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绣”的艺术

面对冕宁“绣花”工艺传承与振兴这一新的时代课题,我们该做些什么,或者又能说些什么?好在,吾之老伴儿即是一个执着的“绣花”工艺的践行者。凭她多年的亲历与感悟,于是和她相厮相守的我,耳濡目染才有了这点对冕宁“绣花”工艺粗略的说说——

“做绣”的艺术


说来,冕宁民间传统“绣花”工艺亦是代远年深蔚然于城乡,尤以布料纺织格式单一、印染技术落后之年代为甚。据有关史料记载,中国“绣花”工艺之发端历史上可追溯至汉唐。其时,勤劳智慧之女人们便始在衣物、枕被、帘帐等生活用品上刺绣花草鸟兽或人物等等用以装饰、寄托情感思绪。其表象可谓栩栩如生、情趣昂然、意念极为邃远。“绣花”工艺的出现与盛行,不仅弥补了布料花色单调的审美的贫乏,而且展示了中国女性才艺指数的高低。在中国古代乃至上个世纪,衡量一个女人的才气,女工的优劣即是一项重要指标。那时的女人们为了展示自我,从小便在长辈的言传身教下习作“针线活”,那重要性胜过断文识字。伊人还在谈婚论嫁之年,便早早地开始准备那结婚生子的物件:扎花鞋,绣花枕,还绣花翁裙,花环裙,花领褂……一应都在悄悄地进行。当生了孩子,用大花翁裙一背走在人前人后,那女人的品味便全然地出彩。这或许即是“绣花”工艺得以发展、写入悠久的另一面。即便到了无论乡村城市或是男女老幼似乎都可以不必动针动线既可“时装”一把的今天,“绣花”工艺仍然是少不了的,而且日渐珍稀视为古典的一种,甚而作为藏品传家。当然,单以经济价值论那绣花而市是不划算的,费工费时,仅就一个花翁裙便须耗时数月不过卖价大钱几张,似乎还真的得非所得,然而钟情于绣花的她们却又那样地锱铢不较,此中原因或许又不仅是单以金钱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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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绣花”工艺虽费工费时称得“手艺”活儿,但所需材料并不繁复,唯有布、线、画“三大件”即可,却又如生活之油盐柴米一样都少不得的。布,首先是质地要好,以绣品及手法而定,棉布、绸缎为佳。现时多采用平板机织帆布(又称之为粗纱“洋布”),若能得到过去土机所织“小布”且属至宝。一是因为土机小布经纬匀称、编织紧实,又较之细纱“洋布”纹络清晰;二是因为土机小布一般为解放前所织,时隔六七十年了本身即已珍稀,再加绣花自然身价不凡,且土机小布属土靛所染,无论是“天津蓝”还是“翠蓝”均色调淳厚,表现力极强最宜绣花颇受方家青睐;其次是线,讲究的是均匀色正,尤以上世纪八十年代前生产的手工棉线为佳;接下来便是画了:画,一般由专业画工在布料上(古时用特配石灰浆、现时用白色广告汁)画出图案,那便是绣花的模本。既是模本便决定了绣品的形式与内容。好的模本栩栩如生,内涵丰富,因此对画的内容与画工一般都有所选择。“绣花”除具备基本物件和掌握基本技巧外,剩下的便是“绣”了。这“绣”不算神圣,但凡讲究的是气定神闲,身闲心闲意无杂念方能随心所欲,那万般美好与祝福全在一双纤纤小手之上,飞针走线,犹如书画大家之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做绣”的艺术

冕宁民间传统“绣花”工艺,就其绣的基本手法说,仍然属于广义上的“十字绣”范畴。即为“十字绣”,无非就是以纱为基本单位,根据表现形式的不同,在两根或三根纱上对角打下“十字结”。从这一点来说,“绣花”的艺术其实就是“数纱”的艺术。检视各家各色绣品风格略有不同,全在于运针技巧和表现手法的微异之间。就冕宁“绣花”工艺,除基本的技法 “十字绣”外,其次便是“丁字绣”。具体来说又分为挑、刺、扎、缕四种:“挑”,纱数可多可少,二至十根均可,视其图案表现的需要而定;“刺”则不同,纱数为横三竖三、或者横二竖二,一律严格不可杂来,只是后者较之前者绣出的图案更为细致逼真罢了;“扎”较为自由,不数纱不择布,斜纹亦可,一般在绸缎织物的绣花中使用;“缕”主要用于“丁花”。表现手法也有所不同,全在“丢花”、“装花”之区别。就形式而言,“丢花”和“装花”,都是在大花里面套小花,区别在于,“丢花”是十字绣而“装花”是按三根纱丁绣。要说的是,冕宁“绣花”虽不失一定的章法技法,然高手绣花却强调自我审美,多不拘泥于“花样儿”框框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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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冕宁“绣花”的基本技法无别,但由于绣织者心智的高下、修养的深浅、技巧的娴僻,所绣出的物件品位却有所不同。一个高品位的绣件,讲究的是针脚细致匀称、干净利落、图饰多样、表现生动、内涵丰富。一件好的冕宁“绣花”工艺品,其形式不仅表现生动,而且内涵极为丰富。它能够以一种艺术的形式表现出人们、尤其是女人们对生活的向往与祝福,代表着一种美好的“祈祝文化”的价值取向。其思想性主要通过某种图案来表现,如:金鸡芙蓉、喜鹊闹梅、凤盘牡丹、蝴蝶抱瓜、狮滚绣球、佛手莲桃、白鹤蟠桃、鹿含草兰等等;又缀饰图案有吊吊花、灯笼花、苔苔花、菊瓣花等,还有“丢花”和“装花”。虽则随心所欲,如梅花、茄盘花、甚至珠子、蜘蛛等动植物器什皆可登“大雅之堂”,但这些图案虽然构图简洁,却意向深远,内涵丰富,一般都具有对福禄寿喜的美好愿望和平安吉祥的追求,如金鸡芙蓉寓意吉祥繁荣;喜鹊闹梅意指喜上眉梢;石榴蟠桃蕴含多子多寿等等……其图案的形态不惟逼真,手法也夸张,却能神形兼备,韵味无穷。

“做绣”的艺术

再说“十字绣”发展到今天,又得益于电脑扫描绘图顶端技术的运用,将一些名画如《清明上河图》、《八骏图》、《长城图》、《旭日东升》等制作成图纸。绣制者只需按图绣作,便可制作出一幅栩栩如生的图画,一幅名画大画就这样地“得来全不费功夫”。 最近两三年来,除传统的冕宁“绣花”工艺外,此类“十字绣”工艺在冕宁县市井与农村均渐行渐盛,已然成为女人们的一项既休闲且时尚的文化生活。现实中,或是另起新居乔迁之喜,或是男婚女嫁布置新房,多有张挂一、二副绣品烘托增色者,抑或作为礼品馈赠亲朋戚友者,如此地如此便渐渐成为时尚。就目前冕宁女人们绣成的“十字绣”绣品中,《清明上河图·虹桥》算得是尺幅最大、工序最繁之一。此画系北宋徽宗年间宫廷画师张择端所作,历经一千多年,久负盛名系国之瑰宝。“十字绣-清明上河图”全画由十二幅组成,描绘京城汴河清明时节风光,单就人物即达一千六百多人,大则如桃小则如豆,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所见上图仅是其中之一:幅长145cm,宽71cm;格子数,800宽x395高,共316000格,满装满绣每格四针,共计1242000针;色彩丰富,用色线39种,不可不谓之繁不可不谓之名的了。

览阅冕宁民间 “绣花”的方方面面,可见其集实用性和艺术性、思想性于一体。这也许便是它能令那些女人们神往、孜孜不倦、甚至毕生追求,使之生命经久不衰的理由吧!即以吾之老伴儿而言,从何时开始习作“绣花”已说不准,但至今年过六旬尚对“绣花”爱不释手,即使前年“白内障”手术后现在仍时不时地要拿针拿线,说来也是够执着的!数十年来,“她”绣了多少花还真没统计过,不过除了自家儿孙用了的和送亲戚朋友的以外,目前尚收藏有各种绣品二三十件;同时还在2007年的十个月里每天穿针引线十个小时绣成了《清明上河图-虹桥》。其绣品于2010年3月参展,被冕宁县妇联授以“才艺比赛一等奖”。当然,“她”也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因为“她”只是冕宁千千万万绣女中的一个。

时逾千年史至今日,随着高度科学化和工业化的纺织、印染、机绣和缝纫技术,加之电脑扫描现代“十字绣”绣图工艺的出现,冕宁民间传统手工“绣花”工艺无疑也将被逼至一隅,但它也仍顽强自我地生存着、显示着,似那凌寒开放于墙角的几枝梅花,暗暗地、淡淡地、幽幽地。有远见卓识者还在屡屡奋呼:振兴冕宁刺绣,弘扬地方传统文化——因为,“冕宁绣花”在高科技电脑刺绣的当下,它的价值自然会不全以经济数字来显示,它留给我们的也就不仅仅是物质的财富了——我们有理由相信,冕宁“绣花”将会永远地灿烂开放于现代科技时代的百花园里!

摘自:《彝海》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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