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思」我们是孤臣孽子,追求古典在场——弘毅十年感怀|张晚林

「感思」我们是孤臣孽子,追求古典在场——弘毅十年感怀|张晚林

我们是孤臣孽子,追求古典在场

——弘毅十年感怀

张晚林

孔子二五六九年岁次戊戌八月廿九日癸酉

耶稣2018年10月8日

弘毅知行会自2009年创办至今,已经整整十个年头了,举办经典会讲300次了。

当年与王靖云、邓聂的一次不经意的想法,没想到竟然成为了湖南科技大学的一个“传奇”。

其间琐碎往事,我在此不必提起,自然有众多弘毅学子去诉说。我只是讲,十年来,不管弘毅的成绩如何,还是向社会推送了一些读书种子和真正的哲学人。

这在当今重物质、娱乐的社会,再考虑到湖南科技大学在全国高校中的地位,以及哲学在湖南科技大学中的弱势地位,能有这种坚持,殊为不易。

弘毅创办之初,只有我一个指导老师,中间几年虽然有一些老师参入,但岁月之蹉跎,人事之周折,如今又只剩下我之孤单背影,抚往昔,慨今朝,亦足令人感叹。

我这样讲,并不表示我为弘毅付出了多少,我要表达的是:弘毅成就了我作为一个老师,特别是一个哲学老师的角色;只有在弘毅中,我作为一个老师才是在场的。

然后,与众多弘毅学子一起感受哲学与古典的在场,最后是人的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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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会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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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会现场

现代社会,所有的角色都是职业化的,老师也不例外。

我作为一个高校的老师,首先是一个职业人。职业人意味着:你需要完成一定量的工作,才能获得相应的工资报酬。

过此以往,职业人俱无责任,尽管职业人也有分内的职业道德要求,但除此以外的要求,职业人可不必负责。

古人讲的“传道、授业、解惑”,在作为职业人的老师中是无法体现的。我尽管深感无奈,但也无法解脱,于是,我作为老师,其实就是一个“上课”的人,准确地说,就是完成教学工作量,以换回生活必需品的人。

我一再在弘毅中讲,若老师只是这种一种角色,那么,他与街上卖苹果的其实并无区别。

曾在网上看到有人反对设立“教师节”,理由是:教师只是一个职业,凭什么特别给他设立个节日,那是不是还要设立农民节、武警节呢?如果老师只是一个职业人,这种反驳就是有道理的。但在现代社会的各种规制之下,老师很难不是一个职业人。

幸好,弘毅出现了,它让我作为一个老师而在场成为可能,作为一个在“道”中与大家相互切磋的人而在场成为可能。“以文会友,以友辅仁”,弘毅恢复了教育的古典义,至少力图恢复教育的古典义。

尽管来弘毅的人之目的各有不同,因无聊而来找乐子的人自然甚卑陋而不必论,就是为了学知识而应付考试或职场的人,在弘毅都最终未必能留得下来。

真正能在弘毅留下来,乃至坚持四年的人,一定是力图看到哲学的在场,古典的在场,最后是人的在场。

所以,弘毅,尽管捧着一本朱子的《四书章句集注》翻来覆去读了十年,但决不只是在熟读古典,明白其中章句与义理,而是力图让哲学在场,让古典在场,而我,希望能成为这种“在场”的见证者与引领者。

我深深感到,只有哲学在场、古典在场的时候,人作为人才是在场的;只有人作为人在场的时候,老师作为老师才是在场的。

我作为洪流中的孤独者,物欲中的迷失者,迫切希望进入“场”中来。

问题是,弘毅能提供吗?这是我多年来思考的问题,也是需要弘毅学子们努力共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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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毅知行会参与祭孔

为什么“只有哲学在场、古典在场的时候,人作为人才是在场的”?我最近有一种强烈的感受,就是:若一个人对于哲学与古典没有任何感觉,完全茫然,那么,他的为人多少是有点问题的。

这倒不是说,要对哲学与古典有多深的研究,这与研究完全没有关系,甚至对哲学与古典颇有研究的人,可能依然对哲学与古典没有感觉。

我要说的是,只要一个人以爱来对待生活与周遭,那么,即使他没有受过专业的哲学与古典训练,他依然可以进入哲学与古典的大门。

反过来说,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入哲学与古典之门,那么,他的为人必然尘下。

这并不是说他是个恶人,而是说他不可能有很高的境界与格局,而境界与格局低下的人,很容易处于道德的死亡之中。

人的在场,必须对根基有所通达。当柏拉图说,每个人的天性中都有哲学的成分的时候,他当然不是指具体的哲学系统,而是对根基的找寻。

哲学,只有对根基有所找寻的时候,哲学才是在场的,由此,哲学亦必然是古典的。这就是为什么海德格尔说,一个人即使整天研究大哲学家的论文,他可能根本没有接近哲学,甚至根本没有打算接近哲学。

因此,弘毅虽然是以“四书”为主要文本,但若以为这只是教诲大家去做一个道德的人,那必然把弘毅的用心看小了。准确地说,一个没有根基的人,他也不可能真正成为一个有道德的人。

因此,弘毅究竟的是,我们是否在找寻根基而让哲学在场,继而让人出场。“四书”只是一种引入与开辟,当然,在当今时势之下,可能是一种比较好的引入与开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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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古迹

当海德格尔说,教育的时代已经结束的时候,他并不是说,现代社会没有道德、法律之教育,而是说,现代社会不再找寻根基。

一个社会,当它不再找寻根基的时候,不论其教学系统多么发达,其文化成果多么灿烂,依然没有教育,哲学与古典也不可能在场,人当然也不会出场。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悲剧与危险。

但海德格尔又说:我们愈是邻近于危险,进入救渡的道路便愈是开始明亮地闪烁,我们便变得愈是具有追问之态。

近年来,哲学与古典精神俱在式微,湖南科技大学哲学系已于2017年停止招收本科生,北校区图书馆前的祭孔活动也于今年嘎然而止。

雕楼虽在,朱颜已改;人虽未去,花已萧索。弘毅虽然还是勉强支撑,但能支撑到何时,亦难以预期。中国人相信气数,我们在此亦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弘毅的十年,乃是孤臣孽子之十年,或许唯一能留给我们的是:开启一种追问之态。但只要有这种追问之态,救赎就会临近,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与光亮。

正是这种追问之态,让弘毅永远在场。这样看来,弘毅知行会已不是一个组织与团体,而是一种道说,或者说试图接近道说。

作者简介:张晚林,号抱经堂,男,西元一九六八年生,湖北大冶人。武汉大学哲学博士。现为湖南科技大学哲学系教授。出版有《徐复观艺术诠释体系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赫日自当中:一个儒生的时代悲情》(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于2009年以自家之力量创办弘毅知行会,宣扬儒学圣教,践行“知行合一”之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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