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女人的來電|相茹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電|相茹

賈琳,你怎麼在這兒?

正要掃微信付款給飯店老闆的我,聞聲抬頭一看,原來是老同學高建。

領導,就算這裡是您老人家的地盤,我花錢吃口飯總可以吧?!我笑著調侃身居某單位要職的老同學。

拿老同學尋開心不是?美女作家到了我的地盤,吩咐一聲,我好請你吃飯啊。他一臉的真誠。

到你們西城辦點事,沒想到竟然沒辦完,只好下午接著辦。這不還沒吃上飯就被你抓現行了。我搖頭嘆息了一聲。

幸虧沒辦完事。走,跟我吃飯去。他拉著我就走。

我擺手拒絕,說,你肯定不是一個人吃飯,我貿然前去不合適。

高建正色道,且不說我只是個芝麻綠豆小官,只是就這場飯局,如果你不參加會後悔的。

有什麼說頭?我半信半疑。

來了你就知道了,我保證!他一邊說一邊帶頭上樓。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他上去了。

樓上小包間裡已經有兩名中年男子,看到我們進來馬上站了起來。

高建給我們做了介紹。這兩位是他的發小,矮個子的是孫斌,高高帥帥的是鄭鈞,都是行政機關的公務員。

相互寒暄一番,我們四人同時坐下。

高建招呼服務員再上一副碗筷。

我一看桌子上已經擺有四副碗筷,不解地將視線投向高建。

高建向我點點頭,沒說話。

簡單的涼菜熱菜很快就上齊了。

孫斌打開一瓶白酒,依次給大家倒上。

我說不會喝酒,孫斌還是堅持給倒了一點點,說是意思下就行。

沒有主人的酒杯也倒滿了酒。

然後,三個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動筷子也不說話。

鄭鈞則時不時看一眼手機。

小小的包間裡,瀰漫著一種奇怪的氣息,令我這個半路殺入的程咬金,既緊張又尷尬,手足無措,就連窗外泡桐樹上的蟬鳴,也莫名變得格外的刺耳聒噪。

我的心中漸漸滋生出了無數只無形的小手,想要抓住那漂浮在空氣中的一絲詭異或者說是諸多神秘……

鎮定,鎮定。我勸慰著自己,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擺出一副嫻靜文雅的模樣,好歹咱也算是受過高等教育並以碼字為樂的人。

但是,我的眼睛就像兩隻擁有巨大光源的探照燈,在三個男人的臉上來回的掃射,意欲探究出一星半點兒的蛛絲馬跡。

事實是,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三張男人的臉嚴肅到冷峻的境地。

就在我感覺不能再忍受下去、只是出於禮貌而沒有拂袖而去的時候,高建開口了。

大家還是別沉默了,小心把咱們美女作家的好奇心給折磨碎了!他微笑著打破了僵局。

孫斌、鄭鈞都笑了,我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有個故事,很長,我講給作家聽聽可好?快人快語的孫斌看著我說。

我連連點頭。

就從這個座位的主人說起吧!孫斌指指那個空座位。

高建、鄭鈞、孫斌和亦度(缺席的就是亦度)都是省委家屬院裡長大的孩子,父母都在省委各個部門工作,職務高低不盡相同罷了。

四個男孩從小一起玩一起上學,好得穿一條褲子都嫌松,高中畢業後各奔東西。高建、鄭鈞上了大學,孫斌和亦度去當了兵。

高建、鄭鈞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政府機關工作,孫斌在部隊考上了軍校,在部隊工作了10年後,又轉業回到了省委工作。亦度,從部隊復員後分配到省物資廳工作。

四人娶妻生子(女),各自安好。

身材魁梧、相貌俊朗的亦度娶到了一個漂亮媳婦莉莉。莉莉身材高挑,容貌姣好,楚楚動人。兩人婚後生育一女,夫妻兩個視若珍寶。

後來,隨著城市商業化進程的飛速發展,身為百貨商場營業員的莉莉下崗了。一心為了妻女過上好日子的亦度毅然辭去安逸的工作,投身期貨市場,並很快賺到了滿滿的第一桶金,在九十年代後期的省城率先開上了進口私家轎車。

只是期貨市場,神秘莫測,瞬息萬變。一個閃失,亦度賠得乾乾淨淨,一無所有。

不甘於貧困的莉莉,開始了一二再再而三的折騰。什麼行業掙錢就做什麼,一樣不成換另一樣,賺賺賠賠,最後還是沒有大富大貴。於是,便開始了對自家男人亦度的各種嫌棄。

最後,就連10多歲的女兒,都拒絕跟爸爸親近,甚至鼓勵媽媽跟不成器的爸爸離婚。

一直在做個體小生意的亦度陷入了空前的感情危機,壓力山大。身體也開始出現問題,痛風,高血壓接踵而至。

妻女時不時玩失蹤,有次竟然數月不回家。

等亦度找到那母女倆的時候,莉莉有了轎車,開了公司,租住了大房子。親生女兒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爸爸說。

聽說這一切與一個房地產老闆有關。

三個好哥們也不止一次勸過他,不行就離婚吧?強扭的瓜不甜。

我捨不得女兒!亦度說。

日子一天天熬了下去,直到亦度88歲的老父親住進醫院。

哥哥姐姐都忙,只有亦度白天黑夜堅守在醫院。在伺候父親的第15天,勞累過度的亦度突發腦溢血,倒地昏迷,被送進了省人民醫院的重症監護室搶救。

高建、孫斌、鄭鈞三個當然是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

莉莉花枝招展地帶著女兒來到醫院,看了一眼插滿各種管子、氣息奄奄的亦度,跟醫生交流了下病情,便牽著女兒的手走了。

女兒一滴淚都沒有掉,莉莉更沒有。

亦度昏迷的第10天晚上,高建、鄭鈞和孫斌從醫院出來,坐在一個小飯店裡吃飯。想著病情一直沒有任何轉機的亦度,三人愁眉苦臉,沉默不語。

就在這個時候,鄭鈞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鄭鈞想了想,還是接了。

您好!您是亦度的朋友嗎?他發生什麼事啦?電話、QQ都聯繫不上他了。一個女子急切的聲音傳來。

鄭鈞遲疑了一下,說:是的,亦度突發腦溢血住進了省人民醫院重症監護室,10天了,依舊昏迷不醒。您是?

一聲壓抑不住的嚎哭從話筒裡傳來,鄭鈞本能地將手機拿開。

高建與孫斌面面相覷。

鄭鈞拿著手機,聽著女子那撕心裂肺的哭聲,眼淚一滴滴落下。高建和孫斌也是淚流滿面。

很久之後,隨著一聲“我後悔啊”,電話斷了……

5天后,也就是2011年7月22日,亦度在他50歲生日那天,永遠離開了。

殯儀館遺體告別的早晨,鄭鈞翻出那女子的號碼,打電話給她,想告訴她亦度走了的噩耗。

我已經在殯儀館了。我要單獨跟他告別。她說完,掛掉了電話。

一年後,在鄭鈞等人的堅持下,已經帶著女兒入住花園別墅的莉莉,在神龍山購買了一塊墓地,讓亦度入土為安。

第三年的清明節,三兄弟去給亦度掃墓的時候,發現亦度的墓地乾乾淨淨,就連石碑都擦洗過了。鮮花酒杯和燃過的菸頭在墓前擺放的整整齊齊。

會不會是莉莉和女兒?孫斌說,要不給她打個電話問問?

你可拉倒吧!她才不會來呢,她女兒也不會。高建氣呼呼地說。

那我知道是誰了。鄭鈞說。

孫斌和高建一起點頭。

到了亦度忌日生日那天,高建、孫斌和鄭鈞三人又聚在一起吃飯,給亦度擺上碗筷酒杯,紀念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孫斌剛剛給大家包括亦度的酒倒上,鄭鈞的手機就響了。看了看號碼,鄭鈞向孫斌高建指指手機,點點頭。

您好!鄭鈞有著好聽的男中音。

他放了免提。

你們好!是我,你們都在嗎?一個溫柔的女聲從手機裡面傳出來。

我們都在呢。高建和孫斌也開了口。

謝謝你們,我替亦度謝謝你們!他這輩子有你們這樣的朋友,值了!女子的聲音有些哽咽。

也謝謝你,一直沒有忘記他!鄭鈞說。

怎麼可能忘記呢?明年清明節我再回去看他。

記得替我給他倒杯酒,點支菸,謝謝!再見!女子說完,掛斷了電話。

講到這裡,孫斌長長嘆了口氣。

從此後,每年的今天,亦度的生日忌日,我們三兄弟都聚在一起,等候那個女子的電話,然後一起紀念亦度。

高建接替了孫斌的講述。

我睜大眼睛看看高建,又看看鄭鈞與孫斌,小心翼翼地問:哪女子是誰?

不知道她姓甚名誰,不知道她住哪裡做什麼工作。她對我們來說就是個陌生女人。孫斌說。

也不能這樣說了,她是愛亦度的女子。鄭鈞說。

今年是亦度走後的第七個年頭,那女子清明節掃墓,亦度忌日來電話,一年都沒拉下過!鄭鈞對我說。

窗外,那棵枝繁葉茂的泡桐樹上,除了知了,還有一群鳥兒在嘰嘰喳喳不停地鳴叫。我痴痴地沉浸在這個悽傷的故事中,腦子裡只有陌生的亦度,陌生的女子,稀缺的執著的情感……

這頓飯,吃得不後悔吧?高建悄悄問。

嗯!我答。

這時,鄭鈞的電話響了……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電|相茹

相茹,鄭州人,愛生活愛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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