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一
早上剛到教室，就聽到"鐺鐺鐺"的鐘聲急迫的響起來，接著班主任急匆匆神色嚴肅地走進教室，語氣緩慢地宣佈了一個令人驚訝的消息：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偉大導師毛澤東主席逝世了！學校馬上要召開追悼大會。就在大家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要議論的時候，班主任同時宣佈了幾條紀律，特別強調了追悼大會一定要嚴肅，絕對不能有任何的不嚴肅行為。這是鐵的紀律，沒有任何人能夠例外。
學校的追悼大會結束後，全校師生馬上又全體步行到公社燈光球場集中，參加全公社召開的追悼大會。一路上誰也不敢說話，到了燈光球場門口，才發現到處都是人，雞窩村生產隊的也來了。所有人一個個都神情嚴肅凝重，有的袖口戴著黑色紗布，有的胸前戴著白花，很多人都是邊走邊哭。進入會場，遠遠就看見巨幅毛主席像，主席臺兩邊各站著幾名揹著槍的民兵，旁邊還架著一挺重機槍。
追悼大會結束後，是全體人員的遊行，沿著公社的集市和周圍的幾個村子，一直到下午。
晚飯後，雞窩村的人全部集中到離村不遠的森工站看電視，那是我估計也是雞窩村人第一次看見過電視，電視機像課桌的一半大小，黑白色，裡面播放著全國各地人民紀念毛主席逝世的場景。因為人小不懂事，除了剛開始看到電視時感到新鮮之後，我們幾個小孩在人群中到處亂串，還時不時吵鬧，結果被大人呵斥了幾次。這種情況，一連進行了3個晚上。
後來沒多久，又參加了全公社的大會和遊行，人們扛著毛主席、華主席的巨幅畫像到各村子游行。遊行隊伍喊著口號，還不停地放著鞭炮。如果不是學校組織參加的遊行，我們就跟在遊行隊伍後面，看熱鬧，撿鞭炮。當時放的都是腳指頭大小的炮，鞭炮在地上還炸著，很多小孩便上前去搶，有的甚至不顧危險直接用腳去踩。不少人被鞭炮燻得滿身又黑又黃的，一個個像被火燒過的小公雞。根海搶的最厲害，也搶得最多。往往是哪裡有鞭炮響，他就追到哪裡。一大串鞭炮剛點著扔到地上，他馬上就去搶，生怕遲了沒有自己的份。後來大家回到曬穀場燃放剛才撿回來的鞭炮時，才發現根海的衣服被炸壞了一大個口子，連裡面的幾層衣服都炸穿了洞。原來，根海由於太專注去搶，有個引子還燃著的鞭炮被他塞進了口袋，結果引爆了一口袋鞭炮。幸好衣服穿得多，否則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來。
自從上次之後，森工站便每天晚上都放電視，並且開放任人來看，每天晚上去森工站看電視便成了雞窩村人的一個習慣。天天晚上7點不到，便陸陸續續有人去，逐漸地人越來越越多，椅子坐滿了，地上也站滿了，最後連辦公桌也擠滿了人，整個森工站被擠得水洩不通，門外還圍著根本什麼也看不到也站著聽聲音的一大群人。有天晚上放《萬水千山》，由於片子太長，尿急了誰也不敢上廁所，擔心離開後再也擠不回來。結果不知道誰坐著撒了尿，而所有人竟然全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才聽到有人說，昨晚放完電視後，站長狂怒大罵有人在辦公桌上撒尿。後來站長學精了，每放一個小時，無論如何都要先關了電視，然後大喊一聲"撒尿"，大傢伙便一窩蜂的往廁所跑。當然了，大部分人直接跑到屋子外面，隨便找個地方就撒了。然後聽站長"開始啦"又一窩蜂的擠回來，往往有人因為搶不回原來的好位置而吵吵鬧鬧。而這個時候，站長又是一聲高喊："吵什麼卵！再吵老子關了電視！"於是大家便全都乖的聽話不再爭吵。實在有人不服氣的，只能暗地裡你推我一把，我捏你一下，或者擠幾下屁股。
二
這個森工站，主要是存放雞窩村上游的一個林場的木材。每年夏天發洪水的時候，平時只有膝蓋一般深、寬不過二、三十米的雞窩江，變成了一條深齊肚齊、寬達上百米的水流湍急的併到處有漩渦的可怕的大江，有些地方甚至深達兩三米，而這也是雞窩村人最為興奮的一個季節。
當雞窩江的水面達到一定程度後，林場上便開始"放木頭"。所謂"放木頭"，就是林場工人把一根根長達兩三米的圓木從雞窩江上游放到江裡，順流漂到木工站。這要求有一個很嚴密的分工配合。首發在森工站前50米左右安排十幾名工人負責撈木頭，同時防止打撈不及木頭跑過了頭。這是最後一道線。從這往上游，每隔三、五十米左右又有幾個工人負責導流、防止木頭擱淺，或者被村民撈走。江面上還有木排，人站在木排上或是指揮，或者是有些地方水太深工人無法到達的，便由木排上的人導流或者打撈。打撈的時候，一根木頭一般要由兩個人合作。一個手拿兩三米長的竹竿，竽頭上捆綁著一把鐮刀似的彎刀，當木頭靠近的時候，首先是長彎刀勾住並慢慢拉近，靠近江邊後，另一名工人則用短彎刀勾住並拖向岸邊，最後兩人合力把木頭抬上岸。有些時間，水流突然變急，或者有些木頭太大，工人無法打撈的，只好看頭木頭隨水漂走。而這個時候，無數人正在下游"守株待兔"。一般來說，這些人都不會空手而歸，不是撿漏撿到木頭，就是各種各樣的木板、樹根之類漂流而至，撿回家當柴木。而在岸邊觀看熱鬧的人也沒閒著，"來啦來啦！""這邊有一根！""有一根跑啦！"往往他們好象比站在齊腰深的江裡拼命撈木頭的人更著急。
打撈木頭是一個比較危險的工作，經常有人不小心被木頭撞翻在江裡，有時候用長勾勾住了木頭，一不小心一個浪打來，木頭猛一竄，結果就有連人帶木頭一起漂走的可能，以至於每年都發生死人事故。
木頭撈打上來之後，便整整齊齊的堆放在木工站前面的空地上，等待汽車拉走。而這又是雞窩村人最開心的時候。因為每裝一車木頭，每人便可得到3至5遠的裝車費，這是一筆額外的不小財富。所以，每當這個季節，雖然農活也正是最忙，但仍然有不少人成天守在木工站，巴望著汽車來拉木頭。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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