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戀上女學生

“嘩啦啦”,是玻璃破碎的聲音。李晨晨知道,父母又吵架了。嚴格來說,是爸爸又發脾氣了。她瑟瑟發抖著,往被窩裡縮了縮,尖著耳朵聽父母臥室的動靜。

老公戀上女學生

她聽到爸爸醉酒後含糊不清的口齒,嘟噥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媽媽這邊,只有一句話:“我懶得跟你說,等你酒醒後再說。”

最近,爸爸喝醉酒的頻率越來越高。李晨晨好幾次,看到媽媽躲在廚房裡悄悄垂淚。

“媽,你怎麼啦?”李晨晨懂事早,擔憂地問。

媽媽趕忙抹掉眼淚:“小孩子別管我們大人的事。你搞好學習就好了。”

李晨晨有些畏懼爸爸,在爸爸面前,她不敢隨便吭聲,但她心裡是護著媽媽的。這天早上醒來,她看到媽媽拿著掃帚,要去掃那一地的玻璃渣子。她瞅瞅酣睡的爸爸,悄聲說:“媽,讓他自己掃!他砸的他掃。”

媽媽看看躺在床上打呼嚕的丈夫,任由著李晨晨把她拽出來。她心裡也堵得慌,但她還是忍不住關心他。她木訥地踱進廚房,開始熬小米粥。喝酒傷胃,小米粥養胃。

李晨晨恨鐵不成鋼地盯著媽媽,她不懂,媽媽對爸爸的感情。

1

李晨晨媽媽叫聶雲,爸爸叫李國強,他們曾是同學。李晨晨的外婆,是下放知青,在村裡教書,大家都喊她“聶老師”。

孩子隨媽媽姓,村裡憨厚的人都能猜到是怎麼回事——要麼是父親去世了,要麼就是父親成分不好,被劃成了“右派”。村民們心照不宣,都不提這茬事兒,免得給聶老師心裡添堵。

聶老師長得洋氣,細皮嫩肉的。她那個女兒尤其招人喜愛。聶老師給女兒梳兩個羊角辮,跑跳起來,羊角辮忽忽悠悠地閃,活潑又調皮。

李國強的父母,都是地道的農民。他們可憐聶老師孤兒寡母,髒活重活搶著幫她們做。若是家裡母雞下了蛋,李國強的母親就喚來兒子:“國強啊,把這雞蛋給聶老師送去。”

李國強送了雞蛋,幫聶老師拔拔菜地裡的雜草,或是和聶雲抓一會兒石子跳一會兒房子,捱到天黑才回家來。

女孩子長個兒早,聶雲噌噌比李國強高出一個頭。可不到一年,輪到李國強反超了。兩個回合下來,聶雲和李國強,就成了大姑娘和小夥子了。

李國強成績好,常常輔導聶雲功課。聶老師越看這個小夥子越喜歡。兩家父母一合計,就給他們倆定了親。

這下子,他們倆反而不好意思一起玩了。聶雲故意躲著李國強,雖然她心裡十分期盼能看到他,表面上卻裝出討厭他的樣子。

李國強懂得她的小心思。他偷偷給她寫信,用只有他們倆能看懂的句子,來表達他對她的珍惜和掛念。

曖昧的日子是最美的。初中,是聶雲一生中最幸福的時段。初中畢業那年,聶老師接到了調令,她可以回城上班了。聶雲又憂又喜。喜的是,她和媽媽,終於不用在這窮鄉僻壤裡,自己刨土種菜了;憂的是,她和李國強,要暫時分別了。

“等我,等我來娶你。”李國強在給她的信裡,末了加上了這一句。這一句話,給聶雲吃了定心丸。她知道,這個樸實的楞頭小夥子,總是言必行行必果的。

那時候,村裡人都覺得李家攀了高枝,媳婦和丈母孃回了大城市。可三十年河東轉河西,幾年之後,局勢變了。

2

聶雲回到城裡之後,就輟學進了工廠。很多女孩子都這麼選擇,早點拿工資,生活就有了保障。

農村裡沒廠可進,李國強選擇繼續讀高中。高中畢業那年,他應徵入伍。

在部隊裡,他給聶雲寫信:“我們訓練時,飛機飛過你的城市。我努力睜眼往地面上看,希望能看到你住的地方、你工作的廠房。”

他的表達是含蓄的,但聶雲能讀出他火熱的感情。她那兩隻整日在機器上忙碌的手,已經很久不拿筆了。她不會寫信,總是給他寄去一個個包裹。包裹裡,是她親手織的毛衣、親手繡的鞋墊、親手做的棉襖。

“我等你。”她害羞地在衣服口袋裡,裝上字條。

李國強在部隊提幹了,這意味著,聶雲等待的日子,又要拉長。李國強父母不願意了。

“你就只顧奔事業,苦了人家孩子,都等你多少年了?再說,我們還急著抱孫子啦。”

在父母的督促下,李國強抽空請了婚假,把聶雲娶進了家門。酒席是在村子裡擺的,沒有彩禮,兩個人的新衣是聶雲備下的。大紅對聯往門上一糊,大夥兒把洞房一鬧,這婚就算結了。

蜜月之後,李國強照例回部隊服役。聶雲父親右派平反昭雪,但耳朵聾了,視力也下降得厲害。當年,聶老師為了孩子,和丈夫劃清界限。如今雖然可以復婚,但聶老師不願意了。她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

聶雲一邊照顧父親,一邊等著李國強。她比母親性格還要堅韌,一個人租了房子,添置了傢俱,給李國強準備了一個安穩的大後方。

3

那個時候,電話還是奢侈品。聶雲每星期去一次郵局,等著李國強的電話。

聽到他的聲音,聶雲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她為他們守著家,他為他們奔前程。兩個人都相信,未來是無限美好的。

李晨晨出生後第二年,李國強終於復員了。他被分配到H市,在政府的一個科室裡當辦事員。單位給他們分了房子,還配備了一些基本的家電。

聶雲帶著老父親和女兒,喜滋滋地喬遷。好日子終於來了,她想。

李國強工作忙,聶雲索性沒找新的工作,全心當起了家庭主婦。以前的工作,辦了停薪留職。新家新氣象,新人新環境,聶雲忙得全身都是勁兒。

這幾年李國強不在身邊,聶雲獨自完成了從少女到少婦的“蛻變”。比如她去買菜,會跟賣菜的阿姨討價還價;她去買水果,會動作迅速地挑揀好的,把爛的準確放回框裡。她從牙齒縫裡摳下來一分一釐,孝敬父親,也添補公婆那邊。李晨晨出生之後,她更是要省吃儉用,省下女兒的米粉錢。

可聶雲跟李國強的分歧,正是出現在這些地方。聶雲覺得,這樣做沒有錯,女人要會持家,自然要精打細算。可李國強認為,跟菜農討價還價,是很丟臉的事。有身份有教養的人,不該這麼俗氣。

李國強說過聶雲幾次,她依舊我行我素。她也知道李國強說得有道理,但幾年養成的習慣,哪能一下子改掉。眼不見心不煩,李國強索性拒絕跟聶雲一塊兒出門,他丟不起這個人。聶雲樂得自己一個人去,她想,買菜做飯這些事,交給自己就好了。

李國強工作能力強,很快就晉升為科長。應酬多了,遇到的人也雜了。有人故意在他面前嚼舌根子:“喲,李科長,你這一表人才的,妻子在哪個單位工作啊?她一定很漂亮吧。”“李科長,您若是沒結婚,我準能給您介紹個大學生。”“李科長,你唱歌真好聽,下次把家屬帶著一塊兒來吧。”

聶雲沒有單位,工廠這幾年不景氣,像她這種總不上班的,已經被買斷。聶雲長得還可以,但中年發福,算不上漂亮。聶雲完全不會唱流行歌曲,只會做飯擦地洗衣服。

李國強漸漸覺得,妻子確實配不上自己。她沒文化,還世俗,真比不上單位的小羅。小羅是剛畢業的中專生,清凌凌的歌喉,還會幾句英語。

小羅看他的眼睛,是有內容的。李國強知道,只要他稍微主動點,小羅一定不介意給李晨晨當後媽。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李國強開始喝酒。喝多了回家,就橫挑鼻子豎挑眼。聶雲若是還嘴,他就藉著酒勁兒撒野,把電燈啥的嘩啦一砸;聶雲若是不做聲,他就嘮裡嘮叨不停歇。

4

李國強知道他不可能離婚。畢竟,聶雲對公婆孝順,對自己體貼照顧,對晨晨也是盡職的好媽媽。他就是有些心裡不平衡,他李國強相貌堂堂,又是科長,有小姑娘對他暗送秋波,他卻要像個不懂風情的傻子一樣,不為所動。

他倒不是那種會在外面亂來的人。只是他的憋屈無處釋放,就希望聶雲對他唯唯諾諾,惟命是從。偏偏聶雲不是那種任人揉捏的軟柿子,兩個人之間,就多了些衝突。

導致兩個人離婚的直接導火索,是小羅。

省裡有個大人物,來他們部門檢查。晚上是領導家宴。簡單介紹之後,妻子聶雲坐在李國強右手邊,小羅坐在左手邊。小羅知道李國強喜歡吃鹹鴨蛋,就幫他夾了塊兒。省裡來的大人物以為,小羅是李國強的妻子:“國強啊,你們小兩口還真有夫妻相。你看看,這鼻子,這眼睛。一定能舉案齊眉,恩愛到老。”

大家都擔心,如果這時候指正出來,大人物面子上掛不住。一桌人都尷尬地笑笑,沒人說破。聶雲看看小羅,又看看李國強,覺得他倆當真是郎才女貌。

晚上回到家,聶雲酸溜溜地問:“今晚是不是特別開心啊?”

“你無聊不無聊。”李國強不想搭話。

“你是不是喜歡小羅?”聶雲咬咬嘴唇,突然問。

“你別找事行不行?”李國強不耐煩地說。

其實,聶雲只想聽他說一句對不起,跟她解釋一下,當時實在不便打大人物的臉。但李國強根本沒覺得有什麼對不起的。長久的委屈,一起湧上聶雲的心頭。

她是個心思細膩的人,最近兩年,李國強對她的不滿,她都看在眼裡。但凡她愛李國強少一點點,她早就捲鋪蓋滾蛋,不跟他將就了。心高氣傲的聶雲,可不是養不活自己的人。

但是,她捨不得。一想到離婚,一想到李國強會成為別人的老公,她的心就像被人揪住一樣。

她太瞭解他,她從他閃爍的眼神裡,看出了他對小羅非同一般的感情,也從他對自己敷衍的態度裡,看出了他的不在意。

年少時的海誓山盟,青春時的守望等待,終究敵不過歲月的碾磨。

“明天,我們去民政局離婚吧。”聶雲試探地說。她滿心希望他能挽留。

“你真願意?”他話一出口,就知道說錯了。這一句話,暴露出他想過無數次離婚,只是怕她不願意。

聶雲哭了一個晚上。他好話說盡,她無動於衷。第二天早上,她早早起床準備好,目光冷淡地看他,等他一起去民政局。她決定放棄,不再死撐。

“孩子跟我吧。”他說。聶雲知道,她爭不到孩子,因為她沒有工作,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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