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訊|《疼痛吧指頭》榮獲第三屆“施耐庵文學獎”

喜讯|《疼痛吧指头》荣获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

10月19日,第三屆施耐庵文學獎獲獎作品在上海揭曉,宗璞的《北歸記》、陳彥的《主角》、付秀瑩的《陌上》、普玄的《疼痛吧指頭》、趙本夫的《天漏邑》等5部作品獲獎。興化本土作家夏小芹的《娘已嫁人》獲得特別獎。

其中,普玄的《疼痛吧指頭》,為長江文藝出版社2018年4月出版。

施耐庵文學獎介紹

“施耐庵文學獎”全稱為“施耐庵長篇敘事文學獎”,由興化市政府於2011年設立,以施耐庵的故鄉興化為永久頒獎地。江蘇興化作為裡下河地區的一顆明珠,有著悠久的歷史淵源、深厚的文化底蘊,在文學藝術方面名人輩出,成就卓著。施耐庵、李春芳、宗臣、陸西星、李清、鄭板橋、劉熙載等歷史名人如日月星辰閃耀於歷史的星空。

獲獎圖書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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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讯|《疼痛吧指头》荣获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

《疼痛吧指頭:給我的孤獨症孩子》是一部關於孤獨症孩子的非虛構長篇作品。作家普玄根據親身經歷,從兒子喜歡咬手指頭這個細節入手,寫出對孩子的救治過程以及一個家族在面對苦難和絕望時表現出的堅韌力量。

一個孤獨症孩子總是咬指頭,他不會說話,似乎咬手指可以代替說話。他是父親的指頭,咬的是自己,疼的是父親;而父親是奶奶的指頭,父親的痛,疼在奶奶心頭。這樣的不幸對奶奶而言並非第一次,她的丈夫和大兒子已身患殘疾多年。然而這樣的家庭卻培養出作家、中學教師、大學教授。厄運降臨,你是被它打倒還是掌控它?普玄和他的家族給出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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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吧指頭》作者 普玄

普玄,出生於湖北省襄陽穀城縣,畢業於華中師範大學和北師大作家班,現居武漢。曾在《收穫》《人民文學》《當代》《十月》《小說月報·原創版》等雜誌發表小說200多萬字,被《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小說選刊》多次選載。曾獲第十六屆百花文學獎,湖北文學獎,作品榮登2015年中國小說排行榜,第二屆收穫排行榜。

精彩試讀

地爐上又一壺水喝完之後,我和黃醫生還沒商量好孩子過年該怎麼辦。

過年了。把孩子拉到年邁的爺爺奶奶那裡去過渡幾天,是我十幾年來的辦法。這個辦法能使用多久呢?那麼,祈禱孩子的爺爺奶奶一直活一直活吧。

他現在十七歲,我和他媽媽離婚後的十四個年頭裡,他和他媽媽在一起過了兩個年,剩下的十二個年,全是和爺爺奶奶一起過的。他沒有在我現在的家裡過過一個年。

十幾年裡,他一直在外面,要麼寄養在別人家裡,要麼上培訓班和中醫治療……他前後寄養過五六年,在鄂西的長陽土家族自治縣虞老師家裡寄養過兩三年;在漢陽一家開雜貨鋪的人家裡寄養過大半年;然後就是黃醫生家裡。

他上那種語言培訓班的時候,南來北往的孤獨症孩子家長都在培訓學校附近租房子,孩子大多是家長或者爺爺奶奶照顧,我們也在培訓中心附近租房子,卻是請保姆照顧,保姆們大多不認真,我母親也來武漢照顧過幾年。

孩子十七歲,按照我和他媽媽離婚的協議,他歸我。那麼在我的新家裡,他有一個媽媽,有一個妹妹。我們這個新家有四個人。但是我們四個人沒有在一起過完過一個年,我們四個人沒有在一起共同生活過三天。

我的臉紮在地爐邊上。在一個寒冷的冬天裡,一個男人幾百公里從省城跑到一個山區小鎮和一個老中醫一起商量兒子過年的去處,那麼誰說這個男人成功,都不會有人相信。

年來了。年是一面鏡子,照著一個孤獨症孩子的父親幾十年的人生。

年來了。年提醒我還有一個孩子,他還不會說話,他在深山裡面的一個小鎮上。年提醒我,就像這個山區小鎮紫金,那麼多人那麼遠打工,但是年把他們都招回來了。這個時候單單給錢養他還不行,還必須有一個地方,和他團聚,和他說話,和他吃飯。

這個地方叫家。

家裡面,有房子,有孩子,有哭鬧。

但是我這個家裡面,卻沒有我的兒子。十幾年來,我們甚至沒有給他設一張床。家裡面沒有他的氣息,沒有他的書包,沒有他的茶杯,牙刷,鞋子,衣服,沒有他的任何印跡。我們的鄰居,一些同事,朋友,都以為我們這個家只有三口人,我們只有一個漂亮而聰明的女兒。

兒子的話題是我後來這個家庭矛盾的起點和敏感話題。我在衝動的時候指責過我女兒的媽媽,說她不管我兒子。

她說,他親媽為什麼不管?

她說,如果他親媽死了,你也死了,我這個後媽一定會管。

她是對的。

但是孩子的親媽管不了,爸爸管不了,後媽也管不了,每個人各有各的理由,卻形成了我兒子有家無可歸的格局。這個格局讓我明白了命運,明白了愛和家庭。條分縷析的時候,就是愛消失的時候。四處沒有落點的時候,命運便飄在空中。落點在哪裡,命運就在哪裡,愛最終會在哪裡。

我兒子現在的落點在爺爺奶奶那裡。

紫金鎮黃醫生家裡的地爐一直燒著,全家熱烘烘的。爐子上是熱氣騰騰的開水壺。爐子,開水壺,茶杯,沸騰的開水,這一切都是年。過年了,我是來接兒子回家嗎?我想起我和他媽媽辦離婚手續那天,那天早上他突然醒得很早,醒了之後一直大哭。

他用他的哭聲在勸阻我們。他的哭聲彷彿來自另一個星球,由遠及近,呼嘯而來,撕心裂肺。

但是他的哭聲沒有能阻止一個家的離散。

那天上午我和他媽媽離了婚,紅本本交出去,藍本本拿回來,回到家裡後他還在大哭。我們回到家裡,他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他媽媽,我們假裝開心地有說有笑,他也遲遲疑疑地跟著我們笑起來。

我們兩個人暗自說,難道他看出來了嗎?

他不是一個正常孩子啊,他怎麼會看出來呢?

即將離開那個家的時候,2002年春節的一個雪天,我把兒子頂在脖子上,我們走在武漢西郊東西湖區的一個田間路邊。他穿著紅方格棉襖,裡面夾著一些白色方塊。雪還在飄,地壟上面的菜薹被雪封住,四周一片靜穆。

我對著雪地說,兒子,我和你媽媽離婚了,我們要離開這裡了。

他在我肩上騎著,對著雪地咿咿呀呀。

我說,雖然我和你媽媽離婚了,但是我們都愛你,我們會給你兩個家。每一個家都會對你很好。

現在看來,我和他媽媽都食言了。

他看起來有兩個家,但是每個家裡面都沒有他的床,沒有他的氣息和他的生活。

他成了一個沒有家的孩子。

過年前的某一個日子,七十八歲的奶奶常五姐開始打掃屋子,迎接她十八歲的孫子從遙遠的地方趕回老家,等他回來過年。

她的孫子得了一種不會說話的怪病,她的兒子帶著孫子,從省城武漢開始,跑到北京、上海、廣州,所有這些地方都治不好她孫子的病。這種病她原來沒有聽說過。她不相信她那個高額頭大眼睛皮膚白皙招人喜歡的孫子是一個殘疾。因為她對殘疾太熟悉了,她一輩子都在和殘疾打交道。

她曾經跑到省城幫她兒子帶孫子,也把孫子從幾百公里外的省城帶回漢水中游的老家住過,但是十幾年過去了,她的孫子還沒有好。

十幾年過去了。十幾年裡,她從剛進入老年,變成了一個將近八十歲的老太婆。幾年前她大病過一次,持續幾個月的低燒擊倒了她,她倒在床上水米不進。家裡人已經給她準備好了壽衣壽鞋,但是她最後又活過來了。

十幾年裡,她眼看著她的兒子——這個有病的孫子的爸爸,從頭髮黝黑脾氣暴躁的三十歲,變成了今天頭髮花白、脾氣柔和、每天勤奮工作的四十八歲。

十幾年裡,她眼看著她的有病的孫子換了二十多個保姆,換了十多個西醫和幾個中醫,她眼看著她的孫子一陣子變好一陣子變壞,像天上的雲彩一樣影響著她的心情。

十幾年裡,她無數次眼看著她的孫子撕咬自己的指頭,眼看著孫子因為著急、因為不能開口說話而邊咬指頭邊哭泣。

孫子咬的是他自己的指頭,疼的卻是奶奶的心。

幾年前那場大病她差一點死了,她從醫院被送回家後,三十四天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她的靈魂已經飄在空中了。她修佛法,她看見一道光在空中俯視她,久久不願離開。她活過來了。活過來之後她明白了自己的任務,她的孫子還不會說話,她不能死。

十幾年過去了,她終於接受了一個她最難以接受的現實,那就是她的孫子也是一個殘疾。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這種四肢健全、眉清目秀的殘疾。原來一個孩子,嘴不歪眼不斜,不聾不啞,也可以成為殘疾。並且這種殘疾比她早先幾十年在鄉村見到的殘疾更頑固,對人的傷害更大。

殘疾也是一種生活。

殘疾對於奶奶常五姐來說,是一種熟悉的生活。

她和她孫子這麼大,也是十八歲的時候,她愛上了一個殘疾人,這個殘疾人一條腿有點跛,走路一拐一拐。這個殘疾人是她的老師。是她主動追求這個殘疾人的。兩年以後,她嫁給了這個殘疾人。她和這個殘疾人在一起共同生活了五十八年,生育了六個孩子,四男二女。他們的六個孩子中,有五個考上了大學,名震全縣。他們的六個孩子中,有一個在全世界最著名的美國哈佛大學當教授,有一個在省城當教授,還有一個是作家。

她的六個孩子中,又有一個殘疾。

在她結婚兩年以後,她生下第一個孩子,大兒子。這個大兒子在不到兩歲的時候因為出麻疹打鏈黴素,變得半聾半啞,現在已經有五十六七歲,終身沒結婚。

現在,輪到她孫子了。

現在,她接受了她孫子身上這個原來她一直不願接受的病名——孤獨症。

現在,她知道了,她遇上一種比她丈夫的殘疾,比她大兒子那種殘疾更為絕望的東西。她不能去死。她要告訴她的兒子,告訴那個孤獨症孩子的爸爸,怎麼和她一樣,一生和殘疾人相處。她還要告訴她的兒子,怎麼去過令人絕望的生活,怎樣在絕望裡面,尋找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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