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赏读:丑妻(小说)

佳作赏读:丑妻(小说)

她独自在树林子里走动着,很慢,似走非走的样子。月光被哗哗作响的枝叶摇碎了,纷纷扬扬抖落一地,斑斑点点,恰似一幅木刻版画,黑白分明。在这5月的充满着梦幻的夜,林子里月光如水,清幽幽,凉爽爽,美极了!可她,却半点儿美的感觉也没有。她头沉,脚沉,心儿更沉。静寂和清幽的气氛更加使她觉得忧愤和孤独。脚下无路,两眼无光,她身子虽然在晃动,方向和目标却没有。

她恨死了她那死鬼男人,恨得眼黑,恨得头懵!

刚结婚那阵子,丈夫对她简直爱迷了,爱疯了!早起临上班走,不啃她一口不出门;中午下班回来,要关上门把她抱起来在屋子里转几个圈儿;晚上搂着她睡,只要醒着就不闲……那时候,她年轻漂亮,姿色动人。鹅蛋形的脸盘儿,白里透红,红里透白。一双传神的眼睛会说话,扑闪扑闪似有声。那精巧的小嘴,那洁白的牙齿,那不大不小的鼻子,那……那一切的一切,无不充满着诱人的魅力。身段呢,也苗条得恰到好处,似乎再高点胖点瘦点就不再是她。那时候,丈夫在她面前就像一条被驯服的小狗,她就是叫他用嘴咬她的脚趾头,他也会乖乖地趴下身子从命!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结婚不到4年,如花似玉的她,由于忠实地履行了做妻子的义务,为丈夫连生下了3个孩子,累得她腰身变了形,苗条的身段不见了,肌肉失去了弹性,四肢失去了灵活,眼神也渐渐变得痴呆起来。幸亏3个孩子有两个被阴鬼招了去,否则,繁重的家务将会使她变得更丑更笨。

男人开始对她冷淡,由失去热情而不屑一顾,而白眼,而瞪眼,后来竟敢照她那挂满泪痕的脸上印手印子。这一切她全忍受着,为了孩子为了丈夫同时也为了自己。她和丈夫的结合使她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丈夫和她是一个村的,从小在一块儿玩耍,一块儿上学。丈夫一直对她很好。上中学的时候,由于她对丈夫的甜言蜜语缺乏警惕,就早早被丈夫占有了。怀孕,流产;流产,怀孕……尽管那一切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毕竟影响了她的学习。考大学,她连预考也没挂上边儿。丈夫却一中再中,不但预考榜上有名,而且正式考试,考取了某工业大学。丈夫在大学期间,几次暑假探亲回家,继续把她占有,终于风声走漏。家里人对她这种败坏门风的事儿不可容忍。父母骂她,哥哥打她,嫂嫂笑她,使她无地自容。迫于无奈,丈夫一毕业分配到县机械厂,她就“跟”了过来,再不敢回家。她和丈夫的结合没有结婚证。

只要能恩恩爱爱,相敬如宾,有无结婚证倒也无妨。她想。久而久之,社会对她们也就认可了。

丈夫有工作,而她仅仅是一个随“君”家属。她,以及她的孩子,全靠吃丈夫眼角里的食生活。丈夫不仅对她拥有占有权,而且拥有对她的喝斥、指责和打骂的权力。她毫无办法,只好忍气吞声。

丈夫的工资虽然不算太低,由于一切开支全在里面,日子也就渐渐紧巴了。生活标准一减再减,吃的差,穿的也差。她是个贤慧的女人,时刻为丈夫着想,尽可能地压缩生活开支。春节,全家买了5斤菜籽油。她小心地将油倒进锅里,准备炸些油类食物。没想到熬油的时候,油锅里着起了火。她不顾一切扑过去,把油锅从灶台上端了下来。结果,她的整个面部和双手被火烧掉了一层皮。经过治疗,伤虽好了,脸上却白一块红一块地留下了疤痕,再也恢复不了原来的肤色。她变成了一个花脸女人。从此,丈夫对她更加不友好起来,向她提出了离婚的要求,她哭得死去活来,说啥也不依。丈夫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就那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丈夫再不把她当回事,只当是家里的一个佣人,再不亲她。晚上,丈夫要做床上的活计,也决不去看她那张花脸。她虽然打内心深处觉得委屈,可用镜子照照,自己确是难看。于是,每每丈夫要在她身上做事情,她就自觉地用手绢儿盖住自己的脸,并对丈夫说:“只要还能讨你点喜欢,让我怎么样都中。”她这样说,丈夫却不肯领她的情,兴致过去,滚一边儿便呼呼大睡,连一句安慰话也没有。

人心不足蛇吞象。尽管她尽心尽力地去满足丈夫,丈夫仍对她越来越讨厌,开始打起别的女人的主意了。起先,那是只有言论而无行动的,说说而已。丈夫说:“跟你这么个花脸婆儿过一辈子,我是亏死了。你不与我离婚,你可不能干涉我的外遇。”

“找去!找去!”她对他说:“只要有人跟你,你领一群来咱家,我给你腾地方,咋样?”她觉得丈夫那是在跟她说玩笑话,最多是痛快痛快嘴,所以她根本没在乎。后来呢?丈夫竟真的领家来一些女人,一个个油头粉面,妖里妖气,说话放肆得很,什么“性解放”,什么“西方独身主义”等等,说得人心跳。她向那些女人白眼,丈夫就向她瞪起眼睛,喝斥道:“滚!”她没有滚,丈夫就向她动了拳脚。

她家里就那么一间房子,外加一间小厨房。自从丈夫打了她,一有女人来她家里的时候,她就带上孩子钻进厨房里不出来。

“任他们去!”

她想,既然丈夫不爱她,另有所爱了,我不妨就成全他们一段时间,也许丈夫渐渐就会收敛的。

得寸进尺。丈夫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加贪得无厌。从开始跟那些女人讲下流话,到动手动脚,到发生关系,到留宿,到同时一个被窝里搂俩……丈夫成了一个十足的色鬼,流氓……

她有心去厂领导那里将丈夫所干的丑事抖落出去,好歹是夫妻,丈夫丢人,她也不光彩。丢人是小事,万一丈夫被开除公职或被逮捕法办,她和孩子依靠谁去?她有心将那些不值钱的女人一个个臭哭一顿,万一吵起来,除了自己,又有谁会站在她这一边?再说,那些女人万一提起裤子不认账,自己又有啥办法?想来想去,还是忍了吧!

一忍再忍,一让再让,自己越来越孤单,她独自一人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丈夫又领进家里一个女人。孩子已经5岁了。她离家的时候,孩子已经入睡了。孩子托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也真够不幸的,半点儿温暖也没有。孩子好像那么一点点就懂事了。每每见她与丈夫白眼就自觉地乖乖地去睡觉或跑出去玩。玩也玩得叫人难受,自个儿溜墙根儿;睡也睡得叫人心疼,闭上眼睛装睡着,眼角却有泪向外流……

她独自一人在树林子里走着,思想上的斗争在激烈地进行着——

这样下去有什么意思?死了吧,死了吧,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人死如灯灭。当痛苦无法摆脱的时候,死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不行,不能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丈夫既然不愿意跟自己过下去了,你难道就不能重新选择一条自己的路?人在世上,谁离开谁不能活!

话虽那样说,可往哪儿走呢?到社会上去流浪,当一个游民?还是随便找下一个男人,重新去组织一个家庭?

其实,你不必考虑那么多,只管当机立断,逃离这个家庭,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嘛!……

最后,她下定了决心,决心离家出走!她本来可以不需回头,就那么走去,走向离家越来越远的地方。可孩子牵挂着她的心。孩子睡醒了没有?孩子一定在哭!她似乎听到了孩子的痛哭声,看到了孩子眼巴巴望着她归来的那一双使人可怜的眼睛。

她突然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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