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混子之滚刀肉“刘海柱”前传3

江湖混子之滚刀肉“刘海柱”前传3

在黄中华被打的第二天早上,四个带着蓝色棉帽子、穿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蓝色棉大衣的西郊青年吹着口哨唱着歌儿在被白雪盖了厚厚一层的冰封的江面上唿啸着过江了。江的西边儿,是被狂风吹得躯干已经扭曲了的树和冒着袅袅炊烟的乡村土屋。江的东边儿,是一栋栋毫无特色的砖结构住宅楼和一座座冒着浓浓黑烟高达几十米的大烟囱。

虽然只有一江之隔,但是却是两个世界。李灿然等人自幼对生长在几十米高的大烟囱下的孩子仇视,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家辛辛苦苦种的粮食都被江那边儿的不劳而获的孩子吃了,而且,江那边儿的孩子还吃过他们很多从没吃过的东西。江那边儿的孩子鄙视李灿然他们,因为李灿然他们都太土,类似于“从土屋子里走出来的人就是土的”这样的话可以经常从江那边儿的孩子口中听到。

那时吃国库粮的瞧不起吃农村粮的,挺正常。

李灿然虽然号称西郊第一刀客,但是他绝不是一个爱主动惹是生非的人。在他成名前他是这样,在他成名后他还是这样。从没听说过李老棍子主动去招惹谁了。他这次为自己根本都不认识的黄中华出头的原因可能只有一个:他早就想收拾收拾市区里那帮膏粱子弟了。黄中华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因为他听到老五的说完黄中华的事儿以后,说的不是:“一定帮你朋友把事情摆平”,而是:“市区的人是不是欺负我们西郊没人啊?!”

虽然江东边儿的烟囱明显比比江西边儿高了几十倍,但李灿然却从没因此而仰视过东边儿的任何人。他的先民都是手持腿叉子面对豺狼虎豹毫无惧色的人,甚至可能他的爷爷就曾经在东北的原始森林里与猛兽搏斗过,这沸腾的纯爷们儿的血液,到李灿然这一辈,还真没冷却多少。

兵在精而不在多,这次过江的只有四个人:李老棍子、土豆、老五、房二。这四个人,各个都是西郊一等一的好汉。而且这四个人还有个共同的特点:长得磕碜。这四个人里面,长得最像个人的就是李灿然了,尽管他那长条脸、薄嘴唇、削尖的鼻子组合在一起的确是不怎么好看,但他长得显然比另外三个都强得多。

土豆这个外号不是白来的,他的身材像土豆,脑袋还像土豆,连鼻子都像土豆。还有,他那肤色都像土豆皮。这小子和东霸天一样是以残忍而闻名,平时话不多,但是一动起手来却很是凶猛。

老五在前文中已有过介绍,此人五短身材又粗又壮,一看就是个好庄稼汉的材料。他这人还有一大特点就是埋汰,超乎寻常的埋汰。过江这四个人都穿着蓝色棉大衣,但是即使不告诉大家老五长什么样儿大家也都能一眼认出他:在四个人中找蓝色棉大衣的袖口已经穿成了黑色的那个,肯定就是他,没跑儿。用二狗奶奶的话说就是:老五这人跟刚从火炕洞子里钻出来的似的。

土豆和老五长的是磕碜点、埋汰点儿,但是起码还像个人,可这房二就不太像个人了,眼睛倒是不小但是向外鼓出来,眉毛好像是一共没长几根。塌鼻梁、雷公嘴,嘴里的牙势如犬牙呲互,脖子上还有一块大大的胎记。心理承受能力差点儿的人应该都不敢看房二。

这过江的“西郊四丑”中最帅的李灿然在江面上曾经说过一句貌似很经典的话:“我不管那姓冯的是谁,我就想让他知道我姓李。”

“对,李老哥你也像东霸天、卢松、张浩然他们似的,在市区里立棍!到时候我们哥儿几个也跟着沾点儿光。”

“呵呵,东霸天他们?我可不像他们一样。”

“咋了?你担心你在市区里立不出去?”

“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东霸天、卢松他们现在在市区的确混的不错,但是那是有原因的。”

“啥原因?”

“因为我没进市区。”

“……”老五等三人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答话儿。

李灿然身上就有那种男人该有的舍我其谁的霸气和雄心,这是成功男人必备的要素。

“西郊四丑”过了江后,找到的第一个人是傻六儿,傻六儿也是西郊的,以前在西郊也是一根“棍”,名气虽然没李老棍子大,但是混得也相当不错。虽然他的外号叫傻六儿,但是他可真不傻。不但不傻,还是个人精子。他是西郊混子中最早来市区的,他的“工作”是在火车站前摆残棋摊,堪称是我市最早一批江湖骗子。在81、82年,国家政策相对比较宽松,趁着这宽松劲儿,我市这些混子开始“百花齐放”了,开始撒欢了。当时的混子混得再大也没法去垄断房地产、矿山、物流之类的产业,所以摆个残棋摊算得上大买卖了。为啥说是大买卖呢?因为这一个残棋摊起码得5、6个人,这5、6个人的分工还各有不同,有摆棋的,有当棋托儿故意赢棋调人上钩的,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扒手。当时普通人家没网络,更没电视,通常都没什么热闹看,有人摆了残棋摊一定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很多人。尤其是在火车站前这样流动人口比较多的地方更是如此,那些无聊等火车的人,见到残棋摊即使不参战也要围边儿上看热闹,这就给了扒手可乘之机。通常一盘棋看完,兜里已经被人摸了个一干二净。

在那个人人收入都差不多的年代,傻六儿他们几个是全市最有钱的混子。由于是在火车站前摆残棋摊,傻六儿他们手中的全国粮票可能比很多人一辈子见到过的还多,要知道,那时候,全国粮票可比人民币金贵多了。

而且这傻六儿虽然没念过几天书,但是却一身书卷气,眉清目秀,长得特像大学生。平时再戴个平光眼镜,把棋摊往地上一铺,还真有那么几分棋王的意思。而且,傻六儿是见钱就赚,一盘残棋往地上一摆,上不封顶,每盘棋由应战者定价格。5毛钱起价,迎战者就算是说30块钱,他也敢接,就算是5毛钱,他也不嫌少。反正残棋这东西都是煳弄人的把戏,凭着那些路过看热闹忍不住加入战局的人的三脚猫的路数,能破得了这些残局的肯定是少之又少。即使有人真破了残棋傻六儿也不怕:回头再让兄弟把输的钱再偷回来呗!

由于傻六儿已经围着火车站一圈摆了大半年的残局,什么人都见过,所以他在市区里混得挺熟。让他打听一个人,再合适不过了。再者说那些天天气太冷,傻六儿根本都没出棋摊,就在市区的亲戚里家闲住着。

据说傻六儿之所以从西郊来到市区混是因为他总觉得有李灿然压着他,他混不起来。树挪死、人挪活,干脆来市区吧。所以,他和李灿然只能算是认识,绝对算不上朋友。但是李灿然找上门来让他帮忙,他也没法拒绝,帮忙就帮忙呗!再说,这傻六儿还是房二的表哥(要么就是表弟)。

要知道当时冯朦胧还没上电视,还没在大赛上朗诵诗歌,还没什么知名度,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他还是有点儿困难的。可这傻六儿还真不白给,只用一中午就把这冯朦胧调查出来了:在市东边儿那个最大的厂子上班儿,管宣传的,想收拾他的话,下班儿以后在他们家门口堵着他就行了。

末了,傻六儿还跟李灿然说了一句:“咱们都从小玩儿到大的,这事儿我必须得跟你说,这姓冯的,他哥是东霸天,亲哥,亲的。”话说完,傻六儿还挤了挤眼,多少有点嘲讽李灿然的意思。

李灿然当然看得出傻六儿意思,略微停顿了一下,嘴角抽了抽:“六儿,你知道我的外号吗?”

“你有啥外号?”傻六儿一头雾水,认识李灿然二十多年,还真不知道他有啥绰号。

“西霸天。”

李老棍子从牙缝儿里崩出这三个字以后,带着老五等三人头都没回就走了,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傻六儿。

“西霸天”这个绰号,是李老棍子在1982年1月2日下午给自己起的。尽管李老棍子文化水平在西郊混子里算是高的,但是他好像也不了解中国自古以来东比西要高贵。他给自己起这个外号,本意就是要和东霸天一分高下。

“李老哥,你啥时候叫西霸天了?谁给你起的?”老五这人就爱较真儿。

“今天,我自己起的。”

“这名字不好听,像是电影里的南霸天,不像好人。”

“……呵呵,你觉得你是好人?”

“不是啊,咳,我就是觉得你这名字不好听。”

“那东霸天好听吗?”

“好听啊!”

“不像南霸天?”

“像!哎呀,不像。”

“别扯淡了,抓人去!”李灿然懒得搭理老五了。

老五顿时不敢说话了。江湖中人都说,李灿然这人身上长着“糁人毛”,平时不发火都会让身边的人觉得吓人,要是多少动了点儿脾气,身边儿的人都得吓得大气不敢出。不仅仅对手怕他,就连他手下的这些小弟,也各个都怕他怕得不行。二狗也生活中,工作中也的确见过几个这样长着“糁人毛”的人,这些人通常不怒自威,年纪轻轻就管着一大群人,结果这一群人各个都服服帖帖,连顶头上司都要让他三分。

李灿然就是这么一个人。

雪虽然停了,但是路上的积雪还挺厚。狂风卷起残雪,那雪粒子砸到脸上生疼。李灿然他们这帮在西郊穷苦人家长大的人根本就不怕这个,穿着双黄胶鞋从火车站前步行五公里,一路走到了最东边儿的大厂。这一天从早到下午,李灿然等人足足穷蹓跶了十几公里,打这架可真不容易。

傻六儿说的是要李灿然等人在冯朦胧家附近截他,因为傻六儿做梦也想不到李灿然他们敢在下班时间在冯朦胧厂子门口截他。可是李灿然等人居然真的直奔了冯朦胧的厂子。没办法,李灿然等人根本就不认识冯朦胧,他们得去厂子打听。

“西郊四丑”到了厂子门口时,这厂子还没下班。李灿然跟厂子门卫打了个招唿:“我是冯朦胧的好朋友,一会儿下班冯朦胧出来的时候,你帮我留一下,我给他带了点儿东西。”

李灿然这次过江就是想成名,就是想给市区的人点儿颜色看看。这个上千人的大厂,可能在几十年的历史上也没人敢在这里截人,可李灿然,居然就这么干了。要知道,这样的大厂不但男性工人多,而且还有治安科!这治安科里是有配枪警察的!

离下班儿看样子还有十几分钟,天已经快暗下来了。李灿然等人就在厂子门口闲逛。逛着逛着看到了马路对面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儿自己一个人在树上勒一只大黄狗,这小伙儿虽然头发梳得油光铮亮,但是却鼻青脸肿,看样子是刚打完架。而且,他显然不会杀狗,把狗刚刚勒了一小会儿就放下,这大黄狗下了地蹬了蹬腿就又站起来了。这小伙儿累得满头是汗,可这大黄狗还真没死的意思。

李灿然走过去的时候,这小伙儿正在看着这大黄狗叹气,眼神挺无助,这大黄狗也在挺无辜的看这这小伙儿,虽然狗不会说话也没叹气,但是李灿然也读出那大黄狗眼神中流露出来的话了:“你不就是想整死我吗?你这么折磨我干啥玩意儿,你几吧勒我一下午了,我好几次都快断气的时候你就把我放下了,你到底是啥几吧意思?你TMD撒逼楞地整死我!”

它憋屈啊,真憋屈,哭的心都有了。

有宋朝大诗人的诗为证:问狗狗不语,是要死?是要活?现狗命一条,勒死半只,还剩半只。

勒狗这人正是刘海柱,这大黄狗正是他昨天在段家屯抢来的战利品。他昨天半夜才骑自行车回到市里,一直睡到了中午,本来邀请了一群朋友晚上来家里吃狗肉,可是整整一下午自己也没能整死这只狗。狗没整死,人快愁死了。

当然了,还有比他愁的,谁呀?狗么。

“兄弟,没你这样杀狗的。”李灿然看不下去了,替刘海柱着急,也替这大黄狗着急。

“那你说咋杀啊!”刘海柱终于遇到个明白人了,赶紧请教。

李灿然不认识刘海柱,刘海柱也不认识李灿然。在82年初,无论是李灿然还是刘海柱,还都仅仅是在一个小区域内小有名气的混子,论知名度和实力,远不及东霸天、卢松、张浩然等人。但谁也想不到,就在半年之后,李灿然和刘海柱两人成了全市最大的两个一等一的江湖大哥,东霸天等人,要么被他们踩在脚下,要么被他们降服。

谁也想不到,这未来在我市影响了十几年的一正一邪两个江湖大哥,首次相遇就是在这个雪日黄昏的马路牙子边上,中间还隔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大黄狗。这俩人讨论的不是江湖大事,而是如何快点儿把这只狗整死。

“这样勒倒是没毛病,但是我看这狗起码得勒45分钟才能勒死,你勒的时间太短,狗这玩意儿命大着呢!”

“咳,我也勒了半天了,可是这狗体格太好。”刘海柱讪笑,毕竟作为一个混子头子,弄不死一只狗有点儿丢人。

“你现在再把它挂树上,我估计勒半个小时,这狗也就差不多死了。”

“还要半个小时?”

“是啊!”

“算了吧,我看这狗就不该死,我不杀它了,正好我家缺一只看门狗,我把这狗带回去养着吧!”刘海柱显然对自己的屠狗手段丧失了信心。

“不杀也好,不杀也好,对了,你是这个厂子的吗?”

“我是……恩,我现在不是了。”

刘海柱以前的确是这个厂子的,但是他已经被这厂子除名了,在自己习惯性的回答了一句“是”以后,马上又改口说不是。

“哦,那你以前是这个的吧!”

“恩!”

这俩人见的第一面儿,聊得还挺投机。他们可能也没想到,在未来十几年中,他们之间会有那么多恩怨。

“那你认识冯朦胧吗?写诗的那个。”

“……认识。”刘海柱冷笑了两声。

“怎么了?”

“……没事儿,你来找他?”

刘海柱当然认识冯朦胧,不过俩人从来没说过话,因为刘海柱被除名的时候,冯朦胧还没进厂。以前刘海柱一直喜欢厂里的一个上海知青姑娘,这姑娘叫周萌,这周萌也有点儿喜欢刘海柱,俩人虽然没牵过手也没一起看过电影,但是是那种心照不宣的暧昧,俩人在这方面都有点儿矜持。但是自从这冯朦胧进厂以后,开始了对周萌的疯狂追求,天天给周萌写朦胧诗。令刘海柱气愤的是,周萌好像并不反感这冯朦胧,经常可以见到冯朦胧和周萌一起下班儿回家。刘海柱的朋友都跃跃欲试想揍冯朦胧一顿,但刘海柱总是拦着不让。刘海柱拦着的原因并不是怕冯朦胧的哥哥东霸天,而是觉得搞对象这样的事儿不应该用武力解决。纯爷们儿得用自己的魅力去征服姑娘,而不是要靠欺负情敌的方式来解决。冯朦胧的“撬行”行为虽然有点令人不齿,但是毕竟刘海柱和周萌并没明确关系,似乎从道理上看也没有特别大的不妥。所以,刘海柱一直忍着。

“是啊,找他!”李灿然的嘴角抽了抽,这是李灿然动怒时的习惯表情,只要即将动手打架了,李灿然的嘴角必然抽动。

“你们是要找他打架吧?呵呵。”

刘海柱也算是个老江湖,看着老五等人那表情、神态,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灿然显然被刘海柱问了一愣,他没想到刘海柱看出来了。

“对!”李灿然这人挺爽快。

“在这打架?!”刘海柱也有点差异。

“对!”

“……”刘海柱伸出了大拇指。

“哈哈,咋的?”

“别的不说了,当心点儿,也当心他哥。”

说完,刘海柱拽了拽手中的绳子。

这时,工厂下班了,哗啦啦响的自行车队开始陆续从工厂的自行车棚向工厂的大门进发了。李灿然对着刘海柱简单挥了挥手道别,直奔马路对面的工厂去了。

说来也凑巧,诗人冯朦胧是第一个骑自行车从厂门口出来的,而此时,李灿然由于躲避一辆解放大卡,还没能过马路。

这时,那热心又欠嘴的门卫从传达室跑了出来喊了一嗓子:“小冯,你朋友找你!给你送东西!”

“哪儿呢?!”冯朦胧停下了车子,单腿支在了地上,头转向了传达室。

据说冯朦胧还没等把头转过来,一块板砖就端端正正的拍在了他的面门上。拍砖的人是房二,这一砖特别狠,冯朦胧居然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连人带车拍倒在地。厂子门口地上的积雪被车轧人踩成了光滑的冰面儿,冯朦胧人摔在地上滑出了好几米。

现场目击这一战的刘海柱20几年来还没忘房二的那一板砖,至今提起仍然赞叹不已:“要说抡板砖的本事还得说人家房二,就是以前李老棍子手下长的最不像人那个。那天他是从马路的这边开始高速助跑,十几米的助跑后在靠近冯朦胧约1米多的时候整个身子跃起,同时抡圆了手中的板砖,连人带砖从冯朦胧的正面门扣了下去,跟他吗的乔丹灌篮似的,准,狠,那是真狠,那气势,我当时就知道,这冯朦胧的鼻梁非断不可,眼眶子非裂不可,门牙肯定得掉几个……也就是冯朦胧小时候挨打多,换了别人,那一下弄不好直接就拍死了。我活了50多年,就见到房二这样一个蔫了吧唧不说话,一出手就如此凶悍的。”

没打过架的东北男人基本没有,没抡过板砖的东北男人也不多见,但是谁能抡出房二那样一板砖来?能让青年时期成天在街头混战的刘海柱几十年都记忆犹新的一板砖,那会是多么强悍的一板砖。

雷霆万钧啊!

地太滑,房二这一板砖抡完自己也没站稳,也滑倒在地。

“吱”“吱”“滋噶”……这是向厂门外涌出的下班工人自行车刹闸的声音。

“操!小冯挨打了!”

“你们住手!”

“……”

前面的几个工人都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是冯朦胧,也都看见了另外三个不知道哪来的穿着蓝色棉大衣戴着蓝色棉帽子的野小子冲到了倒在地上的冯朦胧跟前,开始朝冯朦胧连踢带跺。

“上啊!是小冯!”

“整死他们!”

历史上还没有人敢在这厂子门口惹事儿呢,这帮血气方刚的工人看到同事挨打,纷纷撂倒了胯下的自行车,向李灿然等人冲了过来。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时间,众人一涌而上。

围着倒地的冯朦胧踢的李灿然等人的形势急转直下,被二、三十个工人围在了中间。五大三粗的工人三扯两拽,李灿然和老五也都滚到了地上。

据说老五的确也是个打架的人才,被人扯倒以后虽然自己被暴风骤雨般的拳脚痛击,但是他一直死死的抓住冯朦胧一个人打。转瞬间,老五、李灿然等人都看不见了,蓝色的棉帽子不见了,蓝色的棉大衣也不见了,淹没在了人群里……

围着他们打的工人又围上了一层,再围上了一层……

在马路对面看热闹的刘海柱一声叹息:这哥儿几个,今天是得留在这了。

正在此时,忽然几声惨唿传来,刚才拼命向中间围的人群骤然向四边散开。

又是几声惨唿传来,工人开始掉头就跑,多数向工厂院子里跑去。

消失了几十秒的四个蓝色棉大衣又出现在了刘海柱的视野之中,借着昏暗的路灯的光,刘海柱看到了手里拿着一支长长的利器的李灿然又连捅了三个人。

在倒地被围殴的时候,李灿然摸出了腿叉子。

出刀是真快,捅了三个,连两秒都没用上。真不愧是西郊第一刀客。

赤手空拳的工人们哪能敌得住这样的快刀?全都往厂院里跑,有的显然是受了伤,跑的时候捂着肚子。

刚爬起来的土豆抡起冯朦胧的车子朝四散跑开的人群扔了过去。

房二又捡起了刚才那块断砖,加速助跑,腾空,抡砖……

打便宜手时这群工人都拼命向前冲,发现对方四个人全是在玩儿命而且手持杀人凶器后全拼命往回跑。这是人类的通病,发现有便宜占时冲的最快的人发现有危险之后,跑的也最快。

院门外,就剩下了四个蓝色棉大衣和倒在地上的冯朦胧。雪地上,全是血点子。不仅仅是冯朦胧和工人们的血,老五和土豆也都满脸是血。整场斗殴,从房二拍出一板砖到结束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刘海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群野人,哪儿来的?!如此凶悍?!

李灿然踩在了冯朦胧的胸口:“别欺负我们西郊没人,别以为你们市里的多牛逼。”

冯朦胧被那一板砖拍得面目全非,看起来还是神智不清,但眼神中却全是不服:“……留个号吧!”

“西霸天,李灿然,西郊的。”

“……你要付出代价!”冯朦胧眼睛在喷火,但是说话还是文绉绉。

“跑!公安来了!”土豆喊了一嗓子,穿着警服的保卫处的人正朝厂门口奔来。

四个蓝色棉大衣消失在了黑暗中,留下了几顶棉帽子和一地血点子。

牵着那只奄奄一息的大黄狗站在马路对面看热闹的刘海柱差点没因为这事儿惹上一身骚。

“柱子,是不是又是你找的人打冯朦胧?!刚才门卫小张看见你们站在一起说话呢。”保卫处的问刘海柱。

“扯几巴淡!你柱子哥我啥时候背后阴过谁?啥时候想收拾谁不是自己动手?!”

“那也咋不帮忙?”

“你也不看看挨打的是谁?!再说,我TMD现在不是你们厂子的,挨捅那几个我一个都不认识。”

据说刘海柱事后也琢磨,要是他还在这厂子上班儿而且赶上这事儿该咋办,琢磨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跑自己肯定不能跑,但是结果呢?应该是挨捅了。

在遇见李老棍子之前,刘海柱一向自认为自己是街战的超级天才。在这天见到李老棍子之后,刘海柱的想法有些动摇了。李老棍子他们哪儿是一个人强啊!?他们是一个超强的战斗小组,这个战斗小组显然没经过任何准备和训练,但是却浑然天成,配合极度默契。

蔫了吧唧的房二绝对是这个战斗小组里的尖刀,跑了10几米跳起来抡那一板砖,催毁对手的不仅仅是肉体,更是精神。那一砖头挟带的气势,足以让任何对手胆寒。得多大的仇啊!能让他抡那么一下子。

老五给这个团伙儿带来了不要命的精神,那么多拳脚朝他袭来,他不挡、不躲。玩儿命打冯朦胧一个,这样的人,谁不怕?

土豆能足够的审时度势,无论是第一波进攻还是第一波反击过后,他都能马上发动第二波,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根本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

当然了,最关键的,还是那个戴着能遮住半边脸的大眼镜的李灿然,在最困难的时候,他扎住了台,显然他是这几个人中的头子。再者说,他出刀太快了,捅人根本不眨眼,扎完一个马上扎下一个。

后来听说的事儿让刘海柱更加佩服李灿然:不到20秒内,捅了11个人,这11个人各个都见血,各个都得去医院包扎,但无一重伤。

这才叫刀客,伤人而不杀人。就凭李灿然那把自制的腿叉子的长度和锋利程度,想把人扎个对穿实在是太容易了,可是在形势如此危急的时候,李灿然的手还是那么又稳又狠:各个给你放血,但是我一个都不杀。

这得是什么心理素质?!

当二狗听到李老棍子当年不到半分钟捅了11个人的时候,又想起了电子游戏“名将”里那手持双刀的木乃伊使绝招的时候才能达到的效果。

“天外有天啊!”刘海柱拖着奄奄一息的大黄狗回家了。

据说,在西郊四丑胜利逃亡之后,老五问了李灿然一个问题。老五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懂就问,从来不装懂,求知欲特强。问出的问题总是让人哭笑不得,没办法,他就是小可爱一个。他是真可爱,绝对不是装可爱、装清纯。

“李老哥,那姓冯的小子后来说句啥?我跑的急,没听见。”

“他说我们要付出代价。”

“啥?”

“他说我们要付出代价。”

“啥叫代价?”

“代价你都不懂。”

“不懂……”

老五手托着下巴茫然的摇了摇头,眼睛清澈见底。眼神中不但有对知识的渴求,还有对李灿然的崇拜。那个时代一般人家都没电视机,人们想听到点儿文词还真得看书,没点儿文化的人还真不懂啥叫“代价”,像老五这样每天跟一群混子在一起吃喝玩闹的,怎么可能会懂这么个词?

“代价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把他给揍了,他也要让我们挨揍。”

“哦,他说代价的意思就是要打我们?”

“对,所以他说让我们付出代价。”

“那我们凭啥付代价?”

“没啥啊,咱们小心点儿就行了。”

“对,那我们不要付出代价!”老五那可爱劲儿又上来了。

“呵呵……”李灿然挺无奈。

“我们要让他付出代价,这代价我们说啥也不能付。”老五活学活用的能力真强。

“对……”

“让他付代价,操!”

“……”

李灿然看着老五,快哭了。

傻六儿给李灿然等人安排的住的地方,离火车站不远,是个带院的尖嵴大瓦房。

“这是我兄弟家,快一年没住过人了。这张大火炕也一年没烧过了,不过你们好好烧烧,肯定也暖和。我先回去了,你们哥儿几个在这好好休息吧。”说完,傻六儿走了。

“傻六儿还不错。”老五说。

“当然了,我表哥么。”房二说。

李灿然笑笑没说话。

滚烫的热炕头上并排坐着西郊四丑,炕中间儿收音机响着,老五抱着个特大号的铁茶缸,茶缸里是刚烫完的满满一大缸原浆白酒。

在那个年代,能有口酒喝,是多么惬意的事儿。这酒,也是傻六儿给打的。

“咱们以后也跟我表哥似的,在市区混吧!”房二太羡慕傻六儿的生活了。

“就是,还是市区好!”老五也说。

“呵呵,留在市区,可能是要付出代价。”李灿然说。

得,李灿然也被老五给拐进去了。

“是吗?你觉得那姓冯的他哥会来报复。”房二说。

“肯定的。”

“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去找到你们家啊,李老哥。”老五说。

“不会,东霸天怎么说也是个大混子,场面上的人,不可能找到谁家里去。”

“是吗?那我们就不用付代价了。”老五说。

“行了吧,别说了,喝酒!”李灿然说。

我市80年代初那原浆白酒的力气忒大,每人喝了3、4两就已经头晕眼花了。炕烧的那么热,一会儿功夫,这哥四个全睡着了。收音机都没关,但是根本不影响他们四个熟睡。他们也累啊,今天光走路就走了至少20公里。

他们四个不是一齐睡着的,但是是一起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脖子上都顶着一柄明晃晃的斧头。同时,电灯也被拉亮了,刺眼,真刺眼。

“谁叫西霸天?”斧子后面,有人发问了。这声音,文绉绉,似乎曾经听到过。

“我!”

李灿然一下就醒酒了,他明白,这是东霸天来了。自己该付出“代价”了。今天的李灿然实在是太累了,又喝了不少酒,否则他不可能有人进了房间他还不知道。他的警觉是天生的、遗传的。

“哦,你?我叫东霸天。”

一个长相不逊色于当时中国最当红的唐国强的脸伸了过来。

李灿然的手慢慢摸向了小腿,这腿叉子他总是绑腿上,有时睡觉都不解下来。

一声闷哼,腿叉子掉在了炕上,李灿然额头上的汗珠渗了下来,手腕子可能是被钢管打折了。

东霸天晃了晃手中钢管:“早就听说你腿上别着个腿叉子,是你快啊还是我快?你别再乱动啊!那斧子就架在你那大动脉上。”

李灿然咬着牙没再哼哼,盯着东霸天使劲儿看,脸上的肌肉在胡乱的跳动,嘴角抽搐得十分没有规律。

“弟兄们,把他们四个也绑走!”

“绑哪儿去?”

“当然是绑到一个中立场去啊!”

“哪是中立场?”

“我叫东霸天,他叫西霸天,我市区的,他是西郊的,中立场当然是在江上啦!”东霸天是真文明,不愧是高级知识分子家培养出来的,一个脏字都不说。

走到门口,东霸天顺手撅下了一根冰棱子,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咬了两口:“我渴啦!”

一个小时后,二十几个人押着五个人到了被冻得鼓起了大包的江面儿上,五个人,齐齐站一排,手绑着,脖子后面都顶着把斧子。为什么是五个人呢?还一个是傻六儿呗!没傻六儿,谁带的道啊!

江面儿上全是残雪,月亮被云遮着,根本就没什么光亮。从热被窝里拽出来的李灿然他们几个人冷死了,快冻僵了,老五还感冒了,不停的打喷嚏。

东霸天他们也冷,冻得直哆嗦。

望着白雪皑皑的江面儿,东霸天跺着脚说:“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看来老冯家这一家子人都热爱诗歌,只不过哥哥喜欢的是毛主席诗词,而不是朦胧诗。

“真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他虽然一口正宗的东北话,但是祖籍在南方,难怪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不过这零下30来度的气温,谁有心情听他的诗朗诵啊,连他的兄弟估计也没心情听下去。不过东霸天的兄弟们显然都怕他,在这猎猎北风中,除了东霸天的诗朗诵,其它几十个人一声都不发。

李灿然等人是越听越心惊:早就听说这东霸天有点儿变态,但还真不知道他有这么变态。他这大冷天的来这朗诵诗歌来了?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傻六儿,我恕你无罪。”

东霸天就是有文化。据说恢复高考以后,只上到初中二年级就退学了的东霸天居然考上了国内某顶尖名校,通知书都下来了,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家庭还是因为他劣迹斑斑,政审没通过。从那以后,他就更加乖张暴戾。

“……”傻六儿看着东霸天,眼神有点儿迷惘:我无罪你把我带这来干嘛?

“但是你这嘴不太好,肯定是你告诉他们我弟弟的情况的。”东霸天摇了摇头。

“嗷”的一声惨叫,傻六儿捂住了嘴。

黑暗中,谁都没看清东霸天怎么抡的钢管,但都听见了傻六儿的惨叫。

大家不用看也知道,傻六儿这嘴肯定被打烂了。东霸天只要动手,就没轻的。今天是和他相依为命多年的亲弟弟被打得面目全非,根本不用想也知道傻六儿的后果。

“好了,我说了,我恕你无罪。”

要不是西郊四丑都是亡命之徒,肯定都得吓尿了:无罪的还这样呢,那有罪的该怎么办?

老五感冒有点儿严重:“啊……啊……啊……阿嚏!”“啊……啊……啊…”

只见东霸天从身后的人手中拽过一把斧子,抡起来就朝老五那三寸不良之物砍去。

“啊!”老五一闭眼。

斧子停在了老五的裤裆上,没砍下去。

东霸天又笑了。

“你还打喷嚏不?我这是帮你治病,呵呵,你肯定不打喷嚏了。你要是再能打一个喷嚏,我现在就放你走,我说话向来算话。”

“……”老五的确是一下就把感冒吓好了,再怎么使劲也打不出喷嚏来了。

“你看,是不打喷嚏了吧!”东霸天很有成就感。

据说东霸天的那群兄弟一个个的都跟哑巴似的,东霸天只要一说话,他的兄弟就都连大气儿都不出。

“是谁打了我弟弟一砖头?”

“我!”房二鼓起腮帮子承认了,他知道他躲也躲不过,干脆认了。

“好!是条好汉,我敬你是条好汉。你打了我弟弟一砖头,我也砸你一砖头。我说话算话,一砖头就一砖头,肯定没第二下。这下砸完,咱们俩两清了!公平吗?!”

“公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好!看你就像条好汉!”

“把他给我拽到岸上去,这冰面儿上太滑,跑不起来。”东霸天继续说。

东霸天跑开了至少20米,助跑、加速、腾空、扣下。原来这一套动作东霸天也会。比房二端得还狠!

一声闷哼,房二栽到了岸边。不到一分钟,脑袋旁边儿的雪全化了,被房二口鼻流出的热血融化了。

房二就倒在那,东霸天根本就不管他是死还是活。

“西霸天是你对吧!”东霸天明知顾问。

“……”李灿然不说话,面部肌肉继续胡乱的跳动。

“你看你,还戴个眼镜,装斯文人呢?”

“……”

“我叫东霸天,你叫西霸天,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呢?”东霸天不像老五在问话时那么可爱,那纯真。他是装可爱。

“……”

“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总得有一个压倒一个。”东霸天自问自答了。

“要杀要剐,你撒逼楞地!”李灿然早豁出去了。

“痛快!”东霸天对敌人从不吝惜溢美之辞。

“操!”李灿然懒的看东霸天这变态表演。

“看你是个痛快人,我也给你个痛快的。今天你在我弟弟厂子门口捅了11个,11个啊,你挺厉害。我呢,也替帮我弟弟出头那11个被你捅的来一刀。我就来一刀,就拿你这破腿叉子。你捅11个,我捅你一个,公平吗?”

“操!”

话音儿没落地儿,一刀就攮进了李灿然的肚子,这一刀,可没李灿然下午时候打架时那么留情面,差点儿没了根儿。

李灿然咬破了嘴唇没吭声,蹲在了地上。他常玩儿刀知道,这一刀可能要不了他的命,但是肯定至少能要得了他大半条命。这一刀下去,肠子得断多少根啊!这刀还不能拔,一拔就得出人命。这伤还不能耽搁,耽搁时间长了,也得出人命。

东霸天站在李灿然面前,幽幽的叹了口气,说:“我曾经跟人说过。我恨一个人,我让他冷。我爱一个人,我不让他冷。我从小就不想让我弟弟受冻,可我弟弟好几次差点儿没冻死。今天我弟弟……”东霸天说的好像挺动感情,声音有点哽咽。

东霸天顿了顿,咳嗽了一声,平静了一下情绪,说:“所以,我今天,让你冷。”

“镐把呢?!给我刨个冰窟窿!”

一声令下,几条壮汉抡起早就准备好的镐把开刨了。

冰冻三尺啊,一镐把下去,冰面儿上就是一道白印,再一镐把下去,又是一道白印。

“三儿啊,你们几个动动脑子,这冰面你能刨得开吗?你们去找人家已经凿好了钓鱼的冰窟窿,两下就凿开!”东霸天确实比别人有头脑。

在东霸天的指导下,冰窟窿果然很快就凿好了。

东霸天走到了老五和土豆面前,对他俩说:“我从不与宵小之辈为敌。念在你俩是宵小之辈的份上,今天我不收拾你俩了,但是吧,我要交给你俩一个任务。你们把这西霸天头朝下放进这冰窟窿里,你俩每人抓住他一只脚,可别松手啊!你一松手他就掉进这江里喂鱼了!”

“……”老五和土豆面面相觑,不说话。李灿然是他俩的大哥,他俩宁可死也干不出这事儿来。

“不愿意去是吧!我说了不收拾你俩了就是不收拾。但是我数仨数,你俩不过去,我现在就把这姓李的脑袋给剁下来!”

东霸天一个数都没数,老五和土豆就过去了。他俩看出来了,这东霸天,今天晚上是真敢把李灿然的脑袋给剁下来。

“把他衣服给都给我脱了,脱了能更冷点儿。”

“上衣不能脱,哦,有刀,那把他裤子脱了吧!”

“留着裤衩子干啥!把他裤衩子也给我扒下来。”

老五和土豆一人拽住了李灿然的一个脚脖子,李灿然就这么被头朝下放进了冰窟窿。

“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西霸天,今天就看你能不能捉到鳖!”东霸天又诗性大发,他好像对毛主席诗词的确有近似偏执的热爱。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

“拉出来吧,我手冻麻了抓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也该憋死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真不行了!”

老五和土豆齐刷儿的落泪了。

在这个世界上,能把这哥俩儿弄得一起掉眼泪的,恐怕有且仅有东霸天一个。

“唉!”东霸天一挥手,示意把李灿然提出来。

“他要是命大没死,什么时候你们想找我报仇,我随时恭候!”东霸天扔下句话又一挥手,20多人跟着他走了。

“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远远的,还能听见东霸天的诗朗诵。

嘴唇冻得发紫的李灿然被拉上来以后呕了好几口水,躺在了冰面上。

老五和土豆抱着李灿然哭。挫败,这真是挫败,身、心、尊严的全方位挫败。“……李老哥,我们付代价了……”老五哭着说。

“别哭了,快送他俩去医院吧!”傻六儿嘴含煳不清,但是脑子可比吓煳涂了的土豆和老五清楚。

李灿然就是命大,真没死,已经死了90%了,又活了。

房二也命大,也没死。但是他更加不像个人了。

第一次猛农过江,就以这样的结局收场。第二次猛农过江,那已经是五月份了,这是后话。

当然,十几年后,李灿然又以几乎完全相同的手段收拾过当时我市的另一个江湖大哥:东波。这更是后话。只是那次李灿然收拾完东波以后大家都这样评价他:“李老棍子,是那次被东霸天弄出了心理阴影,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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