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上

大巴车上

2008年的一天,我携儿子到省城去探望在那学习的老公。

来了一辆大巴。找座,落定,闭目养神。

“这在我的座旁,凭什么要我让呢?!”

一个愤怒的声音惊动了我,循声望去。

只见前排一位约六十开外的农村老大爷死拽住座旁的窗帘。

原来是太阳出来了,售票员叫乘客拉上帘子,车厢后面有许多帘子堆积在一起,只需将它们拽过来就行。偏偏那老大爷死认理儿,认准了他座旁的那片帘子,就不管其他人了。

售票员是三十开外的壮汉,这种情况要是他和颜悦色地解释一下也就没事了。

偏偏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说:“后面有很多帘子,你没长眼睛啊?”

老人不怀好气:“我眼瞎了,怎么样?!”

“你眼是瞎了!”要是壮汉不理他,也就没事,偏偏他又补上这么一句。

“你还吃屎了呢!”老人丝毫不让,变本加厉。

那壮汉脸憋得通红,挥拳要打老人。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那老牛,不,是老汉,偏又不惧眼前这虎背熊腰的壮汉,竟然也迎上前去。他们纠缠在一起。车上乱成一团。

许多人劝说,拉架,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拉开。那壮汉虽然停止了动作,但仍和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口水战。一直一声不吭的司机这时也按捺不住叫骂起来。

此时,大巴车正开在高速公路上。空气紧张得似乎划根火柴也能爆炸。大家命悬一线。

劝架、拉架的都是男人,车上的女人都吓呆了。我一看这情形还没完没了。

于是说:“师傅,你看在他是老人的面上,就别做声了,好吗?”

我又对老人说:“老人家,您也消消气,你看这大热天的,气大伤身。司机师傅不能好好开车,对大家都不好。”

壮汉和老大爷几乎同时不做声了。

有时候一个女人说话能抵得上十个男人拉架。

车厢里由哄闹突然转入死寂,只有马达在轰鸣。

“师傅,打开电视机看看电视吧?”后排一个声音说道。

车厢前头的电视机打开了。黄宏龚汉林主演的小品《鞋钉》正在播放。大家的视线一下子被它吸引过去了。

碰了钉子的巩汉林生气了:“你这什么行业!不就是修理破鞋的嘛。”

黄宏不紧不慢地说:“我是修鞋的,不是修理破鞋的,扫黄不归我管。”

车上的人都笑了。

儿子问:“妈妈,‘扫黄’是什么意思?”

“扫黄,就是扫……扫……扫坏蛋!警察管的。”真要命,竟问我这个问题。

车上的人又笑了。

黄宏向巩汉林伸出手,手掌里卧着三颗钉子,他满脸真诚地说:“小伙子,我这老头子有点倔。这三颗钉子卖给你好了。”

巩汉林满脸感动:“不,送给我好了。老大爷,从你身上我看到了道,职业道德。”

干戈化玉帛。

车厢里一片静寂。

旁边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看儿子和我坐在一起很挤,就招呼他过去,他那还有一个空座。儿子和他调皮地玩闹着。

小伙子的矿泉水滚到地上,我弯腰给他捡起来,他说:“谢谢!”

我笑笑。车上的人也都笑着看着我们。

车厢里已经拉上了窗帘,火热的阳光再也射不进来。一片清凉。

后记:想想还后怕,如果当时车上没人劝架拉架,这辆大巴车会不会成为今年重庆公交车坠江事件的前车之鉴?当然,肯定有人说,过了十年,此一时彼一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要是发生在现在,未必还有人肯劝架拉架。也有可能。

我认真想了想,倘若发生在现在,我也许不会拉架,但我一定仍会劝架。一个声音柔弱,许多声音就不柔弱。倘若你不说,我也不说,人人开启自我保护模式,那么,当危险来临的时候,谁来保护我们?

你不为正义说话,就要为邪恶陪葬!

大巴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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