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歲初中生被老師強行理髮後跳樓,教育必須關注學生心理健康

一,

葉總在群裡發佈了一條新聞:15歲初中生被老師強行理髮,10天后跳樓。

看到這樣的新聞,我一下子很心痛,奇怪的是,這樣的心痛隨即就消融了,消融到一種瀰漫的無力之中,然後我不再想有任何的作為。

一個悲劇的誕生,絕不僅是偶然事件,一朵有毒花朵的開放,往往在警醒整個土壤都出現了問題,而我自己也深陷在這樣的土壤之中,所以感覺到自己沒有力量去做點什麼,去改變什麼,另外也擔心自己會成為眾矢之的。

心痛來了,然後消失,就像一首詩說的,潤物細無聲,隨風潛入夜。我們社會對青少年的心理關注和教育,也處於黑夜之中。

15歲初中生被老師強行理髮後跳樓,教育必須關注學生心理健康

二,

1985年的夏天,我第一次來到小學,興高采烈的等待著人生新的篇章。我還記得自己的書包是媽媽用布頭拼接而成的,非常的絢爛,像田野盛開擁簇的野花。

也似西山上緩緩漫步的夕陽。

更代表著無限的可能和希望。

第一次語文考試,我得了60多分。

在一個簡陋陰暗的教室裡,班主任坐在講臺右側的講桌旁邊,一個個的點名,點到名字的同學就在他的面前依次向後排成隊。被點名的都是成績比較低的同學,我期望自己可以逃過此劫。

那個時候我的名字也是自己起的,倪振生,振興的振,生命的生。不幸的,這個名字也未能倖免,我站到了隊伍的後面。

接下來,老師開始一個一個的扇耳光,左右連番扇,滿教室都死一般的寂靜,耳光的聲音,清脆響亮。

幾束光線,從高高的門玻璃上照射進入教室,高年級的學生,跑過來,墊起腳,看熱鬧。

我斷續的記得一些別的畫面,小學校長有時候會來代課,滿臉的橫肉,每次拿著木製的教鞭,打的黑板山響,嗷嗷的對著學生叫。還有一次打在學生的身上,教鞭被生生打斷。每次看見他,我都心驚肉跳。

還有一次,為了應對上級部門來檢查,學校要求我們要把脖子洗乾淨,沒有洗乾淨的同學,被要求在學校找磚頭來蹭。

三,

那是80年代,我們的社會剛剛生完一場大病,還未完全恢復。

30多年後,2018年秋天,我接了一個公益項目,去河北支援學校的心理建設。一進入我負責的校園,就看到幾個大字“幸福都是奮鬥出來的”。

接待的老師和校長都反應說,現在學生不好管,有些很刺頭,很叛逆等等,或者說家長太縱容孩子了,我試圖表達學生的內心需要一些關注關心,或者他們需要清晰自己的人生目標這樣學習才有動力,校長和老師都沒有反應,他們最頭疼的是,孩子守不守紀律,是否刻苦學習,也沒有心思知道我在說什麼。

下午到了上學時間,跟我一起的老師突然拿出了紅袖章,上面寫著“巡查領導”,戴在胳膊上出門了。學生熙熙攘攘的擠進學校,“巡查領導”威嚴的站在人流中間,看到打鬧的同學,就會呵斥他們,或者指揮某個學生撿起地上的垃圾。

我隱隱很心痛,就像吹來的陣陣秋風,我曾以為,素質教育強調了這麼多年,現在的教育,現在的學校,已經懂得尊重學生了。

下午,體育老師拿著一節塑料水管,在操場上指揮、呵斥著學生。

看著這樣的畫面,再想起令人作嘔的廁所,我感到很痛心,心疼那一群缺少自由,缺少時間,缺少尊嚴,也很艱苦的孩子。另外也很迷失,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以前讀書的經歷,影響了我對現在教育的偏見。

老師說,現在做老師很難,對孩子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表示很苦惱。我心裡卻些慶幸,——幸虧社會的法制進步了。

令人遺憾的是,我們的教育還是沒有明顯的進步。

15歲初中生被老師強行理髮後跳樓,教育必須關注學生心理健康

四,

很多來訪者裡面,都有在學校期間,老師帶給的創傷,這些創傷一直在影響他們的對人生的態度,對人際交往的態度。

Z先生被一個老師,神秘兮兮的單獨叫到教室裡,然後一頓痛打,打的他當時尿了褲子,羞辱的一度想要自殺。

X女士在幼兒園,被老師冤枉,說是她弄灑了班裡的水還不願意承認,她當時很小,只有5,6歲,父母不在身邊,默默的承受了外界給自己的一切。

Y女士被老師鄙視,說她只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這句話她一直記到現在,甚至成了自己的魔咒。

抑鬱,就是這些來訪者的主要症狀。抑鬱症目前如此普遍,我們的教育系統也是貢獻了很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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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呢,在三年級的時候,因為對“性”感到好奇,被老師罵小流氓,這個場景我一直記著,時時讓我感到無臉見人,像是一個陳年老刺長到身體裡,到了大學我還仍然在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流氓,一直難以與女生交往。

直到前段時間做諮詢,才徹底放下了這件事情。

不知道我的老師,現在會不會明白自己做了不合適的事情,會不會為此感到遺憾或者後悔。

死者,初中生,15歲。被老師帶去理髮店理髮,本來頭髮也不長,理髮後,理的很短,看起來像服刑人員。孩子回來後,一直沉默不語,老師上門家訪,告訴孩子要麼去上學,要麼退學。

一個15歲的青年,連自己的髮型都不能做主,還被班主任所操控,甚至威脅,這是什麼樣的教育環境,才生出這麼奇怪的教育邏輯呢。

一方面,學校,家庭,社會給青少年極大的焦慮和壓力,要去努力,學習,奮鬥,一方面又感受不到理解和尊重,原本絢爛多彩的生命,失去光彩也就不奇怪了。

五,

15歲初中生被老師強行理髮後跳樓,教育必須關注學生心理健康

在河北進行心理支援的時候,我接觸了幾個難管的孩子,他們笑起來可愛而燦爛,跟我溝通過一次之後,感受到了被理解,就問我下次什麼時候再來。

剛見面的時候他們總覺得自己犯了什麼錯,要被老師收拾,顯得非常緊張。

見到我以後很快就放鬆下來,給我聊他們的心裡話。

他們的遭遇基本上一樣,有壓力,有管教,但是沒有理解,缺少尊重,所以他們的內心也缺少力量,來面對學習,或者因為情緒起伏,不能管理,也無法有效的管理自己的注意力。

我跟校方商量,期待可以有更多的機會給學生提供心理輔導,比如利用上課時間,或者中午,晚上的時間多做一些心理疏導,因為學生一天8節課,排的滿滿的,根本沒有時間。

針對中午、晚上的時間,校方領導擔心有安全責任,希望他們可以集體放學,上課時間擔心影響學習。他最後還給我提了建議,建議我減少諮詢頻次,免得影響學生學習。

我默默的走開了,然後給公益機構遞交了辭職信,學生一方面在困惱之中,自傷、自殘、痛苦、孤獨、不被理解、不能集中注意力,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很糟糕人,每週不到一小時的心理輔導,領導認為還要減少——這個邏輯已經糊塗到了我無法掌控的地步。

我所能做的是有限的,只有這個教育環境、社會環境變化了,我們做心理的,才能真正的發揮價值。

學校裡按照教育局的要求配備了心理諮詢室,但是也只是走了一個形式,做了一個樣子,既沒有配備專業的老師,也沒有配備相應的資源和權限。

諮詢室的老師說,她只能在課間找一些學生聊聊天。

六,

我也是這樣的教育的產品。在35歲的時候,我開始重新開始真正的學習,學習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生,學習自己喜歡的專業。

我常常做一些考試的噩夢,突然醒過來,發現我自己再也不用考試了,再也不用學習那些枯燥無用的知識了,而感到慶幸。

生命不是用來學習知識和生產產品的,教育也不是把人來變成學習的機器。人工智能時代也會逼著我們成為真正的人,而不是學習和生產的工具,我們再能背誦,再能計算,也玩不過AI了。

在電影《嗝嗝老師》中,再次給我們展現了一個懂得尊重的老師,是多麼的重要。沒有差學生,只有差老師,也許有些極端,但是我覺得衡量一個老師的標準應該是,懂不懂得尊重學生。學生感覺到被尊重,就會有更多的力量去學習和探索自己的人生,感覺到被打擊、控制、歧視,可能就會更消沉和叛逆。

感覺到自己不像一個人,就不會懂得珍惜自己的人生。

七,

教育如果僅僅是“教”豈不是成了“管教所”,成了束縛生命,扼殺創造力的地方。而“育”更多的就需要關心和關注孩子的心理,尊重孩子的生命力和多樣性。

前面看了一個新聞,孩子把“4”寫成封口的,老師認為就是錯的,而應該按照他的要求寫成開口的。

我的老婆說,他的侄子做的語文連接題,因為沒有用尺子畫連接線,就被老師認為是錯的。

我們對孩子關心和尊重的匱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他們掙扎著來到這個絢爛的世界,卻無辜的要犧牲自己的生命力,來適應我們的匱乏、偏狹,我們的偏見、焦慮和控制慾。

而父母,往往因為過於相信教育,相信老師,很多時候也成了老師的幫兇。站在老師和學校那一方來管理、甚至指責孩子,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壓力。

所以,對於父母來說,無論發生什麼,對於自己孩子的理解都是必要的,情感上充分理解自己的孩子,當他感受到被理解,他就不會再覺得自己是糟糕的,是不可救藥的,那麼他就會有更多的信心和力量,來面對生活中發生的逆境。

八,

很多時候,我們需要悲劇才會去改變,但是悲劇太多,又麻木了,就像兒童拐賣這樣的事情。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認為,對於青少年的心理關懷,刻不容緩,對於學校的心理建設,刻不容緩,對於老師的心理考核,刻不容緩。

因為教育,不僅僅關係到每一個活生生的生命,也關係到民族和國家的發展,也關係到地球的明天。

我的孩子還沒出生,真心的期望TA,可以不用接受這樣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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