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故事 · 文裡有智慧
文 | 紫色煙海 圖 | 花瓣網
01
夜色如霜。
羅纖站在27樓的落地窗前向下看去。
室內一片漆黑，腳下燈火璀璨。
羅纖掏出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在她的臉上，顯出一股妖豔的美。
“趙同生，你要是半個小時之內不到，我就從這裡跳下去。”
她撥出一個號碼，說了一句話就掛斷了，室內又恢復了黑暗。
二十多分鐘之後，鑰匙開門聲，啪的一下，燈亮了，一個40多歲的儒雅中年男人衝了進來。
“羅纖，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呀！”他低聲怒吼著，臉上有一抹急躁的神情。
羅纖什麼也沒有說，從身邊的茶几上拿起一張紙扔給趙同生。
趙同生抓過一看，上面赫然寫著：早孕，約九周＋。
抓著紙的手抖了抖，趙同生沒有抬頭。盯著上面的幾個大字，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你想怎麼樣？”
“應該是，我問你想怎麼樣吧。”羅纖的聲音尖銳了起來，“我已經28歲了，你還打算拖到什麼時候？”
趙同生閉著眼睛，鬆了鬆領帶：“你應該知道我現在——”
“我不想聽你說藉口，再給你半個月時間，否則我就把這個寄到你們單位去。”
“好好，你別急，我回去想辦法。”
“我不是逼你，你也不想咱們的孩子是個私生子吧。”
提到孩子，趙同生又沉默了一會兒，“你等我。”
02
趙同生有老婆，羅纖從開始就知道。
趙同生和羅纖相識於兩年前。
趙同生是某三甲醫院的內科主任。羅纖是某醫藥公司的醫藥代表。
趙同生現在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羅纖的情景，那是在醫藥公司宴請各位醫師的餐桌上。他頭一次見到一個明豔照人的美女，喝起酒來，竟然比男人還厲害。
他清楚得記得羅纖握著他的手說：“趙主任，以後我就負責這塊兒了，你可要多照顧呀。”
那雙柔若無骨的小手，從他掌心抽了出去，他竟然覺得，心裡似乎也空了下來。
隨著工作上的接觸，二人交往也漸漸多了起來。
趙同生沒有想到，羅纖外表看上去熱情似火，實際接觸中總給人一種得體的疏離感。
可是，趙同生能感覺到，羅纖雖然表面上公事公辦，可是私底下卻一直給了他許多好處。他覺得，這個女人對他不一般。
年底醫藥公司謝客宴席上，羅纖陪著大家喝了一圈，俏臉上紅撲撲的，嬌豔欲滴。
酒席結束後，羅纖在門口把大家一一送走。趙同生故意磨磨蹭蹭，留在了最後。
“羅纖，我送你吧。”
“趙主任，謝謝，不用了，咱們又不順路。”
“你喝多了，這麼晚了，找代駕也不安全，還是我送你吧。”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羅纖，迷離的雙眼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和剛才在酒桌上那個侃侃而談的精英白領判若兩人。在路旁燈光地照射下，她彷彿一隻慵懶的小貓一樣蜷在座位裡。
趙同生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開著車。接近午夜的馬路上寂靜無聲，只有路燈照射下的斑駁樹影，從羅纖的臉上不停地刷過。
開出沒有多遠，羅纖突然狂拍車門：“停車停車，快停車。”
趙同生趕緊把車停在路邊，羅纖拉開車門，跑到路旁的綠化帶裡嘔吐起來。
趙同生等羅纖平靜下來，默默地遞上來溼巾。
羅纖卻突然扭過身，抱住趙同生的腰，整個人埋在他的懷裡，小聲地啜泣，嘴裡不停地嘟囔著：“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留我一個人？不如讓我也死了算了。”
趙同生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同生攙著醉眼熏熏的羅纖把她送回了家，準備離開的時候，羅纖卻一把拽住他的衣服：“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那晚趙同生沒有走。
03
第二天早晨，趙同生睜開眼睛，卻發現，羅纖已經不見了。
整個春節期間，羅纖像消失了一樣，電話關機，微信不回，趙同生怎麼也找不到她。
趙同生就盼著趕緊過完年，快點上班。
可是沒想到，過了年上班後，醫藥公司派來接交的，卻是一個陌生的小姑娘。趙同生向她打聽羅纖，小姑娘說羅纖請了長假，不知道去哪兒了。
萬般無奈之下，趙同生只好堅持每天撥打她的電話。
一個多月後的一天，趙同生晚上下班後，坐在車裡，不自覺地拿出手機，又開始撥打那個一直不通的電話。沒有想到，這次電話竟然接通了。
“羅纖，為什麼關機？為什麼不回我電話？”
“趙主任，是您呀。我這一個多月出去旅行了，所以沒在家，你有什麼事兒嗎？”
電話裡羅纖雲淡風清的聲音，讓趙同生心裡非常不舒服。
“你在哪？我想見你。”
“現在？不太方便吧。明天我就去上班了，辦公室見吧。”
“羅纖，你不要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現在就要見你。”趙同生非常堅定。
羅纖沉默了一會兒，“好吧，那就在左岸咖啡吧。”
趙同生坐在咖啡館裡，遠遠地看見一身紅衣的羅纖走進來。一個多月未見，她似乎清瘦了很多。
“羅纖，你為什麼躲我？”
“趙主任，你想太多了吧，我為什麼躲你？”
“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不過是男歡女愛，一夜情罷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羅纖，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我只想問你為什麼？”
羅纖沉默了好久，也沒有說話。
“羅纖，你應該知道，我不是一個隨便的人。我希望你不要認為我只是玩玩。”
羅纖低著頭，終於緩慢地開口了：“還記得十五年前那場大地震嗎？我知道你肯定不記得我了，我就是你從廢墟堆裡刨出來的那個女孩。”
趙同生腦子裡突然閃過一些片段。
十五年前的那場大地震，他當時和妻子還在鎮上的衛生院裡工作。地震發生以後，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他和妻子僥倖爬了出來，好像是從廢墟堆裡刨出過一個女孩。
但是時間太長，他也記不清了。
“就是那場地震，我的父母兄弟全部在地震中去世了，只剩下我一個人。有時候，我感謝你救了我，但有時又恨你，恨你為什麼救我，不如也讓我死了算了……但是如果沒有你，也不會有今天的我。所以那一晚，就當作我報恩算了。”
“羅纖，相信我。從今以後你不再是一個人了，讓我陪你。”
“可是我不想破壞你的家庭。”
“給我時間，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04
這一等，就是半年多時間。
為了避人耳目，羅纖把工作辭了，專心地做起趙同生的情人。
她不吵不鬧，溫柔體貼，無論什麼時候，總是站在趙同生的立場考慮事情。
趙同生深深地陷入了羅纖的溫柔鄉。
關於離婚的話題，羅纖也從來沒有提過。
面對羅纖熾熱的眼神，趙同生總感覺自己欠了她很多，便主動告訴她，最近自己正處於競爭副院長的關鍵時期，他一旦拿下了副院長的職位，就馬上離婚娶她。
羅纖溫柔地笑著說：“我等你。”
事業越來越成功，愛情越來越順利，趙同生覺得自己簡直是春風得意。
但就在這關鍵的時期，突然有許多風言風語傳了出來，說他在外面包二奶，而且有不正當收入。
趙同生懷疑是自己競爭對手乾的，所以跟羅纖說最近不能經常去她那兒了。於是，便有了開頭的那個電話。
趙同生不是不想離婚，可是他跟妻子自小相識，妻子的父親是原衛生局的局長，趙同生有今天的地位，離不開岳父的幫助。
但是不離婚，她的孩子怎麼辦？他的妻子不育，結婚快二十年了，趙同生還沒有自己的孩子。他真的想擁有一個孩子。
他一想到有一個像羅纖一樣的孩子叫自己爸爸，頓時心裡一熱，還是狠下心，決定立刻回家離婚。
離婚其實很容易，妻子自從知道她自己不育後，早就跟他提過幾次離婚，是他不肯離婚。
他不想被人指著脊樑骨罵忘恩負義，這樣會影響他的更進一步。
但這次，為了孩子，趙同生下定決心了。
妻子果然很爽快就答應了。而為了速戰速決，趙同生幾乎放棄了所有財產，如願地拿到了那張離婚證。
他打電話告訴羅纖這個好消息，羅纖在電話裡只是很平靜地“嗯”了一聲。
趙同生沒有感覺到羅纖的異常，只是很高興地說：“下班後在家等我。”
當趙同生下班後迫不及待來到羅纖的家，卻發現羅纖不見了。
家裡所有關於羅纖的東西，全部都不見了，電話也成了空號。彷彿趙同生生命裡，就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一樣。
趙同生這才發現，自己除了知道她叫什麼外，對她的事情竟然一無所知，連她是不是本地人都不知道。
05
一架飛往美國的飛機上，羅纖從包裡拿出了一張照片。對著照片中那個溫暖的臉龐，羅纖在心中默默的說：娟姐，希望從今以後你能過上你想過的日子。
羅纖是來報恩的，可不是對趙同生，而是蘇娟。
羅纖記得清清楚楚，十多年前的那場大地震，她當時正在上小學六年級。
因為那天她突然發高燒，爸爸媽媽陪她到鎮上的衛生室裡輸液。
迷迷糊糊中，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被父母護在懷下，周圍一片漆黑。
羅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父母一動不動，她急得拼命地喊救命，可是周圍一片寂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羅纖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了，渾身上下都是磚頭碎屑。
正在絕望的時候，忽然聽到上面好像隱約傳來一些動靜。羅纖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摸起一塊磚頭，用力地敲擊著周圍的磚頭。
羅纖感覺有人在上面扒動磚塊，一陣欣喜，就更加用力地敲擊。
可是這時候她聽到外面有人爭吵。
“蘇娟，不要再挖了，趕緊快走吧，也許會有餘震。”
“不行，我聽到下面好像有動靜，我記得有人在裡面輸液。”
“你管得了那麼多嗎？先把你自己護好吧，你自己什麼身子你不知道嗎？不要再挖了。”
“不行，不能見死不救，下邊肯定還有人活著。”
羅纖聽到後，更加用力地敲擊，生怕外面的人會放棄自己。
多虧那個溫柔的女生並沒有放棄，她一直用手在上面用力地挖著。
很快，羅纖覺得頭頂上有光透了進來。
漸漸地來的人越來越多，羅纖感覺到自己眼前一亮、心裡一鬆，就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醫院裡。
後來才知道，父母和弟弟都已經在這場地震中去世了。如果不是那個溫柔的女生，恐怕自己也已經不在了。
羅纖十分感謝她，四處打聽，終於知道那個女生是一名護士，名字叫做蘇娟。
羅纖下定決心，將來一定好好報答這個恩人。
06
十幾年以後，羅纖學業有成，回到家鄉，想見一見這個曾經救過自己的恩人。
多處打聽，羅纖終於找到了蘇娟的家，可是也打聽到了讓她覺得憤慨的事。
蘇娟在地震前嫁給了和她在一起的那個男孩，在那次大地震的時候，蘇娟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
因為在地震過程中，她不顧自己的身體，幫助了許多人，最後因為勞累導致胎盤早剝大出血。可是當時的條件，讓她沒有辦法得到很好的救治，最後被迫切除了子宮。
沒有辦法擁有自己的孩子是一種遺憾，蘇娟當時就對她的丈夫提出了離婚。
可是她的丈夫因為想利用她父親的權勢，不肯離婚，說沒有孩子沒關係，他會永遠愛她。
蘇娟感動得一塌糊塗，她的父親因為這件事也處處提拔女婿，很快她的丈夫就轉到了市三甲醫院。
隨著她丈夫的步步高昇，他隱藏的醜陋嘴臉也逐漸顯露出來。嘴上說著不在意，其實他非常恨她當初不聽自己的話，導致他絕了後。但因為要借她背後的勢，他又不能輕易拋棄她。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越發地憎惡她，甚至開始一言不和就拳打腳踢。
蘇娟在這種遭受家暴卻無法解脫的過程中，簡直痛不欲生。
她求他放過她，兩個人好合好散。他卻為了自己的前程，不肯離婚。在這種扭曲的心理下，他變本加厲地對她進行身心虐待。
羅纖知道這個事情後，深深地感到自責。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救她，也許蘇娟就不會失去自己的孩子，如果蘇娟不失去自己的孩子，或許就不會遭到丈夫的嫌棄和虐打。
羅纖當時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想辦法幫助蘇娟，將她救出那個痛苦的深淵。
而蘇娟的丈夫，就是趙同生。
羅纖當然沒有懷孕，那個檢驗報告是花錢買的。她才不會為這樣的禽獸男人生孩子。
流言當然也是她傳播的，為了逼趙同生趕快做出決定。
臨走時，她還把趙同生貪汙受賄的資料快遞給了醫院的領導，相信這個男人會很快得到他應有的下場。
雖然付出了自己一年多的青春，但是能換來蘇娟後半生的自由，羅纖一點兒也不後悔。
格格說
你在某天種下的善，會在有天得到回報；他在某天開始的惡，會在有天被清算。
不要說老天總待好人不公，每個人都眼明心亮。公道自有人心還。
法律顧問 | 浙江文曜律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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