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失業紀實:那些從雲端跌落的圈內人

作者 / 魏建梅

——“我一個月投了近百份簡歷,幾乎每天都出去面試,最誇張的一次是一天面了三個公司。”

——“每個月8000的房租,還有2500的五險一金,以前月消費都是2W的我,現在真覺得有點活不下去了。”

——“對於一億以下的項目,以前的我從來沒做過,也從來沒正眼瞧過,現在我開始想做網大網劇了。”

以上三段話,來自三位在這場寒冬中不幸“中槍”的失業者。

目前,隨著不少大項目的陸續開機,關於寒冬回暖的論調也開始在行業蔓延。而在經歷了資本撤離、項目停滯、稅務整改等一系列行業地震後,那些因寒冬影響而失業的人現在又如何了呢?

對此,一起拍電影(ID:yiqipaidianying)特地採訪了影視圈6位深受寒冬迫害的失業者,回顧了一下當時的失業狀況,以及現在的生存狀態。他們之中,有的已經輾轉找到了新工作,有的依然待業在家,也有的已經轉行做了其它工作,通過這6位的經歷,我們也能直觀感受到行業寒冬的真實存在,以及它所帶給行業個體的深切影響。


寒冬失業紀實:那些從雲端跌落的圈內人


畢業+失業


姓名:王鳴(化名)

職位:宣傳策劃

入行時間:一年


去年9月份,當時還在讀大四的王鳴就來到北京,進入業內某知名的老牌影視公司做起了宣傳策劃實習生的工作。臨近畢業,就在同齡人想盡辦法擺脫“畢業即失業”現狀時,原本暗自慶幸走在他們前面的王鳴,卻也沒能打破這樣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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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份的時候,公司宣佈裁員,其實在這之前,公司的項目量就減少了,日子也不太好過,但這個決定還是讓我猝不及防,宣傳、發行部門都解散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都走了,留下的基本也都是領導,而且都去做製作了”,王鳴苦笑著說。

畢業,再加上失業,王鳴說他開始慌了。但現實不允許他有任何矯情,要想在北京活下去,就必須儘快找到下一份工作。因此,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裡,王鳴投了近百份簡歷,手機裡也新增了很多求職APP,Boss直聘、獵聘等等,而且幾乎天天都在跑面試。

“當時的生活其實還維持的過去,畢竟之前攢了點錢,來北京後也一直精打細算,最重要的是正好沒有趕上交房租,要是趕上了估計我就捲鋪蓋走人了”,回想起過去,王鳴笑著說。

王鳴說他其實是幸運的,趕在了寒冬初期失業,所以很順利地就在一個月的空窗期裡進入了業內另一家還不錯的影視公司,而且依然做著宣傳策劃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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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當時招人的公司還挺多,我也挑選了一番,但8月份的時候就少了,因為當時有一個朋友想轉行做影視,讓我幫忙留意一下有什麼好公司,那個時候工作就難找了,很多大公司都不招人了,後來他也就暫時打消了入行的念頭。”

現在的王鳴依然在這家新公司工作著,回想起第一家待過的公司,他用“懷念”兩個詞來形容,“以前的公司同事都挺好的,做的事情也好,要是沒有離開就更好了”,王鳴感嘆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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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寒冬低頭


姓名:李木(化名)

職位:製片人

入行時間:十年


李木是業內某知名影視公司高管,同時也是一名操盤過多部優秀作品的成熟製片人。以往,只要是他經手的項目,“錢”一點不是問題,但今年,他卻在“錢”上栽了大跟頭。

其實,李木今年準備做的這個項目,投資合同都已經跟各方簽好了,幾家投資方也都算業內大公司,但錢卻遲遲未到賬,即使一輪輪催款,也無奈“沒錢”兩個字。實在沒辦法,李木也開始找身邊的朋友幫忙融資,但還是補足不了幾個億的投資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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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是沒錢,二是也沒人敢投了。說實話這是一個挺大的項目,導演、演員都是一線的,盤子碼的很大,而且播放平臺我都已經聯繫好了,換做之前,這樣的項目我就算溢價別人也想進來,但趕上今年這樣的形勢,又是稅改、又是限薪,即使平價大家也不敢輕易入局了。”電話那頭,李木感嘆地說道。

到目前為止,李木還是沒有順利融到這個項目的全部資金。其實,為了做這個心儀已久的項目,李木也不惜從原來的公司辭了職,成立了自己的影視公司,這個項目便是新公司成立以來的第一個項目。信心滿滿卻遭遇如今這般境遇,他說他怕是馬上就要失業了。

“現在每天的壓力就很大,而且這個項目在我這裡的版權也馬上就要到期了,要是再不盡快推進我就只能放棄或者續約,但錢依然是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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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未來的打算,這個從沒操作過低於一億成本項目的影視大佬也開始聊到做低成本的網大網劇上來,“如果有合適的小項目不妨也嘗試一下吧,寒冬了,眼界是時候也該放低一點了”,李木苦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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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強的野心主義者


姓名:張佳(化名)

職位:待業中(之前是宣傳總監)

入行時間:6年


辭職前,張佳在那家業內知名公司奉獻了自己5年的青春。雖然公司名頭挺大,張佳也推動了很多爆款項目,併成功爬到項目主管的位置,但張佳並不甘心。在她看來,或者是在那時經常給她吹耳邊風的大大小小的老闆們眼裡,她值得更好的title和更好的薪酬。

於是,一直以來就野心滿滿的張佳在今年7月份毫不猶豫地跳槽到了業內一家小公司,坐上了宣傳總監的位子,底薪4W,比之前整整高了1W。“當時很多人勸我不要冒風險,但我一心想要離開,我周圍其他跳槽的同事都混得不錯,我難道比他們差嗎?”

新公司給了張佳三個月的試用期,但兩個月還沒到,張佳就被老闆叫去談話了。原來,新公司有KPI業績考核,200萬張佳只完成了20萬,老闆說,行業寒冬誰也不怪,宣傳總監的職位我們以後也不會再有了。

一心想幹一番大事業的張佳沒想到第一站就落敗了,但此時的她並沒有心灰意冷,而是打起精神,瞄準了製片人的工作。“當時離開那家公司也是有一部分工作的原因,我不想做‘推動者’了,我想做‘操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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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曾經有過不少做項目的輝煌經歷,但由於沒有具體的操盤製作經驗,張佳這次另謀生路的過程並不如上次順利,面試了不少公司都被拒之門外,即使是很多以前認識的公司、老闆也都是聊著聊著就沒下文了,有人甚至直言“想做製片先去跟組吧。”

“之前我做項目的時候,這些老闆們都恭維著,巴不得我去他們公司,說什麼‘不願意幹我接著你’,但真到這個時候,就沒有人伸手了,”坐在對面的張佳苦笑著說。

一心想做製片的張佳到現在依然沒有找到新工作。待業在家的她不僅面臨著每個月8000的房租,還有2500的五險一金,再加上日常開銷,月收入為0也開始讓之前月消費2W的張佳感到無所適從。家裡人也一直催促她回老家,說已經給她介紹了一個國企事業單位的工作,但張佳說不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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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做回項目負責人呢?”拍sir問道。

“還是想轉行”,張佳執拗地說,“實在找不到就先靠積蓄這樣生活著吧,等過完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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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豪影視老闆的沒落


姓名:劉迪(化名)

職位:製片人

入行時間:三年


“我是公司元老級的員工了,2016年老闆拿著一摞名片每天來往於北京大大小小咖啡館,挨著遞名片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後來他成功融到一大筆資金,併成立了自己的影視公司,我也就跟著他幹了。”

雖然老闆是外行人,但劉迪覺得當時的他已經有了那麼多人脈資源,自己跟著他也不愁沒有項目做。果然,公司一成立,老闆就張羅起三十多個項目來,劉迪也覺得自己跟對人了。

那個時候,劉迪每天都在忙著幫老闆聯繫人,把一個個項目推上運行軌道,比如給項目找編劇,找導演等等。老闆也很大氣隨意,而且絲毫不在乎錢,有些合作甚至不用面談,人可能也沒見過,如果微信上溝通好了,電子版合同發過去,錢打過去,一個合作就達成了。

劉迪也曾勸過老闆要謹慎,但老闆說:“我們不差錢”。但到了今年,劉迪發現,老闆開始變得小氣了,公司事務,尤其是涉及到錢的問題,老闆不僅事無鉅細地過問,而且就連出差的飛機票都不給報銷了,老闆說:“這是你們的工作,公司不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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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劉迪也驚覺,原來剛開始那三十多個項目,一個個也都黃掉了,唯一做成的那部院線電影,最後也只是在院線來了個“一日遊”,票房分成還不夠支付公司員工一個月的工資。後來劉迪聽同事們議論說,老闆的那些投資人們看沒有一個項目盈利都撤資了。

今年8月份,劉迪辭職了。“老闆現在為了應付各方查賬,開始轉變經營策略買理財產品了,然後用賺到的錢充當項目盈利的金額,這已經不是一個影視公司了,相比於做理財,我寧可失業”,劉迪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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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裡的演員夢


姓名:李潔(化名)

職位:網紅主播

入行時間:一年


李潔最初是一名老師,但她從小有一個演員夢。一年前,她投奔了自己的叔叔,開始混起了劇組,也成功成為了一名演員。

“做演員很開心,雖然有點累,每天在奔波,但能真切生活在劇組裡,感受拍戲的那種感覺,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李潔笑著說。但好景不長,從今年7月份開始,李潔明顯感覺到自己接戲的數量變少了,到了8月份,乾脆一個戲都沒有接到。

那時的李潔每天呆在賓館裡挨著通訊錄翻之前合作過的導演電話,詢問有沒有合適的角色,但都一無所獲。“當時拍戲的劇組很少了,而且之前本來說好要我演的戲突然也說要延遲,等等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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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李潔的叔叔告訴她,他要回老家了,問李潔有什麼打算,感到前途渺茫的李潔只好也跟著他一起回去了。回去的李潔仍然有著自己的演員夢,並不想做回老師的工作,想著等環境好轉了再去接戲。

閒暇之餘,李潔開始玩起了直播,而且她發現,如今網絡平臺上也可以自己動手拍攝自編自導自演的短視頻故事,這引起了李潔的極大興趣。

如今的李潔也算是轉行了,正式做上了“網絡演員”的道路,在某短視頻網站上也擁有著自己的百萬粉絲,“雖然還沒有火,粉絲也沒有那麼多,但在手機上就能實現我的演員夢,我也就覺得很開心了。”

談到未來去劇組演戲的事情,李潔也肯定地表示,如果有機會一定還會出去接戲的,“我還是想成為一名真正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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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之苦


姓名:馬巖(化名)

職位:編劇

入行時間:兩年


在成為現在的自由編劇前,馬巖曾是業內一家影視公司的坐班編劇,朝九晚五的制度雖時常讓他覺得束縛,但生活卻被安排地很滋潤,簡單來說,就是不用自己找活幹,工資每個月照發。

但隨著稅改新政的到來,公司被通知要補交30萬的稅款。公司體量本就不大,而且這兩年公司也幾乎把所有的資金壓在了一部電視劇身上,但目前這部電視劇也被平臺積壓著,回款回不回來,公司的資金鍊到此也就中斷了。雙重壓力下,老闆宣佈了破產,讓大家自謀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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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開始失業的時候,馬巖也嘗試著找過其它工作,但並沒有合適的公司,當時的他也沒有太當回事,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後來乾脆做起了自由編劇,但慢慢地他也發現,其實生活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容易。

“以前在公司,工作是分配的,現在需要自力更生了,但我入行沒多久,資源人脈有限,社交能力也欠缺,所以能接觸到的工作機會也少,只能靠之前合作或認識過的幾個朋友來幫忙介紹。”

到目前為止,在失業兩個月的時間裡,馬巖只接到過一個項目,報酬也比之前低得多,但為了接下來的生活,馬巖也只有接受了。“女朋友還跟我分手了,今年真是慘淡的一年。”馬巖感嘆地說。


寒冬失業紀實:那些從雲端跌落的圈內人



“未來有什麼計劃?”拍sir問道。

“今年是談不上計劃了,做完這個項目就回家過年吧,明年回來再說。”馬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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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


這些失業者們的存在,正是此次寒冬襲來的例證和縮影。

他們之中既有行業頂端的大佬,也有剛進入行業不久的畢業生小白,既有製片人、編劇,也有演員、宣傳,雖然大家入行時間不同,職位不同,失業緣由也不同,但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整個寒冬大環境的影響。

寒冬失業紀實:那些從雲端跌落的圈內人


失業後,收入來源的切斷,高昂的生活成本等也都實實在在讓很多人的基本生存出現難以保障的問題,而到現在為止,仍然有部分人待業在家。

業內某影視公司HR也向拍sir坦言,最近自己在發出招聘的兩個周內就收到了接近2000份簡歷,其中不乏傳媒高校畢業的碩士,海外留學歸來的高材生,甚至是原來操盤過不少大項目的“沒落老闆”,“總之,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

其實,寒冬中真正受影響最大的是那些投機取巧的外行人,這場寒冬也是一次大浪淘沙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那些認認真真做實事的人難免受到影響,但失業也並不意味著失敗,只要有真才實幹,沉下心來用專業的能力做專業的事,寒冬便總會過去。

而不管這一場寒冬最終持續多久,我們也希望春暖花開之時,影視圈也迎來一番舊貌換新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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