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楊（楊大連），四月櫻（櫻桃），五月破潘（類似於草莓的野生蔓狀植物，跟草莓很像的水果，味道酸酸甜甜的）吃不清，六月杏，七月桃，八月梨，九月的柿子紅了皮，”這是流傳在在家鄉的順口溜，說的是家鄉一年四季的野生水果。
在那個物質不豐富的年代，並不知道什麼是果園，什麼是水果。印象最深的是村子裡西家的幾棵桃樹，東家幾棵梨樹或者長在坡邊埝頭的柿子樹。所以小時候對水果的記憶，除了偷摘人家的桃子、梨子，就是在78月收穫玉米的時節滿山坡尋著摘蛋柿吃。每年柿子成熟，就是那年月孩子的共同生日。
柿子樹，是家鄉最普通最常見的果樹，通常生長在房前屋後，或荒坡地邊埝頭，大塊的地裡看不見它的身影，怕它的樹冠，歇苫莊稼。只有那貧瘠的坡邊或地頭上才能看到它們高大婆娑的身影。
春天，瘦骨嶙峋的柿子樹，在經歷了一番徹骨寒後慢慢甦醒了，虯枝盤曲的枝頭悄悄冒出嫩黃嫩黃的小葉子，像一個個頑童好奇地探出腦袋來來。過不了幾天它就開出了黃色的小花，引來很多蜜蜂，嗡嗡的叫著，此時，媽媽就會掐一些嫩柿葉子拌些麵粉蒸成菜饃，澆些生辣子便是一頓極品的美餐。柿花謝了，花蒂上就會長出指頭蛋大小青柿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柿子一天天長大。一些營養不良的在大地的召喚下紛紛掉落，留下的都是健康強壯的能經受住風吹日曬，電閃雷鳴的，能耐住壓力和風雨凌辱的，才能修成正果的。
夏天，柿子樹在經受了烈日的暴曬，熬過了持久的乾旱，躲過了雷擊雹砸，仍然鬱鬱蔥蔥的生長著，青柿子慢慢變大。 勤勞的人們把青柿子摘下來裝在瓦甕裡用膠泥封住甕口，釀柿子醋，用柿子做成的醋是香酸可口。是調酸湯麵，調涼菜的首選。把釀過醋的柿子撈出來咬一口能把牙酸掉。
深秋時節，柿子成熟了，一顆顆紅柿子像一盞盞燈籠掛滿枝頭，這時就有個別在樹上早熟的柿子變紅了，人們叫它們蛋柿。逢著週末約幾個夥伴脫掉鞋爬到樹上摘蛋柿子吃，幼小的胳臂長伸夠到那紅紅的蛋柿摘下來，咬一口沙甜沙甜的，比蜂蜜還好吃。掛在枝頭的夠不著我們就用帶來的竹夾杆小心翼翼夾住柿把用勁一扭，蛋柿就乖乖地溜到手裡，又被快速送進嘴裡。有時候好不容易才夾下來的柿子不願束手就擒半道上就掉下去，摔在地上四面開花，小夥伴就用柿葉裹著送到嘴前吸溜一聲吸進嘴裡。柿子的種類很多，有平頂園形的、尖頂的、有四瓣的、有牛心的、有鬼臉青的、有鏡面的，還有火罐.......。
最好吃的是火罐柿子，它的個頭較小，像一個小罐子又特別的紅，所以我們叫它火罐。我們常常拔掉柿把用嘴一吸，柿子肉全部吸進嘴裡，留下的空殼再吹圓了放在樹下或者石頭上誘騙別人。成熟的柿子摘下來，硬點的被削去皮加工成柿疙瘩（柿餅），用葛條穿起來，一串串掛在屋簷下，像節日裡縣城掛的紅燈籠。經過3個月的風吹日曬，柿疙瘩乾瘦成鐵紅色的了，媽媽踩著梯子把一串串柿疙瘩取下來擇去葛條，放在瓦甕或瓦罐裡，蓋上曬乾的柿子皮，用塑料紙把罐口密封起來。到了臘月媽媽從甕裡取出柿疙瘩，那柿疙瘩變得軟軟的，上面有一層白白的霜，用舌頭一舔，極甜。柿餅的白霜是含有多種營養成份的物質的，尤其是對於一些有咳嗽毛病人來說吃柿餅上的白霜更是治療咳嗽的良藥。如果砸幾個核桃把核桃仁塞進柿餅的肚子裡，咬一口油甜油甜的，比那油糕好吃多了，保準讓你回味一輩子。軟點的柿子被媽媽放在用木棍棍搭成的棚子上，上下鋪著穀子稈或者玉米稈，防止鳥雀偷吃，禦寒保暖。
進入臘月，週末我們姊妹都回家了，媽媽就從柿子棚裡取些柿子放在盆子裡，用開水溫一下，水溫要把握好，水過熱了柿子就被燙的變了色，吃起來澀巴巴的，水溫過低了柿子燙不開，不好吃。要合適才好。特別是那火罐柿子，被水一燙，撈出來剝去皮咬一口，涼絲絲，甜津津，香味無窮。比那冰糖雪梨味道好多了。就連那曬乾了的柿子皮也捨不得扔掉，被媽媽在石磨子上磨成面舀在碗裡滴點水拌著吃，美其名曰：吃炒麵。
坡邊地頭的柿子樹依然挺拔，年年掛滿紅彤彤的柿子，沒看見柿樹老去，人卻不再年輕，我們姊妹們都已成家立業，為了生活四下奔波。又是一年柿子紅，我們姊妹們也許再難以聚在一起吃溫熱的火罐柿子了，童年的時光一去不復返，即使聚在一起再也難以吃到媽媽溫的柿子了，那種母慈子孝、其樂融融、歡聲笑語、天倫之樂的溫馨場面再也不見了，母親永遠離我們而去，留給兒女的是無盡的思念和痛惜。詩人李白的“會桃花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只能是夢中的記憶和心裡的奢望了。也只能用蘇軾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祝福親人健康快樂、珍惜珍重。
人也象柿子一樣，要經歷嚴寒酷暑，電閃雷鳴，要經歷風雪的虐殺，雷轟電擊的摧殘，酷日的荼毒，才能成為像柿餅一樣的佳品。那些早熟的、鋒芒早現的、急於表現的都夭折了，成了蛋柿。所謂的：作善鬼神欽，作惡遭天譴。鋒芒不必露盡，留三分餘地與人，留些深斂與己。
每每看著掛在房簷下的柿疙瘩串子，看著慢慢變成深紅的柿樹葉子，不禁感慨萬千，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間自己都是奔五的人了，沒給孩子攢下萬貫存款，沒在城裡置下房產，沒有掙下超人的顏面，有的只是兩鬢斑白、駝背塌腰、皺紋滿臉。此時的我沒有了年輕時的盛氣凌人，沒有了年輕時的果斷，沒有了年輕時的浮躁和輕狂，取而代之的是沉悶和消極；是凡事思前想後，猶豫不決；是畏手畏腳。雖然有豪氣但不沖天，有焦慮但不浮躁，有苦惱，但不咆哮;有委屈，但不抱怨。不喜歡誓言，不喜歡許諾，一切順其自然。正如有人說過：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無論是夢還是戲，在人生的春秋舞臺上，我們各自扮演著屬於自己的角色，用自己的閱歷，智慧，勞動，生活在屬於自己的一片藍天下。只有細細的品味，用心的咀嚼，才會鹹淡恰當，才能榮辱不驚，靜觀窗前花開花落，去留隨意，笑看天上雲舒雲卷，笑對人生！
作者簡介：宋新宇，男，現年48歲，洛南縣靈口鎮人，愛好文學，喜歡讀書、安靜、陽光，更喜歡賓朋滿座，把酒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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