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年間,蘭州城兩個湘籍譚公子

光緒年間,蘭州城兩個湘籍譚公子

苦月霜林微有陰,燈寒欲雪夜鍾深。

此時危坐管寧榻,抱膝乃為梁父吟。

斗酒縱橫天下事,名山風雨百年心。

攤書兀兀了無睡,起聽五更孤角沉。

這是瀏陽譚嗣同在蘭州寫的一首詩,詩中有一種大寂寞。在五泉山下,獨對孤燈,聽西北孤城的號角,心思沉浮。

從詩作本身而言,不算上品,用典也是很常見的。“斗酒縱橫”則是少年人常有的心性。但詩中有一種難得的早熟,譚復生日後的追求和捨命為變法的氣概,由此詩可見一斑。

譚嗣同寫此詩的具體年月,頗有爭議,普遍的看法是,此乃光緒九年後,譚嗣同隨父親譚繼洵到蘭州讀書,寫就的。

光緒九年(1883),譚繼洵由甘肅鞏秦階道員升任甘肅按察使,全家由天水遷到蘭州。剛到蘭州,譚繼洵命令兒子譚嗣同(時年18歲)回湖南和同鄉、戶部同事李壽蓉的女兒李閏成婚。譚嗣同幾乎在蘭州沒停幾天。

婚後,譚嗣同夫婦即回蘭州,此詩應該在譚嗣同婚後寫的,其中不平之氣,可能是有後母盧氏的原因。

據記載,譚繼洵的夫人即譚嗣同的生母去世後,家務由譚老爺的大姨太盧氏掌管。盧氏很機敏,深得譚繼洵喜愛,又生了個小兒子,地位更高。譚嗣同的二兄繼襄(其長兄已去世)很活泛,與後母處得還可以,而譚嗣同狂狷,遇到盧氏的批評,毫不客氣地頂嘴。於是盧氏在譚繼洵面前說壞話,離間父子,譚繼洵對譚嗣同很是惱火。

父子有矛盾,這當然是原因之一,但我以為完全歸罪於繼母的離間也不對。譚嗣同當時的叛逆精神,讓久經宦海的譚繼洵害怕。有才的兒子不安分,禍福難料呀。

光緒十三年,譚繼洵在日記中雲:

七兒(譚嗣同在家族大排行中第七,稱七公子)好弄,觀近作制藝文,不合式。

制藝文即應科舉的八股文、策論、試帖詩,譚嗣同志不在此,進士出身的譚繼洵於是親自輔導兒子的制藝功課,而譚嗣同在父親推薦的範文上大書“豈有此理”。這父子關係能好麼?

可憐天下父母心,譚繼洵知道自己兒子不喜歡做八股文,看來走科舉的路希望不大,便走門子,拉關係。其一個女兒嫁給了收復新疆的同鄉、新疆首任巡撫劉錦棠的兒子,有親家之誼。有戰功的大臣說話好使,光緒十三年,劉錦棠以嗣襄、嗣同在甘肅新疆糧臺效力,向朝廷疏薦,奏保嗣襄以直隸州知州用,奏保譚嗣同以候補知府補用。

譚嗣同這個候補知府的得來,幾乎可說是“冒功”。對這個心高氣傲的貴公子而言,不是榮耀是恥辱。我以為這首詩在光緒十三年寫就的可能性最大。

在譚嗣同和父親關係不佳的這一時期,蘭州城還住著另外一位日後功名甚著的譚公子。這人是陝甘總督譚鍾麟的兒子譚延闓。

譚延闓1880年生於杭州,他的父親時任浙江巡撫,比譚嗣同少15歲。光緒七年,才三歲的他隨就任陝甘總督的父親去蘭州,在此度過他的童年時代,直到光緒十六年離開蘭州赴京師。

譚鍾麟是湖南茶陵人,和譚繼洵是長沙府的同鄉,也是一個姓,兩人在蘭州是上下級關係,相處非常融洽。譚鍾麟在給朝廷的奏章中,不斷地講譚繼洵的好話。如光緒十一年給甘肅布政使譚繼洵的考語是:

該員才明心細,綜核精詳,守經達權,能顧大局。

譚延闓是小老婆生的,在大家庭中地位並不高,從小直到人生甘苦,讀書非常用功,尤其是情商高。他二十四歲中舉人,二十六歲會試第一名(清朝湖南唯一的會元),殿試二甲三十五名,入翰林院。據說因為他本來殿試是狀元備選,因為姓譚,又是湖南人,慈禧太后痛恨譚嗣同,恨屋及烏,狀元給了別人。

譚延闓不但會考試,而且更會做官。民國後做過湖南督軍、國府行政院院長(總理)。此人號稱“藥中甘草”,處世的原則是一個“混”字,做官的宗旨是“三不”主義:一不負責;二不諫言;三不得罪人。主要的精力用於研究美食。

今天的官宦子弟,到底學哪個譚公子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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