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為啥子會有橋?”
“因為路,走到頭了。”
聽到這,我不禁一陣鼻酸。
其實這世上,還有比單打獨鬥過獨木橋更悲涼的事。
路走盡了,橋卻沒有出現。
有的人生下來就有爹可拼,而有的人惶惶一生只有命可以拼。
《無名之輩》裡,一個個都是徘徊在道路盡頭的底層小人物,前不見通路,後不見歸途。
兩個蠢到家的笨賊,眼鏡和大頭,半生無成的愣頭青,下決心要在城裡活出個樣子來。
他們偽裝出了一副殺人如麻的兇狠樣,卻不敢搶銀行,便洗劫了旁邊的手機店。
本來籌劃著十萬塊該怎麼花,結果發現搶來的是一堆手機模型。
他們崩潰了,躺在地上嘶吼:
“老子犯了罪,你把老子抓起來,槍斃老子,老子也認了,可是你為什麼要耍老子啊?”
可笑嗎?可笑。
但命運就愛造化弄人,百般刁難,搞砸了一些事,又弄丟了一些人,乃至失去全世界。
後來失望的次數多了,便慢慢開始覺得想要的生活與自己無關。
陳建斌飾演的工地保安馬先勇,酒後駕車撞死了老婆,撞癱了妹妹,與女兒多年隔閡解不開。
他一直有個協警夢,每每自詡正義的出現,卻總遭到無情的毆打和貶斥。
落魄的中年男人,尊嚴蕩然無存。
人與人的悲喜,是不能相通的。
很多時候,你疲於奔命的掙扎,只不過是別人眼中的荒誕;
你的萬箭穿心,只不過是別人眼中的矯情;
你的雄心壯志,只不過是別人眼裡的一個笑話。
殘酷嗎?還有更殘酷的。
任素汐飾演的保安的妹妹馬嘉旗因為哥哥馬先勇的意外全身癱瘓,一直想尋死,卻連自殺都做不到。
“你有多想當大哥,我就有多想死,你有多想結婚,我就有多想死。”
上一秒還牙尖嘴利不饒人,下一秒突然尿失禁,僅剩的一點點尊嚴也被扯下,輪椅上的她,生而為人卻不能體面做人。
當大頭拿起尿不溼正準備為馬嘉旗換上時,她邊罵邊哭,邊噴口水,想逃,卻不能逃,苦苦支撐的面具被撕個粉碎。
任素汐的演技炸了,比痛苦還要讓人難以忍受的是屈辱感,她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種無力的抵抗,正如人在抵抗殘酷命運時,那點微不足道的脆弱與渺小。
死太容易了,難的是活著。
誰都想活得有尊嚴,可生活卻可能以各種方式剝奪尊嚴,讓人蠢的蠢、窮的窮、賤的賤、悲的悲。
有人歸咎於命運,有人歸咎於自己,可偏偏所有人都不服輸。
人很脆弱,在貧窮和意外的摧殘面前根本無力招架,但人又很偉大,即便命運被踐踏成泥也能開出花。
無名之輩的人生,不僅有捶胸頓足的怨,更有孤注一擲的勇。
就像片尾曲裡唱到的:
“憤怒瘋狂的無名之輩,執著剛強不知後退,堅強對抗心中錯對,粉身也不下跪。”
影片的最後,劫匪有情有義、癱瘓女人收穫愛情,保安堅守夢想,和女兒打開了心結,他們身處幽暗,卻追光前行。
每一個失敗到不能再失敗的小人物,反而抓住了人世間最可貴的東西,溫柔。
儘管拼盡了全力,依舊無法改變生命的方向,或許終究會淹沒在人群,籍籍無名。
但說到底,每個人的努力,不過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終點。
我想,影片的大幕緩緩落下,所有人都會歡呼,只有任素汐哭了。
這一次,一個電影界的無名之輩,飾演了一個被命運裹挾的無名之輩。
在別人眼裡,她長相平平,資源一般,一直輾轉於話劇舞臺,出道十年才憑藉一部《驢得水》逐漸進入大眾視野。
在《我就是演員》舞臺上,她流著淚,說著掏心窩子的話:
“我來的原因就是,我看到很多好劇本,但他們不來找我,我想告訴他們,我可以演得很好,你們可以信任我。”
世人的體面,不過是不與平凡為敵,卻又不甘於平凡。
木心說過,生而為人,總需要一點高於柴米油鹽的品相。
任素汐堅決不拍口碑差來錢快的口水片,也從未把檔期安排滿,時隔兩年,才沉澱了一部口碑絕佳的好片。
一個人值不值錢,不是看他本身有沒有錢,而是看他堅守的東西值不值錢。
不要只想著填滿,或許留白才更可貴,空蕩的地方,才能聽見靈魂的聲音。
“我不奔錢去,反正這麼多年也過下來了,我只想演自己負得了責任的角色,自己能保證完全真摯的角色。
我可以演最真實的普通老百姓,不用顧忌任何東西。”
流量為王的時代,我們看慣了一夜暴富,卻很少談起實力和演技,可貴的是,演員最缺少的“匠心”,卻在任素汐身上閃閃發光。
把一件事情做到極致,你專注什麼,命運才能回饋你什麼。
為了演好《驢得水》中的趙一曼,5年內她在臺上扇了自己1500多個耳光。
她不吝嗇將自己完全交付出來,甚至毫不憐惜自己,一掌一掌打下來,讓人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屈辱和疼痛。
《幻樂之城》的舞臺上,她把王菲演哭了,黃渤更是對她讚不絕口:“她真的是把自己燃燒起來了。”
熬過了沒戲可接的寒冬、外界對她長相的非議,好演員的春天真的來了。
那個燃燒自己,埋頭演戲的任素汐,該火了!
命運的驚濤駭浪之中,每個人都失去了一些,也得到了一些,都拯救過別人,又從中得到了救贖。
經歷過打擊,也曾不為人知地堅持過、拼命過、愛過,那時候,你一定可以不留遺憾地說一句:
誰都並非無名之輩,人皆有其姓名,這世界,我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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