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是用來實現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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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在自己身上看見了“人”,換言之,看見了一個由思想、由情感、由文化,由被馴化以及被雕琢過的本能所形成的世界。但在這個“人”旁邊,哈利同時看見了一匹“狼”,換言之,一個由慾望、由野性、由殘酷、由未經昇華之原始本能所形成的黑暗世界。雖然這種把自己一分為二,劃分成兩個敵對領域的做法看似清楚明白,但哈利卻也不得不一再地體會到、經歷到,狼和人有時候,亦即在某些幸福時刻,其實是能互相包容的。


——《荒野之狼——僅供瘋子閱讀》

理想是用来实现的吗?

Steppenwolf book cover by Goran-Vejanoski

人要如何認識自己,並與自我相處?《荒野之狼》用前半部分窮極其技描述了這個問題,用後半部分華麗地指明瞭方向。

《荒野之狼》以書中之書的形式呈現,開頭即是一篇《出版者序》,以旁觀者的角度描繪了主人公哈利,一個沉浸於精神世界的年輕人,雖然離群索居,但極富魅力。隨後的正文是哈利留下的文稿《哈利 · 哈勒的手稿——僅供瘋子閱讀》,第一章中還嵌入了另一本書中之書《荒野之狼——僅供瘋子閱讀》,這是哈利撿到的小冊子,以冷靜客觀的口吻闡明瞭荒野之狼的困境,以及未來的可能性:成為“人”,成為高貴的不朽者。在環環嵌套的結構中,人性和狼性的衝突從各個角度都得到了描述——生活中的他者,理論化的闡釋,個人性的體驗。在此之後進入了真正的情節。哈利碰到了曾經相談甚歡的教授,卻因為政治和美學理念不符,共進了並不愉快的一餐;他又在酒吧碰到了赫爾米娜,一個完全理解他生活的困惑的美麗女孩,她逐漸教會哈利生活的樂趣,並希望哈利在愛上她之後殺了她。跟著哈利的眼睛,夢境和現實互相穿插,最終他進入了魔法劇場,穿行在鏡子中間,不停進入各種幻想和回憶,最終殺死了赫爾米娜。但是赫爾米娜又是誰呢,她真的是世上可以存在的尤物,還是哈利的一個自我投射呢?

理想是用来实现的吗?

- 赫爾曼·黑塞 -

Hermann Hesse,(1877年7月2日-1962年8月9日)德國作家,詩人。出生在德國,1919年遷居瑞士,1923年46歲入瑞士籍。黑塞一生曾獲多種文學榮譽,比較重要的有:馮泰納獎、諾貝爾獎、歌德獎。1946年獲諾貝爾文學獎。1962年於瑞士家中去世,享年85歲。愛好音樂與繪畫,是一位漂泊、孤獨、隱逸的詩人。作品多以小市民生活為題材,表現對過去時代的留戀,也反映了同時期人們的一些絕望心情。主要作品有《彼得·卡門青》《荒野之狼》《東方之旅》《玻璃球遊戲》等。

決心橫越地獄,正面迎向混亂

出版者序(選段)

針對哈勒的這份手稿,這份極為奇特,部分顯得病態,部分又顯得非常美好,且充滿思想性的奇想之作,我必須說,倘若我是無意間拿到這份手稿,並且不認識原作者,我看了之後一定會憤而將它丟棄。但正因為我認識哈勒,所以我一定程度上能夠理解這份手稿的內容,甚至認同它。而且,假如我只是把這份手稿當作某個人——某個患有精神疾病的可憐人——寫出來的充滿病態的幻想之作,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以此角度與各位分享這份手稿。我看出了這份手稿不僅僅是它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它還是這個時代的一份記錄。因為哈勒所罹患的心靈疾病——如今我已明瞭——

並非單一個人精神失常了,而是整個時代的病,是哈勒所屬的整整一代人所罹患的精神官能症,而且首當其衝的並非這時代中特別脆弱和糟糕的那些人,剛好相反,而是那些強悍、最富精神性,且稟賦最高的人受害最烈。

這份手稿,不管它有多少是植根於作者的實際經驗,至少都是一種嘗試,試著不用迂迴和美化的方式來面對這個時代所罹患的重症,而是直接把這種病當作對象,赤裸裸地呈現出來。但這麼做其實無異於地獄走一遭,這不是形容,而是真的像字面上所寫的那樣:時而驚恐萬分,時而得鼓起勇氣走向黑暗的心靈世界投身紛擾,並決心橫越地獄,正面迎向混亂,且一路忍受痛苦、邪惡直到最後

理想是用来实现的吗?

英文《荒野之狼》封面圖

《荒野之狼——僅供瘋子閱讀》選段

赫爾曼·黑塞

荒野之狼,就他自己的看法,他是完全生活在市民階級世界之外的遺世獨立者,因為他既沒有家庭生活,也不追求社會成就與虛名。他完全以一個單一個體自居,以一個特立獨行者自居;他有時視自己為病態的隱居者,有時又覺得自己是超凡脫俗、凌駕於一般人之上的個人,且擁有天才般的稟賦,是遠遠超越平庸生命之卑微格局的崇高個人。他充滿自覺地瞧不起市民階級,且為自己不屬於市民階級而自豪。但在某些方面,他又活得非常市民階級。他在銀行裡有存款,有能力資助窮苦潦倒的親戚,他雖不特別注重穿著打扮,卻一向得體而不張揚,他努力讓自己與警察、稅務機關,或類似的權責單位、政府機關維持相安無事的良好關係。尤有甚者,他在心裡一向暗暗地、熱切地嚮往著市民階級溫馨的小世界,嚮往他們住的那種寧靜的、體面的、乾淨的小花園,有明亮樓梯間的房屋,嚮往屋內那種因井然有序和舒適愜意而洋溢著的簡約、知足的氣氛。雖然他喜歡保有自己的各種小小的壞習慣和奢侈行徑,喜歡自外於市民階級,喜歡以特立獨行者或天才自居,卻又完全無法居住和生活在——姑且讓我們這麼說吧——市民階級式生活全然不存在的鄉村。在野蠻粗暴者和遺世獨立者聚集的地方他安居不了,在作奸犯科者或被褫奪公權者出沒的地方他生活不下去,他永遠只能在市民階級聚集地的郊區定居,並與市民階級的各種習慣、標準和氛圍保持接觸,即便他與這一切的關係是對立的,即便這切一直是他所要對抗的。在成長過程中他所受的是小市民階級的教育,因此他從中吸取了不少市民階級的觀念與成規。理論上他雖完全尊重且不排斥從事賣淫工作的妓女,但若在現實中遇到活生生的妓女,面對面時他應該完全無法以禮相待,無法視她為與己無異的同類。至於那些不見容於國家和社會的政治犯、革命分子,或思想煸動者,荒野之狼又能愛他們如手足,但是面對宵小、強盜和姦淫者,他又只能用非常市民階級式的態度來看待他們的行為,並深感遺憾。

荒野之狼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在一邊贊同和認可自己的一半本質和行為,一邊否定和對抗自己的另一半本質和行為。他在一個充滿文化氣息的市民階級家庭中長大,換言之,在有非常固定的生活形態與風俗習慣的環境中成長,因此他有部分靈魂總是脫離不了且依附著俗世規範,即便他個體化的程度早已超過市民階級所能企及,即便他早已從市民階級式的理念和信仰中掙脫出來了。

理想是用来实现的吗?

德語《荒野之狼》1965年封面,dtv出版

理想是用來實現的嗎?

荒野之狼——僅供瘋子閱讀(選段)

讀完之後,我忽然想起幾個星期前的一個晚上,我也寫了首很特別的詩,那首詩描述的同樣是荒野之狼。我開始在滿是東西的書桌上翻找一堆堆雜亂無章的紙片,終於找到了,我再次閱讀起來:

我荒野之狼,跑呀跑,跑呀跑,

世界覆滿了白雪,

樺樹上的烏鴉振翅高飛,

卻不見一隻兔,一隻鹿!

鹿繫著我深深的愛戀

倘若能尋獲一隻!

我要將它緊緊地咬在齒間,攫在爪中

再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了。

我將以無比的赤忱待我心愛的鹿;

大口咬進它柔軟的腿,

盡情暢飲它鮮紅的血,

之後得以孤獨地徹夜長嚎。

即便是兔也能令我心滿意足,

它溫暖的肉在夜裡格外甜美——

但是啊,一切皆已離我遠去,

還有什麼能帶來一絲生之樂趣?

我尾巴上的毛已花白,

眼晴也看不清了,

親愛的妻子數年前已離世。

此刻唯有我獨自跑呀跑,夢想著鹿,

跑呀跑,夢想著兔,

聽風在冬夜裡呼嘯,

灼熱的咽喉痛飲著風雪,

將我可憐的靈魂交付於魔鬼。

現在我手裡有兩份關於我自己的描述,一份以詩歌寫成,就像我本人,悲傷且憂思滿懷。

另一份則冷靜理智,顯得具有高度的客觀性,乃由旁觀者所撰,由某個從外圍、從高處,居高臨下觀察我的人所寫,撰寫者對我的瞭解似乎比我自己還多,卻又好像比我自己還少。兩份有關我的描述——我那首悲傷的,念起來佶屈聱牙的詩,以及這份出自陌生人手筆的睿智論述——它們勾勒出的形象都令我悲從中來。兩者都沒錯,都赤裸裸地呈現出我悲慘的存在方式,都直指我令人無法忍受又難以掌握的生命狀態。是啊,荒野之狼必須死,他必須親手了結自己那令人厭惡的存在方式,或者必須在重新自我審視的死亡之火中徹底消融後蛻變,他必須卸下面具,必須朝成就新我的道路邁進。啊,這條路,這樣的歷程,對我而言既不新鮮也不陌生,我懂,因為我經歷過無數次,每一次都是令人絕望的時光。在這些艱難的體驗裡,每一次我的自我都被徹底撕裂成碎片,都被最深沉的力量喚醒並推毀。每一次我都被我生命中的某個我所珍惜和特別鍾愛的部分所背棄,並經歷失去。

理想是用来实现的吗?

英文版《荒野之狼》封面圖

……

“不,”我回答,“不生氣,我早就習慣了。我曾經發表過幾次這樣的言論,我認為身為一個國家的人民,甚至純粹只是身為一個人,我們都該別再自欺欺人地把責任全推給政治上的究責,然後便自覺可以高枕無憂了。我們不該這麼做,我們應該反躬自省,戰爭的發生及世上的其他慘事,到底有多少是因為我的錯誤、我的疏忽和種種惡習造成的?這樣的自我反省,或許才是避免再次發生戰爭的唯一方法。但這樣的言論卻冒犯了所有人,他們不肯原諒我,因為他們怎麼可能有錯?當然沒有,完全沒錯,無論是皇帝、將領、大企業家、政治家,或各大報紙,沒有人覺得自己應該受到苛責,沒有人覺得自己有錯!對呀,他們的確可以說世界其實無比美好,只不過有數百萬微不足道的人在地球的某個角落戰死罷了。你知道嗎,赫爾米娜?在這些極盡詆譭與謾罵之能事的文章再也不能惹怒我之後,它們有時候只讓我感到悲傷。我的同胞,全國有三分之二的人,每天早上,每天晚上,都在閱讀這種報紙,這種論調,他們天天受這些看法的影響、恐嚇、挑撥和煽動,因此心生不滿及憤怒,而這一切最終的目的和結果,便是再次挑起戰爭。而後面的戰爭總比前一次更醜陋、更可鄙。如此簡單明瞭的事,任何人只要肯花一個鐘頭的時間便能看清楚其中的道理,便能得出跟我一樣的結論。但沒有人願意瞭解,沒有人想要避免戰爭,沒有人想幫自己、幫子孫避免動輒百萬人死傷的戰爭。其實再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方法了,

只要花一個小時思考,靜下心來想想,捫心自問:這世間的混亂與悲慘,有多少得歸咎於我的參與,我得為此負多大的責任?但你瞧,根本沒有人願意自省!所以事情當然不會有所改變,情況當然還會繼續這樣下去。日復一日,依舊有成千上萬的人在那裡推波助瀾,唯恐下一場戰爭不會趕快到來。在我看清楚這一切之後,我感到無能為力,感到心灰意冷,我再也不認同我的‘祖國’了,我再也沒有所謂的理想了,因為那全是統治者用來自我粉飾的花言巧語,他們只想藉此籌備和發動下一場戰爭。所以,以人性的角度來思考、來發言、來寫作根本是毫無意義的,試圖用正直的思想來影響其他人同樣是白費力氣。即便有兩三個人真的被你影響,但成千上萬的報紙、雜誌,各種發言,公開的、私下的討論及會議,都在往相反的方向引導,往相反的方向鼓吹,而他們也確實達到了他們的目的。”

理想是用来实现的吗?

西班牙語《荒野之狼》插圖

赫爾米娜感同身受地聽著我講。

是啊,”她說,“你說得沒錯。但不需要看報紙也能知道,下一場戰爭一定會來。這一點確實令人傷心,不過,這其實一點都不值得傷心。因為就像一個人不管怎麼努力地對抗死亡,總有一天都會死,這一點確實令人悲傷。但,親愛的哈利,對抗死亡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美好、高貴,又棒又了不起的事,對抗戰爭也一樣。不過話說回來,這兩件事的確都脫不了堂吉訶德式的徒勞無功。

“或許是這樣吧,”我激動地說,“但如果我們基於‘每個人早晚都會死’的事實,就覺得凡事都無所謂了,都可以不在乎了,那我們的人生將變得平庸而愚蠢。好吧,我們真該把一切拋之腦後,放棄所有精神上的追求,不再努力,不再珍惜人性的可貴。我們該任憑野心和金錢繼續統治這個世界,我們只需要叫杯啤酒,優哉遊哉地等著下一次的戰爭和動員,你的意思是這樣嗎?”

赫爾米娜的眼神異乎尋常,她看著我,眼中滿是促狹,滿是嘲諷和譏笑,卻同時又像個夥伴那樣對我充滿了同理心。那雙眼既心情沉重又對一切瞭然於心,甚至無比認真嚴肅!“沒有人叫你這樣,”她的語氣突然像個母親一樣,“即使知道自己的努力與對抗終將徒勞無功,你的人生也不會因此淪為平庸和愚蠢。哈利啊,真正的平庸是,那些被你視之為善,視之為理想的事,你為了它們奮鬥,並執意一定要讓它們實現,這才叫平庸。

理想是用來實現的嗎?生而為人,我們活著是為了要對抗死亡的嗎?不,不是,我們活著首先是為了要恐懼死亡,然後是為了要懂得愛惜死亡。正因為我們會死,所以我們那微不足道的人生才會在某些時刻綻放出一個小時的璀璨與美好。你不過是個孩子,哈利,乖,聽話,跟隨我的腳步,今天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現在別再煩惱什麼戰爭或報紙的事了,好嗎?”

天啊,太好了,我正想這樣。

理想是用来实现的吗?

瑞典語《荒野之狼》封面圖

#以上片段均選自《荒野之狼》[德]赫爾曼·黑塞 著,闕旭玲 譯,四川文藝出版社,2018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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