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龍》前傳:香港梟雄片史話

2017年的十一檔,將會上演幾部國產電影的廝殺血拼。論卡司,最重量級的大概非這部《追龍》莫屬。在這部電影裡,劉德華將會再度飾演五億探長雷洛。在1991年的《雷洛傳》裡面他就已經飾演過這一角色。說實話《追龍》海報上的劉德華驚豔到我了!二十六年過去了啊!老劉還是這麼帥!更準確的說,變得更帥了!甄子丹飾演的跛豪二十多年前由呂良偉飾演過。新一版的跛豪效果如何,雷洛和跛豪這兩大梟雄怎麼個撕法,都值得讓人期待!

《追龍》前傳:香港梟雄片史話

對於受過港片文化浸染的七零後、八零後這兩代人來說,像《追龍》這樣的電影完全是熟悉的、相當套路化的。對這類電影,港片迷自有一番喜歡,不需要理由。從類型上說,《追龍》屬於香港特有的一種叫“梟雄片”的電影,可以說算是香港警匪片類型下的一種亞類型。下面梳理的便是香港梟雄片的大概歷史。

在香港歷史上,上世紀的六七十年代之交,是一段相當獨特的黑暗時期。1960年代末,香港的黑社會活動猖獗,而香港警隊的貪汙情況又日益嚴重,警隊和黑幫之間沆瀣一氣,整個香港成了一個法紀敗壞的黑暗都市。港英政府針對這一情況,在1974年2月15日成立了香港廉政公署,對香港警隊進行了大力度的整治和肅清,香港這座城市才開始向一個真正的法治社會轉型。所謂“梟雄片”,專門是指在1990年代初出現的、以香港六七十年代之交幾位大探長和黑社會頭目為原型的準人物傳記片。

早在1975年,吳思遠導演的《廉政風暴》便是以此為背景的一部影片。社會的黑暗壞敗、警員的腐化墮落,這些細節實際上成了這部《廉政風暴》的主要賣點。可以說,這部《廉政風暴》算是梟雄片的一個遙遠前奏。

《追龍》前傳:香港梟雄片史話

1991年,一向以取材大膽著稱的麥當雄在自己成立的麥當雄公司拍攝製作了影片《跛豪》。該片由麥當雄編劇、潘文傑導演、呂良偉主演、嘉禾公司出品,根據香港當年的黑社會頭目吳錫豪的真實經歷改編。在《跛豪》這部電影裡,麥當雄團隊採用了亦真亦假的寫實手法,讓影片顯得獨樹一幟,和之前的《英雄本色》、《賭神》這類完全虛擬化的黑社會電影在質感上大不相同。而且,這部影片還難能可貴的把大陸三年自然災害、大陸饑民逃往香港、毒梟昆沙雄踞金三角、香港反貪風暴這些歷史事件穿插在了主人公跛豪的傳奇經歷中,這樣一來,黑社會頭目跛豪的個人奮鬥史便融在了宏大的歷史背景中,使整部影片頗顯史詩氣質。《跛豪》這部影片在次年贏得了香港電影金像獎的最佳影片獎,也開創了梟雄片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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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跛豪》的創新之舉很快被當時正如日中天的永盛公司看中,後者很快推出了以探長為原型的類似影片《五億探長雷洛傳I雷老虎》(1991)、《五億探長雷洛傳II父子情仇》(1991)、《藍江傳之反飛組風雲》(1992),永盛的老闆向華強隨後又跟王晶合作了類似的兩部影片《賭城大亨之新哥傳奇》(1992)、《賭城大亨2之至尊無敵》(1992),林德祿的德祿公司也順勢推出了《四大探長》(1992),這幾部算是在內容方面比較一致的梟雄片。這些影片大多以真實人物、真實事件作為原型,描寫廉政公署成立之前黑幫頭目的犯罪行為,和早期警隊的貪汙情況,屬於帶有傳奇色彩的準人物傳記片。從形態上講,這些梟雄片跟一般的香港電影差別較大,相比之下倒更接近於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好萊塢的強盜片(什麼《疤臉大盜》、《小凱撒》,電影史的書上都會講的)。

《追龍》前傳:香港梟雄片史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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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短兩年時間裡冒出來的這一批梟雄片,除了商業上的跟風之外,還是有不少值得玩味的地方。

其一是史詩氣度。香港這座城市自有其獨特的發展歷史,梟雄片算是少有的、能夠承載香港這座城市歷史記憶的電影。尤其是廉政公署成立之前的這一段,這裡面無論是叱吒風雲的黑幫老大,還是腐化墮落的警察探長,大概都只可能發生在英屬殖民地這樣的歷史時空。可以說,獨一無二的香港歷史,造就了獨一無二的梟雄片。從難民到黑幫老大,從年輕警員到貪汙探長,梟雄片裡的這些草根逆襲的創業故事,串聯起來的,其實是關於香港這座城市的一部部的史詩。

其二是歷史演義。把《跛豪》、《雷洛傳》裡的主角跟其原型吳錫豪、呂樂作比對,我覺得這不是什麼有意思的事兒。我們中華民族絕對是全世界最看重歷史的民族,沒有之一。什麼還原歷史真實、把歷史當作一面鏡子之類,都是我們最普遍認同的歷史觀。殊不知,這世上很多地方根本沒這麼看重歷史,即便是看歷史,也不是用這種眼光來看。比如美國電影裡能翻出來的歷史,來來回回就那麼點事,禁酒令、古巴導彈危機、肯尼迪遇刺、越戰、水門事件、冷戰。在很多電影裡這些歷史早就已經被改寫成了各種版本,比如說,你不可能通過《X戰警前傳:第一戰》來認識古巴導彈危機,不可能通過《守望者》來認識冷戰。在這一點上,香港電影和美國電影的基準是一致的,那就是,只要能讓電影好看,歷史可以拿來隨便演義。所以,與其說梟雄片講的是關於吳錫豪、呂樂這些人的故事,不如說這些人給梟雄片提供了可供挖掘的電影素材。

其三是犯罪心理。雖然梟雄片裡的主角最後都被繩之以法,但這些電影其實並不是在向觀眾進行道德訓誡和普法教育。實際上,這類電影能夠吸引某類觀眾的原因恰恰相反,觀眾喜歡看的恰恰是這些梟雄對權力和金錢的貪婪攫取。看一個人在銀幕上踐踏社會規範、從地痞流氓到指點江山,從小小警員到揮斥方遒,觀眾,至少是某類觀眾,可以產生一種共鳴後的夢幻快感。犯罪心理人人都有,自己不敢做,至少可以看別人做,在梟雄片裡還可以看看人家能做大到什麼程度。這是梟雄片獨特的觀影心理機制。

《追龍》前傳:香港梟雄片史話

以藝術性來說,這批影片的不足之處在於,在講述黑幫頭目或者警隊探長髮跡史的同時,往往很難進入到人物的內心世界。香港電影人似乎不擅長處理這種帶有紀實色彩的影片,紀實的結果往往是戲劇性被弱化,而心理深度又未能充分。另一方面,梟雄片可挖掘的題材也畢竟有限,因此,這股梟雄片潮真正熱的時間只持續了兩年,到1993年已經開始改弦易轍。在《跛豪》之後,麥當雄、潘文傑、蕭若元、呂良偉這一批原班人馬又陸續合作了《歲月風雲之上海皇帝》(1993)、《上海皇帝之雄霸天下》(1993)、《一九四九之劫後英雄傳》(1993)。

《追龍》前傳:香港梟雄片史話

《歲月風雲之上海皇帝》(1993)和《上海皇帝之雄霸天下》(1993)作為對梟雄片的沿襲和拓展,將故事背景置換到上海灘時代,講述黑幫傳奇人物杜月笙的發家史。雖然時空背景變了,但這兩部《上海皇帝》在質感上和《跛豪》相仿,有歷史演義,有史詩氣度,而且還不乏娛樂性和觀賞性。當年的上海灘和廉政公署成立前的香港,二者何其相似!《一九四九之劫後英雄傳》比較冷門,講述的是一群國民黨軍人在1949年潰逃到香港後的悲慘經歷,題材相當獨特,拍的也是相當的狠,有興趣的不妨一看。

《追龍》前傳:香港梟雄片史話

前面說了梟雄片的獨特魅力。到2009年,《金錢帝國》算是梟雄片的一次捲土重來,而且是梟雄片頭一次真真正正的進入內地的電影院。可惜這部電影水準平平,落得個慘淡收場。到今年的2017年,當年拍過《雷洛傳》的導演劉國昌再度復出,推出《毒·誡》,同樣是以黑社會人物作為原型,也可以看作是一部梟雄片。這部電影製作水準並不差,查了一下,最後的票房只有區區四千萬。時過境遷,不是電影本身的製作問題,而是這類題材在當今中國,似乎已經不大能吸引年輕人了。

港片不死,但願十一檔的這部《追龍》能夠再起一番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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