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中，嚴盈俠老師是一個傳奇。她還有一個名字，是桃夭。
我來到運城國際之初的驚喜之一，是張春燕留下的書——我打電話問她怎麼辦，她大大方方地表示“遺產饋贈”。而我翻開的第一本書，就是桃夭老師的《小種子教室的童話之旅》。
這是一個多好的老師啊。
那一群小種子，又是多麼幸運的孩子。
所以，我按捺不住好奇，當面問她：“你和罕臺的孩子還有聯繫嗎？”她點頭：“會發信息，會打電話啊。”“那，你有沒有再見過他們？”她搖搖頭。“那，他們現在應該都不錯吧？”
就這那一刻，我捕捉到了桃夭老師的眼神中的一點黯淡。
是的，黯淡。
一個好老師一提到孩子，眼睛會亮的。那麼，這黯淡的眼神的背後是什麼？
我沒有追問。
嚴老師終於講出了小黑的故事。
小黑本不是一個“好孩子”。他不只是學習差，而且很容易和別的孩子發生衝突，動輒大打出手。
當然，我們都清楚，錯不在孩子，根源在家庭。
嚴老師深知，愛，並不是一味地關注、呵護、鼓勵，而是要捕捉教育契機，喚醒孩子內心的力量。
她發現小黑有一副好嗓子。於是，在一個週末，她留下了小黑，讓自己的女兒教他唱了一首英文歌。
於是，在一次小橋音樂會中，小黑一唱成名。
你能相信麼？奇蹟真的發生了。小黑不僅愛上了音樂，而且愛上了英語，不但學習全面提升，而且氣質也變得溫和。
這種轉化“差生”的故事，在教育圈裡似乎不少。
只是，這樣的故事在全人之美課程之中，更容易發生。
因為孩子擁有更多的機會，去發展更多的可能。
這就不僅僅是需要感情的投入，也需要智慧，需要平臺。
要知道，小黑是內蒙古罕臺的孩子，恰如被隨意拋擲在大漠中的一顆小種子。土壤如此粗糲、貧瘠，太陽，那樣薄情至於水分，更是奢求乃至妄想！
小黑遇到桃夭……
這誠然是小黑的幸運。
這難道不也是桃夭的幸運麼？
當我們的生命可以溫暖他人的生命，甚至我們的靈魂可以影響他人的靈魂……
夫復何求！
然而，當嚴老師接著講下去的時候，我的眼淚立即跌落……
是的，好久沒有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淚流滿面！
因為，這個故事此時的尾聲，並非“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是進入初中的小黑忽然變回了小時候的暴戾，甚至輟學。
是的，他輟學了。
還有什麼能夠比得上這個消息，彷彿一把刀紮在老師的心頭？
嚴老師哽咽良久。
整個會場也靜得令人難過。
我知道，我不是唯一落淚的人。
“就像一隻鳥兒，曾經因為一道光芒，飛得很高，但最終又被閃電擊中，折斷了翅膀，掉了下來。
“而我眼睜睜看著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嚴老師提出的問題啊，也是我們時常會冒出來的想法，一個很讓我們沮喪的想法。
如果有的生命最終還是會折翼，那麼教育的意義何在？
這強大又無力的教育！
幸好，嚴老師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教育的意義，就是不斷地播種、歌唱，發出光芒。有些種子會腐爛，有些歌唱會嘶啞，有些光芒會暗淡。但是，播種，歌唱，發出光芒，本身就是有意義的事情，這跟結果無關。
是這樣的啊。
即使我們必然死去，但我們曾熱氣騰騰地活著。
那麼，哪怕明天這個星球就會毀滅，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我對嚴老師說，請相信，小黑的故事遠遠沒有結束。
她只是笑著，笑裡仍有淚光。
小黑，你聽得見麼？
我知道，你的名字來自《小黑魚》。
多麼希望你，像小黑魚那樣快樂地活著，彷彿鳥兒振翅再次飛上天空！
2018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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