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綠皮車上不該看見的故事

發生在綠皮車上不該看見的故事

02年和同學一起出遊的路上,坐綠皮火車,我看見了拐賣少女的人販子。

為什麼說不該看見,因為即使事情重演,回到那個年代,那個年齡我大概率還是無能為力,最多隻是平添了對世界另一個角度的認識。

那天車上人不多,每個人都有座位的狀態

我們先上車,三個同學坐一排,對面是一個親和力很強善談的大叔。

大叔年輕時在電影院工作負責畫電影海報,一知道我們是打算外出寫生的,就好像遇到了故人一般,氣氛熟絡的海聊起來。

幾站過後,上來兩個女性,一個大概四十多,一個十八九歲。

上車後兩人坐在了大叔旁邊,也就是我們對面。

四十多歲的那個女性,她的眼神我直至今天也無法忘記。

明明是雙眼皮大眼睛五官端正,卻什麼情緒都讀不出來。

一瞬間我想到她可能也有過漂亮的時候,但此刻的衣著又顯得那麼敷衍。

我看到她背後被束成辮子的大波浪,想著她應該也是在意過自己形象的。

一個年輕時可能是漂亮的女人,此刻裝扮樸實又有燙髮痕跡,臉上彷彿蒙了一層塵土,

眼神中什麼色彩都沒有,是對視一瞬間她給我的印象。

十八九歲的女孩子,扎高雙馬尾,衣著廉價色彩樣式誇張的外套,比起四十多歲的女人來更願意和我們多說兩句。

不是個在健全富有家庭中長大的孩子,每個舉動言行都有在刻意誇張,似乎極力在渴求關注和在意。

不漂亮,說話粗糙尖利,如果那是她從父母的言行中習得,她的原生家庭應該是長輩的一言堂,她從未受到過尊重正視,不曾被溫柔的愛與溝通過。

她在上車之前的那個城市裡打短工,早就沒有讀書了。

一個性格外型皆不討喜言語習慣中還帶攻擊味的女孩,彷彿被蓋上了即使失蹤也不會多有人過問的戳印。

直說了吧,自私,任性,眼中少有旁人感受是她給我最直接的印象。

雖然長大了,但心中的好多塊都是缺的。

在狹縫中長期生活過,眼睛裡沒有溫柔,缺乏常識也沒有可以獲取知識再自我成長的環境。

這樣的一個女孩,正是極易被心有不軌之人盯上的範本。

是大叔先察覺到她倆關係不一般。

兩人上車後大叔就開口攀談起來,年長的女人沒有溝通欲,但在來回間還是被問出了幾句。她們是在上車的城市剛剛認識兩天,兩人即成為了“好朋友”。

女人說要帶女孩去自己家那邊,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玩幾天,吃住行費用女人全包,女孩則是一口答應了這個提議。

坐過綠皮火車的都知道,列車開動期間,列車員會推著推車循環在各個車廂售貨,非飯點時推車裡售賣的是一些小東西,鑰匙扣,手電筒,撲克牌,梳子飲料之類的,價格普遍虛高。

推車推過身邊的時候,女孩招手叫停了推車,開始把玩車上的商品。年長的女人見狀,一句“喜歡拿著吧”,女孩就開始選東西。都是我認為用不到又死貴的。

在那個年紀,十來塊錢的東西在心裡真的就是死貴了。兩人的語言動作行雲流水般,彷彿都已經熟練了這種交往模式,女孩挑商品,年長者付款,兩人間沒一句廢話,買完就又陷入沉默。

女人上廁所期間,大叔試圖問女孩,“你們什麼關係,她為什麼給你付款?”

“好朋友。剛認識的好朋友。”

當即大叔就用開玩笑的語氣問,“你就不怕遇上人販子,把你帶到窮鄉僻壤賣掉?”

女孩貌似想都不想就答,是人販子我可以喊呀,我可以趁機跑啊。

大叔直言:“你就不怕人家把你綁上關屋裡?”

女孩依舊重複著那句話,好像是上了發條一般:我可以喊啊,我聲音大拼命喊,還怕別人聽不到嗎。

十八九歲的大孩子,對險惡的理解也只是如此了吧。

在那片刻我已經相信在沒上車前女人已經用各種小恩小惠把女孩的貪慾給勾起,用對獲得更多饋贈的渴望把女孩的心給栓住了。

說不好在她心底深處,也想過這可能是場騙局,但自己一定能在賺夠後提前脫身,最後是誰賺到還不一定。

可在旁人眼中,那就是一個缺口,被利用被人牽著鼻子走的場景。你在他人第一次無緣無故給你恩惠時不喊,在踏上列車之前不喊,在還能走掉的此刻不喊,那你在下了車後一步步被推進陷阱的過程中也不會喊。當你成為他人罐中煮熟的獵物,可以讓你放聲大喊的場景已經失去,再以孤身之力撲騰也是無濟於事。

這件事,在我心裡藏了大概已經快16年了,16年前我只是看到,但並不能完全理解那個場景。

此後多年回想起那一天,那個表面熱熱鬧鬧的車廂,大叔做出的各種暗示明示,周圍同學對女孩淺顯的勸說,都無法阻止她的一意孤行。

當時在場的人能做的也不過是猜測,沒人敢確定真實就和自己假想的一致。只有那個剛踏上未知旅途的女孩,有機會理清對方對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出於各種目的。但她選擇性的把眼睛閉上耳朵捂上了,也許她只是單純的擋不住自己。

再說回那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眼睛裡真的什麼都沒有。

我也曾遭遇過小偷,騙子,無一例外他們眼睛裡都東西,有時是焦躁,有時是得意。

但這個女人的眼睛,沒有情緒的熱度,沒有介意的波瀾,沒有膽怯沒有慌,沒有迫切沒有著急。

她只是在完成這樣一件事。踩好女孩身上每一個可被利用的點,例行公事的,把看好的獵物拖回洞裡。她並不需要再多做什麼,就可以完成一次這樣的狩獵。

她甚至不在意車廂內旁人的側目,我們竊竊對話和大叔故作輕鬆的打探。她一定都是知道的,但她也知道,這些小事改變不了什麼。

在2002年秋那輛開往不知名城市的列車上,沒有一路追蹤的偵探,沒有超級英雄,除了看見,那些人什麼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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