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前，李存勖親自給劉玉娘倒了水，遞上。
“妾……有愧……”
劉玉娘接過杯子，勉強說出三個字，便開始落淚。
李存勖安慰了一番，替她下了結論，“此事皆是那賤婢攪出的，你不必過於自責了。”
“不……不是……”劉玉娘擦了把眼淚，努力穩住聲音，“伊姐姐說得對，是妾少了份自覺和擔當……”
“確實有些……不過你也是剛剛生了阿岌，難免分心，她的話，你也不必太往心裡去。”
劉玉娘被王妃斥責過，也被伊夫人斥責過，對於王妃，李存勖明顯是厭惡的，可這名伊夫人，在李存勖心中好似有些不同。
劉玉娘來不及細想這一不同，唯是直覺告訴她，有些話得剎住，得換個方式說。
她微微嘆了口氣，“妾著實心亂，妾自小歌舞堆里長大，位卑身賤，也就尋常婦人的見識，把王爺當夫君，把阿岌當孩子，這……實在是不應當了……”
李存勖笑容收了起來，握住她手道：“怎麼不應當了？”
劉玉娘別過臉去，“妾鄙陋，明知阿岌有更好的去處，卻割捨不下，經此一事，妾才發覺自己連個宮人都壓不住，只怕阿岌要跟著妾要受苦了……妾眼下只能相信王爺，妾受罰之後，還請王爺善待阿岌……”
“玉兒……”李存勖有些無奈地把她攬入懷中，“此事雖然嚴重，卻沒你想得那般嚴重，本王可以保證，你不會有事，阿岌也不會離開你……”
“妾多謝王爺，可只怕尚功局的阿嬤和宮人們……會不服吧……”
“你是主，她們是僕，這次的事，就算你沒管，那幾個老東西還真就管不了？”李存勖說著說著，不免有些上火，當下又要喊敬新磨。
劉玉娘連忙拉住他，“王爺，入夜了，有什麼事還是等兩位老夫人回來再說吧，為了妾的事，也是掃了王爺的興，妾實難心安。”
李存勖沉吟了下，終是打消了念頭，只囑咐劉玉娘好好休息，不必擔心此事。
洗漱完後，本以為會輾轉難眠，卻是沾枕即睡。
也是，跪了一個下午，實在累得夠嗆。
次日清晨，劉玉娘身子還有些乏，可腦袋裡卻繃著根弦，讓她實在躺不住，於是起了身坐在鏡前發呆。
夜裡夢時，伊夫人的話又在腦海裡過了一遍。
她已記不得全部，可在夢裡過了一遍，其中意思卻似更透徹了些。
卑微的女人在宮裡就該安份，她和李存勖之間，註定要隔著幾名高貴的女子。
按規矩，她先是高貴女子的，然後才是李存勖的，至於她能不能是李存勖的，實際上還得經那幾名高貴女子的決定。
此外，伊夫人說得沒錯，她沒自覺，更沒眼光，王爺之婦和庶人之婦，豈能是一樣的？
可是……
這一切，又豈是她自己“攀爬”來的？
而她曾經心心念唸的去處，如果被這些高貴女子知曉了，怕也只會是成為她們手中威脅自己的匕首，甚至為了“大局”，還會刺向自己。
如今的她，就好似被強徵去戰場的士兵，要麼死，要麼踏著屍山血海向高處去，別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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