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om Panopath過來人
微信號:Panopath_liuxue
一
早上九點半,我被Snapchat特別的信息提示音吵醒了,原來是CSE課和我同一個小組的外國課友們在討論今天晚上的趴體。
“Hey Jessy, you wanna join us?”
突然被cue的我有些受寵若驚,畢竟開學兩個月來,儘管我一直在努力融入,我在組裡的角色依然僅僅是the asian kid who is good at studying
久而久之,我也漸漸失去了剛開學那會兒想要成為“one of them”的動力。
盯著天花板,我糾結了起來;算了吧,去了也是繼續像一個局外人一樣待在一邊,明明插不進他們的對話卻還要笑著假裝很有共同話題的樣子,真的好累。可是好不容易他們想起我一次,也許這次我終於可以扭轉我nerd形象了呢?這次拒絕了,也許他們就真的不會把我當作他們的一份子了呢?
“Give me a sec, let me think about it.”
為了不錯過早十的discussion,我如是回覆。
二
在走去lecture hall的路上,我碰到了orientation時和我同一個組的Cathy,她畫著挑眉穿著吊帶legging拖著sandal,和身邊的白人小哥哥一路打鬧著地迎面走來。
“What's up, Jes?”
她笑著和我打招呼,露出了一口白牙。我突然想起剛見面時的她,那時候我們都拘謹得除了詢問中英文名、家鄉、專業就只剩下相顧無言。
而現在我似乎還是沒有什麼長進,尤其是和外國人相處時,即使表面一副熱情開朗健談的樣子,內心卻總是在打鼓,總是擔心自己的口語不地道,擔心對方對自己發起的話題不感興趣。
明明期待著和外國友人們談笑風生,聊起來後卻又想趕緊逃離這場讓人緊張的對話。而Cathy,已經儼然一副abc的樣子。她一定融入地很好吧,我想。好羨慕,要是融入白人圈這件事也能有人carry就好了。
“Sureee imma definitely go!”
我掏出手機,應下了group chat裡的邀約。
再試幾次吧,除了膚色不一樣,他們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放平心態去趴體好好have fun啦。
三
然後,一年過去了,我們進入了大二。
我在大一想著的再試幾次,有用嗎?
是的,我可以在週五和隔壁來自墨西哥的Jackie和來自西班牙的Joyce一起化上大濃妝,去隔壁的Frat Street串街party;
我可以在學校的求職大會上,用得體的英語與來自各個行業的人士進行專業層面的交流;
我當然也享受每週去那個雖說成員有50個人但每次meeting只來十幾個的小社團,和學天文的俄羅斯小哥、學生物的美國小姐姐一起看看視頻;
我不怕在教授提出某個非常複雜的概念卻幾筆帶過時,果斷地舉起手說could you please repeat that;
我也漸漸對於人群中各種口音的英語是哪個地方的人,形成了條件反射的感應。
可是,當一天終了,將近午夜,我拿起手機,想要找點親近的人嘮嘮嗑說說閒話、抱怨一下永遠做不完的作業、差勁的教授、還有上課時旁邊大聲說話的同學,我還是習慣性的打開了微信。
我還是喜歡和我的中國朋友訴說自己的戀愛心事。
我還是喜歡和我的亞裔朋友吐露自己的童年趣事。
四
好難。
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擁有白人朋友。
我並沒有像父母期望的那樣,或者滿足曾經的自己對於出國的憧憬,真正的與不同文化的人交心,視這個地方為另一個家,稱這裡的人為family。哪怕我此刻可以說,自己成為了一個擁有多元的包容的社交圈的人,可是那些真正交心的、相處最親密的人,還是這些和我來自同一個地方、和我說著同一種語言的他們。
只有在和他們交流時,我才感受到真正的放鬆,不用感受突然想不起來某個單詞的窘迫,不用在說完一個joke之後沒有被get到時自己趕緊轉移話題。我好像並沒有做到真正的無差別化交流,也沒有走出自己的舒適圈,融入一個新的圈子。
所以,問完自己,在睏意包圍我之前,我隱隱約約地嘟囔了一句,我好像還沒有交到一個白人朋友呢。
五
你們,在美國的大學裡,
交到交心的美國白人朋友了嗎?
MHC 大一
不知道如何開口的歪:沒有。
OSU 大一
syn:沒有。我覺得把他們視作朋友instead of white可能會好些,但我做不到。
UCSD 大一
易七:沒有。
匿名 大一
匿名:沒有。
SSIS 高三
凌:沒有。在國際學校第六年,即便對西方文化有了比較徹底的瞭解,也沒有語言障礙,但至今在學校也沒有白人朋友。
南加大 大一
李潔雲Rita:沒有。有很nice的白人小姐姐可以交流,但交心的程度還不會到。
Tufts 大三
苦練視頻剪輯的瞎子:沒有。
匿名 大一
想要不慌的慌:沒有。
UCLA 大二
大師:我沒有哈哈哈哈哈哈哈!
UCI 大一
灰灰:沒有。
Tulane 大一
自閉症患者:我沒有我很難受。而且我舍友也是白人,不怎麼和我說話。每次我開始一個話題,她都是話題終結者。
YU 大一
雪代:沒有,一般來說華人還是傾向於和華人交朋友吧。
六
我努力著掙扎著讓自己融入美國白人的朋友圈。
但是,在經歷了無數次排山倒海的挫敗感,無數次質疑自己的社交能力後,我開始問自己,我為什麼而交朋友?是為了瞭解美國文化?是為了認識更多不一樣的朋友?還是為了朋友圈裡別人的一句“你融入的好棒啊”帶來的優越感和滿足感?如果是為了所謂的優越感,那這樣的假裝能維持多久?又對我自己有什麼真正的意義呢?
常常聽到有人說,
“來美國,就一定要交一些美國白人朋友嘛。”
“你看他,一點都不主動融入,只跟中國人玩。”
也會聽到有人說。
“她啊,只跟外國人玩。”
“對啊,可能覺得自己太酷了,跟中國人玩不了。”
可是。
我不是為了開心才交朋友的嗎?
我們作為留學生一直接受的想法是,你要去挑戰呀,你要去踏出舒適圈呀。這在工作和學習上是行得通的,去做自己不敢做的事情和難做的事情才會讓自己的能力更上一層樓。但朋友這件事,既不是工作也不是學習,而是生活。
生活中,不一定。
我挑戰了這件難得要死的事,只會讓我生活更難過,何必這樣呢?它會讓任何人感到快樂嗎?
交朋友應該是一個自然而雙向的過程,交朋友也從來沒有“一定要”和哪個國家的人。地域的轉換也不應該是改變我們交友準則的原因。我和誰在一起玩,我和誰在一起說話,我和誰在一起開心,這個“誰”才是我的交心朋友,而不是每次說話都會膽戰心驚怕著自己說錯話的“誰”。
我們當然可以擁有美國的白人朋友,那挺好的呀。
但如果沒有,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朋友這個詞,並不需要國界來定義。我可以選擇交美國朋友,也可以選擇交中國朋友,或者選擇印度、日本、法國、西班牙朋友,但是無論是什麼國家,他們都是和我有著各種各樣共同興趣的人,他們都是我喜歡的人。在難過的時候可以要求一個抱抱,在開心的時候可以一起轉圈圈,在生氣的時候可以一起罵出聲。
我管我的朋友是哪國人呢,在一起開心不就好了嗎?
我不願也不會限制自己在只交某種類型的朋友中,因為更開放更包容也更樂意麵對和接受任何一類朋友才是我來美國這個大熔爐學到的最重要的東西。
我珍惜且愛我的每一個朋友,無論TA來自哪裡,無論我在哪裡認識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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