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創始團隊：最初的神明（132）

李世民拿到這個報告，心裡涼了半截。

有人說：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老天有眼，終於站出來說了句公道話，本來就該我接班。

李世民這麼答題的話，估計李淵要送他去看精神科醫生。

報告的要害是革命。至於誰革誰的命，也說得很明白：未來皇帝李世民革現任皇帝李淵的命。

所以李淵在問：老天說你圖謀不軌呢，你怎麼解釋？

李世民莫名其妙躺槍，他心裡肯定在想：天上星星的事我哪管得了，憑什麼叫我解釋？

但皇上叫你解釋你也躲不過去。他立刻作出一個最合理的判斷：有人搞鬼。

太白金星要亂跑，誰也拿它沒辦法。但把這個事和誰扯上關係，這裡面大有講究。比方最簡單的：皇上可以下個罪己詔，對自己近期的思想、行為作個反省。但顯然沒人那麼想，這頂帽子，最終被扣到了李世民頭上。

紀錄片《激變玄武門》

大殿上，李淵還在等待著回答。四周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空氣裡瀰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息。李世民面對的，是他一生中最兇險的時刻。

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已經想好了一個答案。

世民密奏建成、元吉淫亂後宮，且曰：“臣於兄弟無絲毫負。今欲殺臣，似為世充、建德報仇。臣今枉死，永違君親，魂歸地下，實恥見諸賊！”

看李世民這個回答。首先，他是知道標準答案的。皇上給某人看一個預言，說那人要做皇帝。意思很簡單：你識相點自殺算了。這跟皇上是誰、那人是誰都沒關係。一個帝王，對任何打著天命招牌要取代自己的人，向來是殺無赦的。

其次，李世民指控這是太子黨對自己的陷害。太白星的非正常活動，六月初一、也就是前天，已經出現過一次。到今天報告才出來，誰知道這期間有人搞了什麼鬼？他不敢說這是李淵的主意，只好說些‘我沒有虧欠兄弟，都是他們要害我’的話。

第三，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重磅炸彈，打了李淵一個措手不及。

為了應對突發情況，李世民曾秘密炮製過一份太子黨的黑材料。現在我們終於知道它的內容：實名舉報太子和齊王。說他們身為高級幹部，有嚴重的作風問題。而且，對象竟是皇上的嬪妃！

李淵拿著那份黑材料，臉都氣綠了。你說信吧，這是聞所未聞的事；你說不信吧，材料上又言之鑿鑿。估計李世民這個事情琢磨很久了。當時宮內管理散漫，幾個兄弟隨意串門，而且都去走嬪妃的路子。但李世民多了個心眼，他不親自出馬，而是派老婆上門。另外兩個兄弟傻乎乎的，不辭辛勞頻頻上門請安。噓寒問暖、小禮品不斷，自以為拉上後宮的關係、從此佔據主動。

他們不想想，李世民是什麼人？戰術大師啊。他最擅長的就是找敵人的破綻，你這麼一搞正好授之以柄。關鍵時候，真真假假這麼奏上一本，頓時攪亂了李淵的思路。

拋出這個猛料，李世民又順手打了張悲情牌：自己出生入死、為國立下大功，最後要落得什麼下場呢？‘永違君親，魂歸地下。’一個字——冤！

一怒一悲之間，李世民面前的險局已然消解於無形。

來看李淵什麼反應：

上省之，愕然，報曰：“明當鞫（jū）問，汝宜早參。”

看完報告，李淵基本的狀態是‘愕然’——驚呆了。李世民的第一個目標——轉移視線，順利完成。起碼，他不用再去回答那個什麼太白金星的問題了。

接下來，李淵的處理是叫李世民明天早點來，和李建成他們對質。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大概想在百官上朝之前，小範圍解決問題。

這正中李世民下懷，因為他還有第二個、也是最主要的目標：調虎離山。

李世民這次軍事政變有個最大的困難：目標太多。

當初他的團隊制訂計劃，核心起碼有兩步：一要消滅太子和齊王，二要控制皇上。兩頭丟了哪一頭，計劃都要失敗，算起來總共有三個目標。一場戰鬥有兩個目標就很危險了，何況三個。而且是在兵力遠遠少於對方的情況下。所以計劃中最關鍵的部分，是怎麼調動對方，叫他們照著自己的劇本、走到該走的位置。

問題是：他們三個會乖乖服從李世民的安排嗎？

李世民在大殿之上的應對，可以說是‘神之一手’：面對突如其來的‘太白經天’事件，他既躲過飛來的災禍，又把三個目標引向了預定的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