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岁月——玻璃球|辛茜

过去的岁月——玻璃球|辛茜

离开那个院子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青年。

我要说的那个院子,不是奶奶家住过的四合院,而是很大很大,有着一片被我称为森林,三四栋楼房,种着大豆、小麦试验田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中科院下属的高原生物研究所,在城西靠近郊区的地方。

院子里很清静,没有多少外人,却有很多的树。因为树多,花也多,便引来了各种各样的蝴蝶,在树木和花草中间跳跃着。又因为这么多的蝴蝶,院子里便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孩子。森林的一边,漫山漫坡的野花和着试验田里金黄色的油菜花、白色的大豆花一起被成群的蜜蜂包围着。我和我的伙伴从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就在大人那里找了种种借口,跑到山坡上,跑到密林的深处摘果子、采野花。

山坡的下面还有一大簇墨绿色的枸棘林,谗嘴的我们常常因为偷吃得太多而流鼻血。

动物室的院子也是我们常去的地方。院子的深处,高大的铁笼子里养着几只比我们还要高的长头发狗,一见到有人靠近,就发出疯狂的叫声。我们又惊又吓,但还是要大着胆子在笼子的外面逗它们,如果有人用长棍子捅了其中的一只,那么所有的狗都会跳起来扑向笼子,吓得我们发出一声声尖叫,冲出院子。那种惊险的感觉真让我们又害怕又喜欢。

隔壁房子里的小白鼠却管不了那么多的事。每次我们去看它们的时候,它们总在一声不响地吃东西,小小的嘴巴不停地嚅动着,圆圆的眼睛一闪一闪。有时候碰巧看见阿姨在给小白鼠打针,针打完了,就会给小白鼠喂肉松吃,小白鼠的嘴就动得更欢了。我的小朋友王萍常常羡慕地说,小白鼠吃得比咱们好,下辈子还不如当个小白鼠呢。

离开小白鼠,我们很快便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院子里还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呢。

过去的岁月——玻璃球|辛茜

到了晚上,我们会在长满野花的小森林里各自寻找一处隐蔽的地方,用浓密的枝叶搭起一座小山洞,用红色的砖块摆起整齐的桌子、椅子,细细地布置起自己的保密窝。我最喜欢用一种粉红色的,不知名的小花来装扮我美丽的小窝。收拾好窝后,我会在我的桌子上用一只捡来的破瓶子装满一大簇野草。这时候,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只好坐在我红色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

保密窝里潮湿、安静,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只是有太多的蚊子。我不得不起身,不停地劳作,才会避免脸上被叮出一连串的大包。

保密窝已经非常漂亮了。可我不能够就这样静悄悄地独自享用,于是在山坡上喊着小朋友彩云、小丽、印红的名子。不一会儿,她们几个从各自的保密窝里悄悄地钻了出来。我们手拉着手,相互击掌向毛主席保证,决不泄露秘密,才放心地依次到每个人的小窝里参观。如果有胆大的能在山坡后的大豆地里,背着管后勤的张老虎叔叔,偷偷地摘一些豆子回来,那是再好也不过的。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美餐一顿了。

黑夜降临,月亮升上了天空,大块大块的云朵在月光里显得异常神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孩子们之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一个长

着白发白胡子的老爷爷在一个有月光的晚上,埋下了一块透明的玻璃,第二天早晨,这块玻璃变成了七彩的玻璃球,竟然给老人带来了好运。

对此,我们深信不疑。诡秘的夜晚带给我们惟一的喜悦,就是亲手,把早已经选择好的彩色玻璃块悄悄地埋进自己的保密窝里。为了能让自己的玻璃球变得更美丽一些,还要摘一两朵鲜艳的小花放在玻璃块下面,然后在玻璃块上吐一口自己的口水,再用土埋起来。

一夜的等待,伴随着甜蜜的梦想,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奔向了自己的保密窝。但是保密窝已经被严重破坏,桌椅被推翻在地,瓶子的碎片和芬芳的野草、鲜花被抛向四处。最气愤的是,玻璃块不知去向,埋着它的小洞里塞满了石头。

我们只好伤心地放弃自己精心营造的保密窝,集合在操场,谈论各自遭受的这场劫难。然后更加周密地计划下一个保密窝的地点。

那几天,院子里笼罩着神秘、紧张的气氛,每一个调皮的男孩,都被我们视为可疑的敌人……

玻璃球的故事一直是我儿时美丽的梦。直到我长大,直到我懂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艰苦努力,没有任何东西能给我们带来好运。玻璃后面的花再美,也比不得辛勤的汗水,只有不间断地劳作、学习、思考,并有意识地去发现身边的快乐,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过去的岁月——玻璃球|辛茜

绘画:淑涵

过去的岁月——玻璃球|辛茜

辛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散文》《青海湖》《芳草》《美文》《诗歌月刊》《安徽文学》《岁月》《散文百家》《散文海外版》《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中国文化报》《中国绿色时报》《新民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多篇作品被选入各种年度选本,数十篇散文被选作中学考试阅读文。出版作品《眼睛里的蓝》《茜草为红》《燧火的赠品》《我的青海湖》《一望成雪》,长篇报告文学《尕布龙的高地》。荣获省政府颁发的文学创作奖、第四届冰心散文奖、首届中国“丝路散文奖”、“人民文学”近作短评金奖、安徽文学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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