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這是一頓極其尷尬的飯局，不像是雙方家長見面，更像兩個不同階層家庭的互懟。
徐媽媽憤然離席，留下一句：如果徐倩執意要嫁，就當我從來沒生過這個女兒。
徐倩的臉有些掛不住，她希望陳辰能表個態，去把媽媽追回來，可陳辰像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裡嗑瓜子。
徐父欠了欠身子，禮貌地說了句：那改天再聊吧，便拉著徐倩往外走。
徐倩不走，她知道，她一走，她和陳辰的婚事，就黃了。此時此刻，她必須表明態度，堅定和陳辰在一起的決心。
就算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也必須堅守這份三年的愛情。
陳辰英俊的臉龐，掛著陰霾，兀自拿過菜單，叫來服務員點菜。
徐倩看著陳辰不停地給父母夾菜，和他們開心地說著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彷彿剛剛的那一幕不愉快，是徐倩的錯覺。
第一次雙方家長見面，就在徐家的憤然和陳家的無所謂中，慘然收場。
回到出租屋，徐倩問陳辰：你到底想不想結婚？
陳辰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隨便，反對的人，又不是我爸媽。
02
說白了，不過是因為彩禮。
徐媽媽說：你們家的情況，我們也知道，徐倩和陳辰在一起談戀愛，也三年了，過個一萬零一塊彩禮，意思“萬里挑一”。結婚時，我們給小兩口的回禮，肯定不會比這少。
這數字，其實只及當下彩禮行情的零頭，徐倩父母已經相當大度，可陳辰媽依舊覺得，這是攜女要價……
陳媽媽開始各種炸毛：
我家陳辰，要個子有個子，要長相有長相，要才華有才華…… 你們還要彩禮？我兒子當年，可是我們縣裡的狀元，等著嫁給他的姑娘，都排成長隊了。如果不是徐倩壞了孕，我們是不同意他們結婚的！ 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還要一萬零一，這不是賣女兒嗎？
一萬零一？還不及徐倩的一架鋼琴錢，怎麼就變成賣女兒了？徐媽媽的火轟隆隆地燒了起來，越燒越旺。
03
徐倩撫摸著尚未顯懷的小腹，回憶著白天的一幕幕，突然開始懷疑，自己和陳辰三年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像媽媽所說，不靠譜。
她很想和陳辰商量一下，但陳辰的態度很明確，家裡經濟狀況不好，父母努力供他讀書，以後是要享福的，不能因為他要結婚，逼著他們拿彩禮。
徐倩從床頭櫃中取出一張銀行卡，裡面是她的兩萬塊錢儲蓄，原本是用來買戒指的，現在看來，還是先應急了當彩禮吧。
找到了解決方案，徐倩抱著已經熟睡的陳辰，安然入睡。
只要兩人能在一起，只要陳辰能對她好，徐倩覺得，生活難一點，其實也沒啥。
04
轉眼到了中秋，陳辰帶徐倩回鄉下老家。
這是徐倩第一次去陳辰家，陳家父母很開心。兒子從大城市帶回來一姑娘，水靈靈的，羨慕得村民都過來瞧瞧。
大家吱吱稱讚：陳家小子有本事，這姑娘，細胳膊細腿，白白嫩嫩，斯斯文文，就連笑，也是微微的。
大爺們對陳家父親說：你好福氣啊，大城市的兒媳婦。
陳家父親便覺得倍加光榮，逢人便發煙：誰能想到呢，我家小子還有這能耐呢。
徐倩和陳辰搬了長板凳，坐在一堆陌生男人中間，感受著鄉村人獨有的熱情和融合。
陳辰用胳膊拱了拱她：要不，你也去廚房幫忙吧？你看，坐在這聊天的，都是大老爺們，女人們，都去廚房幹活了。
徐倩懷孕還沒過前三個月，媽媽交代要多小心，但到了陳家，入鄉隨俗，也是應該的。
陳家好面子，徐倩去廚房幫廚，陳父和陳辰的笑容，更深了。
05
徐倩在家從來沒做過家務，也是後來和陳辰談戀愛，才學會了一些家裡事情。
但陳辰的廚灶，是泥土壘起來的，只有徐倩肚子那麼高，整個灶臺中間，有一口大大的鍋，至少是平時炒菜鍋的五倍。
女人們熱絡地切著菜，聊著天，那陣勢，堪比一家小飯店的後廚。
徐倩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陳媽媽吩咐她去灶下生火。徐倩不會生那種火，點了好幾次，都沒點著。
陳媽媽便取了一堆玉米杆子扔到灶下，讓徐倩先點著玉米杆子，再往裡面添柴火。
玉米杆子不是很乾，濃濃的黑煙還沒來得及往煙囪方向走，便直挺挺從灶門口衝著徐倩而去。
在濃煙中，徐倩被嗆得眼淚鼻涕全出來，手往臉上一抹，整張臉烏漆墨黑。她實在喘不過氣來，從灶臺下咳到廚房外，曬穀場上坐著一群人，看著她狼狽不堪的樣子，鬨堂大笑。
“這城裡來的女娃，哪裡會生火啊。”
大家像看猴子一般看著徐倩，笑得前俯後仰。
徐倩在淚眼朦朧中，看見陳辰坐在人群裡，和大家一起笑她。
這一幕，讓徐倩的心，瞬間冷到了冰點。她突然覺得，疲憊又難過。
06
從大三開始和陳辰談戀愛，似乎就一直都在徐倩在行動，而陳辰，像個冷眼的旁觀者。
陳辰家境不好，讀書是申請的獎學金，平時穿衣吃住，都不是特別講究。但他很刻苦，也非常努力，男人一旦打上“上進”的標籤，在青春期少女的眸子裡，就突然有了“成熟”的魅力。
徐倩對父母說：家裡窮不可怕，只要上進就行。我相信，陳辰是個潛力股。
徐倩是醫院大院長大的孩子，家境一直不錯，獨生女，備受寵愛。
但遇見陳辰後，好像就突然懂事了。
陳辰吃不慣西餐，嫌麻煩，徐倩就陪他下館子，然後把節省下來的生活費，給他買限量版的男球鞋；
陳辰說不喜歡女孩子化妝，徐倩就收起了所有的Dior和Chanel，低價在閒魚上賣，然後和陳辰一起用某寶；
畢業後，陳辰說沒錢買房，徐倩說：沒關係，我們租房也一樣的。買房租房，生活都是兩個人的。
徐倩從來沒覺得兩個人的關係有什麼問題，她一直心疼，陳辰這一路因為貧窮受了太多苦，只希望，有自己在，有父母幫襯，陳辰以後可以不那麼辛苦。
直到意外懷孕，直到雙方父母見面，直到來到陳辰家裡，徐倩才發現，這場愛情裡，一直都是她在“幫襯”。
07
徐倩回到南京後，執意要回自己家。
陳辰不解：不就是幫個廚麼，至於一直生氣到現在嗎？你看我嫂子，我姐，我姑，哪個女人不是在廚房啊？
徐倩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25歲的大男孩，陽光上進，這三年在徐倩的打理下，已經出落得英俊自信。
可是，她能改變的，也就只有他的外表了。
徐倩問陳辰：你是不是真的特別不想結婚？
陳辰低頭，不說話。
徐倩終於明白，為什麼父母見面時，陳辰會一副事不關己；為什麼她為彩禮發愁時，他卻睡得酣然；為什麼她在濃煙中嗆得鼻涕眼淚一把時，他會像個看客。
這場愛情，不過是徐倩的獨角戲。
徐倩不甘心：那這個孩子，你也一直不想要嗎？
良久，陳辰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徐倩，我現在養不起孩子，也養不起你。以後，我還要養父母，他們培養我，以後是要靠我享福的。
08
她再也沒有去找過陳辰，也沒有回過他們的出租小屋。
一室一廳的小房子裡，到處掛滿了小情侶的日常生活合影，床頭櫃中，還有一張兩萬塊錢的銀行卡，密碼是兩個人相識的日子：150928。
那天的桂花，開得特別濃郁。陳辰打完最後一場籃球賽，跑到拉拉隊員徐倩面前：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我雖然沒錢，但我會一直愛你。”
斜陽下，陳辰的臉上滴著汗水，他來不及抹去，只是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徐倩鄭重地點了頭，年少的她，哪裡會知道，從小窮慣了的男人，有時候，連心都是窮的。
作者：竹子薔薇，十年情長路，一筆寫紅塵。公眾號：竹子薔薇（zhuziqiangwei66）
閱讀更多 竹子薔薇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