導後勤做好衛生消毒工作,特別是夏天防蚊蠅、防疾病傳染,戰士們發燒、感冒等小毛病隨時治療,有緊急病員直接送蓬萊第405醫院治療等。那時我背挎衛生包,裡面帶著簡易搶救器材和急用藥品,跟隨訓練駕駛員的車輛出行,每輛車後面十多名學兵,幾十輛軍車浩浩蕩蕩出行成為龍口鎮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初學科目開始在龍口屺姆島,後來車輛每天穿行在龍口、招遠、萊州等地,在路上我也偶爾摸幾把方向盤,過把當駕駛員的癮,感覺很愜意。兼職通信員時,我每天下午揹著挎包去龍口鎮郵局分揀處送信、取信,去取信的還有海軍901部隊的、三團三連的、吉姆島雷達連的等,趕上送信車剛剛到達,我們還幫工作人員,抬送郵寄的包裹等。之後晚上到各班裡發送信件,看到學兵們拿到家信高興的樣子,真正體會到“家書抵萬金”的感覺,我也成為學兵們最受歡迎的人,和戰友們結下深厚的情誼,我離開龍口幾年後還有很多駕駛員打聽我的情況。站在汽訓隊大門口,我彷彿聽到當年大院裡每天清晨我親手放的軍號聲,清晨跑步整齊的腳步聲、嘹亮的口號聲、戰友們爽朗開心的笑聲,以及訓練隊伍出發歸隊一輛輛汽車轟鳴聲。當年生龍活虎的軍營,如今靜悄悄,了無聲息。更可惜的是,通過微信聯繫得知我曾經的隊長李懷文(後轉業莒縣公路局)、副隊長張含文(後轉業在寧陽縣紀委)兩人都不到60歲已經因病去世,還有炊事班一個莘縣戰友陳芳軍退伍後,結婚不久出事故走了。人生不易,切要珍惜。在龍口和戰友相聚,聽說汽訓隊被保留還有個傳說,據說龍口汽訓隊也要準備移交地方政府的,原軍委遲浩田副主席還是張萬年副主席說,如果汽訓隊再交了地方,龍口一旦有情況將沒有我軍陸軍的立足之地,就這樣汽訓隊被保留下來,我為將軍們有這樣國防建設的前瞻性而由衷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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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我們驅車沿龍口北部的海邊公路去蓬萊,一路上我們辨別方位,查看是否有曾經熟悉的路標、村莊,怎奈是後來修的路並不熟悉。到達蓬萊後,在去蓬萊地方港口的路上,我們路過蓬萊師範,船運大隊等,都是我們當年從軍熟悉的地方,由於時間關係沒能去登臨蓬萊閣,和參觀戚繼光祠堂,當年我們師後勤部與戚繼光祠堂是對門,當年僅有一個很小院子的祠堂和“父子總督”“母子節孝”兩座巍峨挺拔、雕鏤精細、華麗莊重的戚氏石牌坊,聽說現在那裡建起一些現代的仿古建築。我在船運大隊衛生隊實習時,每天下午晚飯後,我和幾個戰友就到蓬萊閣西面穿過田橫山景區,到蓬萊閣下面海邊趕潮,只見海邊海潮退去,露出的礁石上長滿海菜,到處是人們趕海撿拾各種海產品,站在下面回望蓬萊閣,但見小山上面蓬萊閣等建築物高聳,是平常見不到的景色。在蓬萊地方港口碼頭坐上輪渡,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看大海浪花翻滾,海鷗盤旋飛翔。西側就是我們30年前的今天,進島的部隊軍港,如今三三兩兩停著幾艘帶著小炮的巡邏艇,沒有了原來軍車、軍人來回往返的繁忙。東側是紫紅色土石的田橫山、蓬萊閣等名勝古蹟,正北方就是渤海海峽裡面內長山列島。

一路海風勁吹,輪渡轟鳴相伴,客輪在深邃的藍色大海中犁出白色的波浪。我的思緒回到30年前的今天,那天我們到達軍港碼頭,天昏地暗,北風直刮,一望無際的大海里浪頭竄起很高。我們這些新兵哪裡見過這景色,排隊在軍港碼頭上,坐在自己的揹包上,等待坐船。去往守備師蓬萊三團、船運大隊的新兵們陸續被軍車接走。剩餘的我們這些新兵是要去南長山島和渤海更深處的大欽島,都是要坐登陸艇進島的。由於風大浪急,我們新兵在軍港碼頭上等了很長時間,等天快黑時風浪小了些,我們才上登陸艇向島裡進發。在登陸艇艙內,很多戰士出現暈船現象,我也是人生第一次坐船,如騰雲駕霧般天旋地轉,頭暈腦脹,五味雜陳,想嘔吐還吐不出,有的胃裡膽汁都吐出來了,有的實在忍受不了的就躺在鐵板上枕著揹包,好像身子像船一樣上下直翻騰。一會船艙進水,我們又不得不站起來,記得一個商河縣的戰友紀宗明,幫我揹著揹包,攙扶著我,在這來回折騰的過程中,最後船在南長山軍港靠岸,我們在彼此互相攙扶下,蹌蹌踉踉地走出船艙下船,但見碼頭上燈光明亮。一列列接兵的軍車整齊排放著,我們又坐上卡車,頂著凜冽的寒風向北長山島進發,有的新兵坐上軍車去了其它方向。向北經過長島縣城,但見路燈明亮,一些商場霓虹燈五彩繽紛……越過幾個小山包,過了一座跨海長橋,終於到了北長山新兵營,一群戰士喊著口號敲鑼打鼓地歡迎著我們的到來。之後我們分班放下行李,由班長帶隊去餐廳吃上了熱乎乎的麵條……嗚嗚的船鳴笛聲打斷我的思緒,走出客艙長島縣城豁然眼前,“長山島美麗的島,祖國胸前一串寶”那首《美麗長山島》縈繞在我心間,禁不住激動的心情,我大聲喊出“長山島,我又回來了!”惹得周圍人直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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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長山島,我們第一站先到了南長山王溝村前的原二團炮六連,這是我新兵連結束後下到連隊的第一個單位。只見連隊營房院牆已經拆除,只剩下了堅固的平房,多麼熟悉的地方,所有房子都被地方個體或者打工的老百姓租賃用來搞養殖,到處是一些建築機械、海水養殖之類的物品,很少見到人。我先看了連隊曾經的連部、班宿舍,之後看了炊事班伙房等。新兵下連後我在炊事班工作了四個月,炊事班的紅案、面案都體驗過,記得那次蒸包子,由於記錯了時間,差點把大鍋給燒乾了,從那之後,我時間觀念特別強。看著看著,在營房西頭土涯下,一個關閉著的小門赫然引起我的注意。這土崖下小門幹什麼的?這門裡面的故事或許只有我最清楚了。小門裡面是一個很小的窯洞,裡面還有一個旋門裡外兩間想通,冬天外面滴水成冰,而這個小窯洞裡面卻溫暖如春。記得那時這裡是我們炊事班冬天的儲藏室和發麵間,是做饅頭髮面的地方和一些怕凍的大蔥、芫荽、土豆等蔬菜放在這裡面,冬天每個晚上,在大盆裡面放上老酵母老面,按比例加水加面,第二天,面就醒好了,直接做饅頭,記得那時候,要供上百人吃饅頭,每天晚上和麵都渾身是汗,而一出窯洞,又寒風逼人,後來每次穿單衣和麵,出窯洞時再穿上棉衣,這個小窯洞到現在還保留著。記得那時我們的130加農炮陣地在東面小山上,每天戰士們吃飯後集合走二三里山路到小山凹裡,在南面打開厚厚的鐵門,裡面是黑洞洞的跑汽車的坑道,走過黑洞洞的坑道,打開北門。眼前豁然一亮。原來坑道大門口都是在小山半腰上,下面是萬丈深淵的海邊,上面還是小山。面對的是長山島大、小島之間的海面航道。從坑道推出大炮,火力發射就可以封鎖渤海航道,消滅來犯之敵。當然,類似這樣的火力封鎖,不止這一座山頭,是彼此交叉形成航道封鎖線的。據說長島的海邊的高山基本上都有沿岸陣地坑道。這些坑道,平時白天夜間都有戰士們看守,我曾經和洛陽一個叫徐建軍的戰友在這裡看守了兩個月。這些坑道是建國後一批批守島幹部戰士們頑強努力開鑿出來的,直到80年代初國防建設施工任務才停止,全部是水泥灌注,據說打坑道爆破時,由於塌方有的戰士犧牲。在此看守坑道時,晚上大門一關,在裡面也毛骨悚然,有時從坑道外面或者裡面,也出現莫名其妙怪異的聲音,我們就會緊緊握住手裡的衝鋒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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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達的第二站是原二團北長山營,我入伍後的新兵三連,人生的軍旅起始點。只見營部三層小樓還在,小樓北面用石頭壘砌的平房,是我們新兵連。但見我們曾經住過的石頭房子只剩下了臨近營部樓房的兩排,後面臨近山腳的全部拆除了,只剩下地基上亂七八糟的石頭。聽院子裡一個工作人員說這裡已經移交長島縣人們政府。我們新兵到這裡後,一切從頭跟班長學起,我們班長姓唐,稱呼為唐班長,從刷牙擺放用具、洗腳、繫鞋帶、疊被子、走路、跑步、寫家信、學唱軍歌等等,一切從零開始學,住在木板搭起的地鋪,潔白的床單上是豆腐塊綠軍被,臉盆裡面是洗刷用具,一字擺開,挎包水壺統一擺放,簡單而整潔,水泥地面打掃得乾乾淨淨。在這裡我們早晨爭先恐後提前起床,去營房東側山腰的一口深井裡去打洗臉水,因為那口井水太深了,用兩三根揹包帶才能夠著水。之後唐班長帶全班到連部門口,全連統一集合跑步。飯前一支歌是必修科目,吃飯前全連統一唱軍歌。正課時間在營部前面割了玉米莊稼的田地上練隊列、投彈、射擊、軍體拳,訓練場前面就是大海,訓練間隙,我們眺望前面的大海,西南面是廟島群島,只見巡邏的艦艇鳴著笛聲巡視而過。營房西側是我們練習單雙槓、木馬的場地。記得在這訓練場訓練隊列時,排裡統一休息,要求每人表演一個小節目,輪到我時第一次朗誦了一首毛主席的《沁園春.雪》,因為我們是在雪後打掃出訓練場進行訓練的。第二次表演了一套拳術,獲得戰友們陣陣掌聲。役前教育是一項重要內容,全營在營禮堂進行役前政治教育,教育講課前是連與連之間的拉歌比賽:“一連裡呀嘛好嗨,好榜樣呀嘛好嗨……讓你唱來你就唱,扭扭捏捏不像樣……”,最後鼓掌,“123、321、1234567,快快快……”禮堂內軍歌聲、掌聲不斷,最後是唱團歌。據說二團團歌是當時的李政委寫的很有氣勢:“抗日烽火裡舉起長纓,南征北戰建奇功,血戰天台山,威震蘆山頂,孟良崮戰役殲敵留美名……”這首軍歌內容就是我們團的團史,役前教育進一步堅定了我們從軍報國的赤誠之心。

在新兵連我們最膽怵的是緊急集合,半夜睡覺正酣,突然急促的哨子聲想起,頓時忙亂起來,穿衣服、疊被子、打揹包,挎包、水壺等全部帶上,幾分鐘之內摸黑完成,還要不能出聲音,之後拉出去,哪個班到齊就向排長報告。哪個排到齊再帶領著向連首長報告。之後全連人員沿小路向山上跑,跑一段說敵情報解除,我們再跑回來,全連列隊檢查揹包裝具。之後連首長進行活動講評,口頭表彰先進。新兵連所有活動,都體現一個有紅旗就扛,有第一就爭的思想,誰英雄誰好漢,訓練場上比比看。到了晚上,海島夜來早,我們新兵進行輪流站崗兩人一組,槍彈分離,一人拿槍一人拿彈。深夜,在凜冽呼嘯的北風中,我們在沒有院牆的營房裡來回巡視。一天晚上,另外一個班的班長神神秘秘對我們唐班長說,聽說北五島打死一個水鬼,跑了一個水鬼。什麼是水鬼啊?班長說是穿著游泳裝備的特務,我們聽了直打顫,晚上巡邏倆人特別注意,生怕有特務來破壞。我和一個冠縣戰友張漢傑巡邏時,他還教給我不知名的拳術,就是抓住敵人的5個手指順手指縫隙間掰斷,整隻手都殘廢了,這就是傷其十不如斷其一指。在給我們搞敵情教育時,連隊幹部們經常提到,80年代初期,在長山島東山上,還時常出現對空聯絡自動信號裝置,每次出現敵情時,守島部隊從不同方向進行包抄,但最後只發現一些信號聯絡裝置,卻抓不到特務。這說明,長島作為戰略守備要地,反動勢力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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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站是高炮營營部和直屬連隊,它位於南長山中心最高點的縣廣播發射塔前面,對於高炮營我不熟悉,戰友任萬江一直在這裡連隊工作。來到這裡一看,一片荒涼,營、連部大院被地方承包,很多房屋門窗脫落,存放車輛和高炮的庫房垃圾遍地。在這裡,戰友任萬江度過了人生最美好的七年,從普通戰士到代理排長。據他介紹,他高炮指揮水平很高,他們營連代表守備師到濰北靶場參加濟南軍區高炮部隊實彈打靶比賽,在參賽隊伍裡濟南軍區各野戰部隊也派出精英隊伍參加,還有山東地方軍分區民兵預備役高炮部隊也參加比賽。在比賽中,任萬江所在內長山守備師參賽部隊,剛一上場首戰告捷,預賽、正式比賽炮炮擊落靶機目標。馬上,濟南軍區參賽部隊指揮部宣佈,鑑於內長山守備師參賽部隊的優異成績,提前出線,停止下面的參賽到一邊現場觀看其他單位比賽。最後,守備師高炮營獲得軍區第一名。守備師首長親自到濰坊迎接濰北靶場的勇士們,任萬江個人榮獲二等功,回高炮營代理指揮排排長,據說最後要保送上軍校的,最後不了了之,據說後來保送他上軍校的名額給了某首長親戚。在服役期間,他們這個營幾次接到警報,有臺灣飛來軍機騷擾,任萬江他們緊急進入炮陣地,準備擊落來犯之敵,但臺軍機隨即掉頭離開。後來任萬江退伍回家鄉,分到縣啤酒廠工作。因為啤酒廠效益不好,自己從事個體加工,再後來又從事銷售工作,生意做得風生水起,但總是對人生的從軍之路很糾結,他服役7年退伍,到今年離開部隊23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回長島高炮營。有一次他到了蓬萊,也沒有進島,內心有一顆糾結著不平靜的心,他對軍營是那樣的渴望,總想奉獻軍營一輩子,他做夢都是在高炮營與戰士們共同訓練的日子。對於他的情況,在當天晚上家是長島本地的高炮營教導員肖作齊專程給任萬江接風,他對任萬江的軍事素質褒揚有加,並對他說,本來要保送他上軍校的,不知道為什麼後來不了了之……後來我給他開玩笑說,人們常說“不跑不送原地不動,又跑又送提拔重用”,你自己條件具備了,怎麼不做做“工作”……他尷尬地無言以對。其實,正是有他這樣有著優秀素質的成千上萬的一代代守島人,在普通崗位上默默無聞、奉獻青春,使這美麗富饒的列島才真正成為維護祖國和平建設的鋼鐵要塞!

離開高炮營,我們去了南長山守備師教導隊,教導隊是全師培養部隊班長骨幹的地方,是培養基層士兵“兵頭”的軍校,自然與其它被撤併的營連部隊不同。教導隊坐落在長島縣城東南角。背山面海,幾棟高大的樓房,寬闊的訓練場,正規的軍體訓練設置,居高臨下直至海邊,據說教導隊營首長在會議室裡對前面海況一覽無餘,北風吹來,高大的白楊樹嘩嘩作響,真是一處好營地。任萬江曾多次帶參賽分隊在此駐訓,剛進院子就給我介紹起來。院子裡有看守營房的戰士們看到我們到來,問明情況後,向我們介紹說,近期來這裡的老兵很多,有的60多歲了,還結伴來參觀營房,很多人流著淚離開……

一天的南、北長山島故地重遊,感慨頗多,部隊少了,長島沒有了當年軍民共建熱火朝天的局面,人們生活更平靜了。雖然眾多陸軍軍營荒廢,眾多輕武器、火炮等陸軍裝備淡出海島守備,但加強了長山列島海、空軍和火箭軍建設。從大的方面看,隨著我國國力增強,我軍更加註重海空軍、火箭軍建設,更加註重遠程打擊,當敵軍進入我空防防空識別圈時,我軍可以遠距離識別、警告、驅離。軍隊國防重大改革,戰區重新劃分、精兵簡政等一系列國防重大決策,體現了我軍高層的高瞻遠矚和重大戰略水平,作為一名老兵我由衷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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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站是守備師第405醫院原址,也是此行最後一站。原405醫院坐落在北溝大李家,四面環山,是50年代初期蘇聯專家根據當時我軍戰備需要在山溝裡選址、幫助建造的。1988年3月至9月底,我在醫院衛訓隊學習生活了半年之久。一路上汽車穿行在小山山路之間,路邊是陡峭的深溝,蜿蜒曲折的道路峰迴路轉,豁然顯示出一片蘇式建築,曾經記憶中熟悉的建築物逐一呈現在眼前,405醫院就是在山溝之間選擇平緩地方逐地形而建,記得高大的禮堂、繁忙的門診樓,整體黑褐色石頭建的病房等就在眼前,只是感覺這些曾經高大的建築物低矮了很多,門窗殘缺,有的房頂上露了天。曾經蓊鬱蔥蔥一抱多粗的法國泡桐沒有了影子。聽說醫院被地方個體老闆租賃,院內水泥地上曬了很多扇貝、牡蠣貝殼,很多樓房當了倉庫,散發著海腥味。曾經以精湛醫技聲譽遠播膠東北部蓬萊、黃縣、招遠、萊州的原405醫院,而今空空蕩蕩的向人們訴說著曾經的輝煌。我們衛訓隊在醫院最東面,在尋找中,看不到整齊的石頭房子,曾經的宿舍、伙房、課堂等。只剩下個別幾間房子和殘垣斷壁。我們88年衛訓隊剛開始時是藺琳隊長,後來是郭壯勇隊長。給我們上課的教員是醫院最好的主任軍醫、護士長等技術尖子骨幹。記得老中醫姜主任在小雨後帶領我們到醫院西南南王山上,給我們現場指導識別中藥材,回來的路上,因為個別學員偷摘了地方老百姓尚未熟的杏被群眾扣住,姜主任先把人要回來,中午又和在這個村當老師的妻子一同給老百姓去賠禮道歉,最後對方收了50元錢才算了事。還曾記得郭隊長帶我們學員在醫院西邊解剖室,現場給我們解剖一個腦溢血老太太的頭顱,切開頭皮、鋸開頭骨,找到大腦出血點和凝結的血塊,給我們現場講解病情,我第一次體會到當醫生的殘酷。記得那時黃昏後,金色的陽光下,我們學員和醫院的護士大姐們坐在山半腰路邊上,眺望西面的落日。籃球賽場上,我們衛訓隊為了爭得榮譽,郭隊長打球崴了腳……記憶猶新的是我們結業時,郭隊長帶頭端起大碗的啤酒,共同唱起電影《紅高粱》裡面的《酒神曲》,一碗啤酒幹後,學員們乘車各自回到部隊基層一線,用初學的醫療技術為基層官兵防病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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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故鄉行程中,先後見到幾位老戰友老領導百感交集,在到達龍口時,陵縣戰友付體華趕過來見我們,他是我們同期戰友裡面,退伍時唯一留在龍口成家立業的,記得那年寒冬的臘月退伍時,看到我們要離開部隊回到家鄉,他是那樣依依不捨。我們到達蓬萊後,轉業在蓬萊國稅局的戰友李勇多次聯繫等著我們,他是我們平原縣同期戰友唯一留在蓬萊安家的,戰友相見握手言歡,暢談別後之情。那天中午,特約了我在龍口汽訓隊時的文書兼放映員孟慶法班長一起吃飯,那時孟班長兵齡比我長,對我幫助很大。遺憾的是沒有見到原汽訓隊司務長王剛,也是對我照顧很好的大哥,他轉業後去了萊州某電廠工作。

我們一行人還去看望原守備師後勤部衛生科吳寶田科長,他後來任405醫院副院長,是我業務工作的好領導,退休後繼續發揮餘熱開了一家小診所,在為周圍群眾服務,我為他的精神所感動。本來還想去看望原師後勤部政工科吳文明科長,卻聽說他於今年7月離世,內心無比難受,在眾人面前我盡力掩飾流下淚水的眼睛,在汽訓隊工作期間,個人酷愛寫作,吳科長在後勤部政工科組織的新聞報道員培訓時,專門下通知讓我參加,還專門給我所在的汽訓隊領導打招呼,要求對我業餘新聞報道工作給予關照。在我離開部隊前,因為我在軍地報刊見了十幾篇稿子,個人榮立三等功一次。更讓人感動的是,兩年後,我在山東人民武裝學校上學期間,學校政治處包振慧幹事告訴我,他在蓬萊遇到了吳文明科長,吳科長又對他提出,對我業餘寫作給予特別關照。這次長島之行,本想能見到吳科長,卻沒想到他已經駕鶴西去。我們在到達長島的第二天清晨,我和戰友任萬江路過長島中心市場,突然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人影,仔細一看好像是一個戰友,我特別注意看了看他,他沒有反應,我想可能認錯人了,剛走出兩步任萬江告訴我這個人可能是戰友,可能姓李,這進一步驗證了我的猜想,我轉身走過去問他,你是哪裡的,他說是濟南的,我說你姓什麼,他說姓李,我立刻說你認識我嗎?我是原龍口汽訓隊衛生員李好斌,他很驚訝,一下子握住我的手,沒有錯,他就是曾經和我們一個車皮從平原出發,後來在龍口汽訓隊學車的商河籍戰友李傳軍,戰友相見百感交集,簡單訴說情況,我們離開長島時他專門過去送行。在煙臺芝罘區,我們剛下車,迎面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一看這不是老家平原縣武裝部的李建嗎?李建是我在平原縣武裝部政工科工作時,由於政工科只有我一個人,從武器裝備倉庫保管員裡面選了他跟我幹工作,我倆在一起工作4年之久,他看到我也是高興至極,原來他是代表縣徵兵辦公室來部隊調研新兵情況的,真是他鄉遇故知,感嘆天地之小,為我們順利圓滿的長島之行錦上添彩。

離開長山島時是在下午,落日餘暉使西面大海一片金黃。站在甲板上回望長山列島,想起了1965年葉劍英元帥巡視長山島防務時賦詩一首:“魏武揮鞭看滄海,豈知東海有長城。汪洋滅敵空潛快,島岸堅防民與兵”。

長山島,祖國海疆永遠的鋼鐵長城!

李好斌:重回長山島

作者簡介:李好斌,山東平原人,曾在部隊服役數年,一個有軍營情懷的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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