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斤重的愛情(感人故事)

他今年80歲,是個可愛的老頭,步伐輕盈,愛笑,喜歡演講,教徒子徒孫們打太極;她72歲,是個美麗的老太太,有點靦腆,很細心,喜歡做女紅,家裡擺滿她做的手工絹花。但是今天,他們讓人們感動的是——他給她寫了15年的情書,她小心收藏,一共600餘封,裝在箱子裡,藏在床底下;她回了他15年的家書,他輾轉全國,只剩300多封,放進麻袋裡,藏在床底下。

他的情書挨著她的家書,竟有整整8斤重。這對夫婦就是住在上海嘉定區的陳才宣與陸彩英。

戴口罩的來客

陳才宣淪為33歲的大齡青年時,連剛入伍沒幾天的新兵蛋子都開始關心起“陳幹部的終身大事”。拗不過眾人的熱情,陳才宣決定相親。女方是杭州某野戰醫院的醫生,25歲,上海人。

1963年的一天,陸彩英值班時有些心緒不寧。幾天前,同事給她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33歲,淮安市漣水縣解放軍某部的連職幹部,重慶人。

見面的那一刻,有些突兀。病房裡突然多出個戴著口罩的陌生軍人:“陸彩英同志,你好。”陳才宣一慌張,竟然向陸彩英敬了個軍禮。陸彩英忍俊不禁,點點頭:“你好。”陳才宣臉漲得通紅,堅持不肯摘下口罩。“你不怕熱嗎?”陸彩英落落大方地打量對方。“到醫院來,不是要注意清潔衛生嗎?”陳才宣給自己找藉口。陸彩英笑了,突然覺得這場相親很有意思。陳才宣呆呆地看著陸彩英,慢慢地把欣喜寫在眼睛裡:這就是一見鍾情嗎?

回到部隊後,陳才宣忍不住有了寫信的衝動——雖然相處只有1個多小時,可是他幾乎已經認定對方就是自己攜手終生的伴侶。“陸彩英同志,我懷著崇敬的心情和您見了面。我希望在我們認識的過程當中,本著一個共產黨員和共青團員所應有的質量和道德來慎重地對待個人問題……”信寄出去了,陳才宣突然感到不妥:“萬一她對我不滿意怎麼辦?”

那天,陸彩英正在治療室給人打針。“陸彩英,你的!”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對周圍人的打趣假裝鎮靜,但她拆信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夜晚,陸彩英坐在桌前冥思苦想如何回信,緊張過後,開始唉聲嘆氣。她突然意識到:“難道這就是愛情?”她寄出了第一封回信。陳才宣幾乎每天都要給陸彩英寫信,他在文字裡勾勒她的一顰一笑,每每落筆時又忍不住要把激情掩藏在“毛主席語錄”後面。他們第二次見面時,已是第二年的初夏。陳才宣站在門診部門外,一眼就把陸彩英從一大群白大褂中認了出來。

1964年7月30日,陳才宣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攤開信紙——但這次肯定是最神聖最莊嚴的。下筆時,由於他用力過大,差點劃破紙張:“我希望我們能很快建立起幸福的家庭!”巨大的憧憬,像紅日般照耀著簡陋的宿舍。

陸彩英沒有回信,她覺得“終身大事”的答覆不能簡單地揣進郵遞員的綠色挎包裡,那樣太慢,而且太隨意。她衝進醫院傳達室,謝天謝地,沒有人佔用電話:“陳才宣同志,我答應你的提議。”

郵遞員一直充當著他們的紅娘。在信裡,陳才宣和陸彩英確定了新生活的起點:1964年國慶節。同樣,在信裡,他們討論了結婚形式:無需酒席,不宴請賓客,組織兩家人集體遊西湖。那天,陳才宣正大光明地牽著陸彩英的手,故意落在人群后邊,拍下唯一的結婚照,但陳才宣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照片。國慶節一過,他跟隨部隊去了安徽。陸彩英把照片夾在信裡寄給了陳才宣,3寸的黑白照片上,他和她都那麼俊俏,笑容定格。

把習慣變成愛

陳才宣養成了給愛人寫信的習慣,何時再相見,家裡如何,工作上有什麼問題……所有能想到的事,都會化作白紙黑字。

陸彩英似乎有特異功能,她會在收到信的那天打噴嚏。“陸彩英,你今天打了幾個噴嚏啊?”同事們取笑她。“3個。”她老老實實回答。3封信,就在抽屜裡放著。最多的那天,她連打了5個噴嚏。

最遠時,他們相距數百公里;最近時,“我現在的位置和醫院的直線距離只有60裡,可是部隊事務繁多,不能抽出時間去看你。望你見諒。”陳才宣在信中說。陸彩英突然生出“過去看他”的衝動,她匆忙請假,把自己“寄”到了營房門外。回程路上,陸彩英提著陳才宣買的水果懊惱不已:“來前這麼衝動,竟然忘記把織好的毛衣給他帶過來。”

兩個人的信裡,很快多了第三個人。一次短暫的團聚後,陸彩英有了孩子。私底下,陸彩英不止一次為懷孕之苦哭紅眼,孕吐最厲害時,她躲在廁所裡抹眼淚。但是,她一如既往地在信裡給予丈夫理解。

“想想給女兒取個什麼名字吧?”信不長,是陸彩英躺在病床上寫的,生產後的疲憊抵不過讓丈夫分享女兒誕生的喜悅。陳才宣在營房裡踱步思考:“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妝愛武裝。那麼,就叫‘奇志’吧。”

沒有思念的日子

當信封上的郵戳進入1975年時,信裡敘述的文字不再溫情脈脈:陸彩英即將轉業,為了兩個孩子和丈夫日後能進上海落戶,她決定去上海郊區安亭鎮工作。3年後的1978年,陳才宣轉業歸來,一家人終於團聚。那時,陳才宣已年過半百,兩鬢生花,而陸彩英略顯肥胖的身體顯示著一個女人15年的勞作變遷。

15年的鴻雁傳書,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摩擦,悄然而至。第一次領到糧票時,陸彩英發現一家四口人的口糧數額竟然比別人兩口之家的還少。這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跑去質問,對方的回答輕描淡寫:“你們家,只有你是本地人。本地人和外來遷入的人,待遇當然不一樣。”陸彩英愣在那裡,回到家,她還必須接受孩子們的詢問:“媽媽,為什麼別人家都有水果糖,我們家沒有?”

陸彩英張張嘴,積攢起來的怨氣在看到丈夫時噴湧而出:“去廚房看飯好沒有,不要什麼事情都依賴我動手!”陸彩英躺在床上流淚,似乎有什麼寶貴的東西在一家人團聚的那一刻溜走了,讓她的心空落落的,找不到寄託。

陸彩英想起收到陳才宣第一封信時的驚喜,想到新婚時一天收到三五封信的幸福。那時,她向陳才宣彙報兩個孩子成長的煩惱;女兒美術課的得意之作也被她裝進信封,讓丈夫感受身為父親的甜蜜;為轉業和戶口問題,他們在信裡激烈討論,陳才宣作出“你在哪裡,我和孩子就去哪裡”的決定……原來,從生活裡溜走的,是她習慣寫進信裡寄給丈夫的思念。

婚姻跨入第26個年頭,陳才宣退休了。某日,他突然想起轉業後自己塞進床底下的麻袋。他費力地把麻袋拖出來,慢慢清點一封封信,妻子寫給他的信保留了336封。

陸彩英回到家,看到臥室一片狼藉。她正想發火,卻發現那些信上是她最熟悉不過的字跡。

“我在整理以前的東西。”陳才宣從一堆信裡探出頭。

陸彩英眼睛一熱,趕緊從床下拖出一隻大衣箱。打開箱子,裡邊整整齊齊都是當年他寫的書信。669封,一封不少。

他的情書挨著她的家書,竟然在床底下肩並肩默默躺了10年。

這真是一個驚喜。

陳才宣翻找出當年的第一封信,忍不住念出聲來。陸彩英含笑傾聽,26年過去,丈夫的重慶話裡摻雜了上海腔,而她的上海話裡偶爾也會冒出些重慶俚語,這一刻,他們彷彿回到了初次見面那天。那些溜走的思念,在丈夫並不清澈的嗓音中又慢慢被找回來。陸彩英在想,如果夫妻倆能經常回憶過去,念念情書和家信,該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陸彩英和陳才宣沒想到,他們的信,感動了很多人。在愛情缺失的年代,8斤重的書信,代表的是整整15年的堅守和近半個世紀的包容。這些信,打動了很多90後年輕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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