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年,從風華少年到鬢髮蒼蒼,他只爲留住長江中那一抹微笑……

王丁,人稱“白鱀豚先生”。

從“長江女神”白鱀豚到“微笑天使”長江江豚,他36年如一日,守護著這些長江精靈;從水生生物保護的門外漢,到行業領域的資深專家,他一路逆風前行,見證了我國鯨類學研究事業由小到大,由點到面的突破。

36年,從風華少年到鬢髮蒼蒼,他只為留住長江中那一抹微笑……

野外考察時的王丁(右)


而關於王丁的故事,還要從40年前講起。

那一年,是1978年,是新中國歷史上,特殊而又重要的一年。

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拉開了改革開放的大幕,從此中國經濟走向騰飛;

也是在1978年,在接連收到國外專家進入中國研究白鱀豚的請求後,鄧小平同志要求,“如此重要的生物,我們要自己先行研究”。年底,中國首個關注白鱀豚水生動物科研組成立,辦公地點就位於武漢東湖旁;

還是在1978年,作為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大學生,一名叫王丁的年輕人,意氣風發,進入了東湖水畔的武漢大學,就讀空間物理系...

彼時,這位年輕人還並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會與白鱀豚發生任何重疊;更不曾想見,自己將與白鱀豚、江豚一道,在時代的旋渦與歷史的洪流中,經歷怎樣的孤獨與無助。

1.歷史的相遇

“覺得還蠻新奇,反正搞不好就回學校讀研。”

白鱀豚和長江江豚都是生活在長江裡的珍稀動物,作為長江裡的旗艦物種,它們的生存狀態,直接標著長江生態系統的健康狀況。而在上世紀80年代初,長江裡的白鱀豚種群數量僅為400頭左右。

1980年1月11日,長江交接洞庭湖湖口,一頭白鱀豚被漁民誤捕,身負重傷。在中科院水生所老一輩科學家的努力下,經過4個多月的精心治療,終於將它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人們給它取名為“淇淇”。從此,淇淇便開始了在人工環境下的生活。

36年,從風華少年到鬢髮蒼蒼,他只為留住長江中那一抹微笑……

1982年,剛剛畢業、已經被分配到武漢物理研究所的王丁被水生所極力邀請,從事白鱀豚的聲學研究工作。心想“反正搞不好的話,就過兩年回學校考研”的王丁,就這麼機緣巧合地來到了水生所白鱀豚館。

從此,王丁與淇淇,開始了長達20餘年的朝夕相處。王丁第一次見到淇淇時,“看到那麼大一個東西,在水裡游來游去的,覺得還蠻新鮮。”

36年,從風華少年到鬢髮蒼蒼,他只為留住長江中那一抹微笑……

淇淇與王丁(左三)

由於常年給淇淇錄音,王丁已經能分辨出淇淇的“哨叫聲”的不同狀態,是呼喚聲?還是悠閒自在時的哞叫聲?抑或是興奮時的吱吱聲以及呼救聲。

那時,淇淇是世界上唯一一頭在人工飼養環境下的白鱀豚,對於淇淇的到來,科學家們欣喜不已,他們期待著,能在淇淇身上,儘快攻克各大科學盲點,為將來長江中的淡水豚類保護提供更多、更好的科學依據。

而此時,長江流域,航運、漁業、化工,齊頭並進共發展;長江中,白鱀豚的數量卻是急劇下降,種群數量由上世紀80年代初的400頭左右直線下降到1997年的13頭...

伴隨著改革開放的大潮,競爭機制被引入客貨運輸,長江航道結束了“獨此一家,別無分店”時期。1983年,交通部宣佈長江“有水大家行船”。自此,這條“黃金水道”再次發力,成為了推進長江流域經濟發展的有力槓桿。

江面上,一艘艘滿載經濟發展成果的船隻,來來往往、熱鬧非凡;江面下,一頭頭白鱀豚,被化工汙染遮住“眼睛”,被船隻雷達蓋住了“耳朵”,被“斷子絕孫”式的漁網擋住了去路,最終,只能用身體,去趟出一條血淋淋的生路...

2.宿命的掙扎

“豚去池空,可能是人類看到的最後一隻活體白鱀豚。"

進入2000年以後,淇淇逐漸步入高齡,體質下降、食量驟減。2002年7月14日,年邁的淇淇終究還是永遠地“沉睡”過去,安詳地離開了人們。

或許,歲月的陪伴終究勾起了心靈的相通。淇淇去世當天,王丁與同事正在日本參加學術會議,由於通訊條件限制,當時無法與國內取得聯繫。然而,剛剛參加完第一場報告的他,沒有繼續去往東京的行程,堅持要提前回國。飛機剛落地上海,在日本那隱隱的不安,還是被證實了。

其實,那時淇淇已經25歲了,牙齒都磨平了,按人類年齡的比例來算已經80多歲。接到消息的王丁“比較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情感上來講,還是很難。”畢竟,誰也沒能做好準備,面對一個時代的終結。

由於是明星動物,淇淇去世後,各地媒體蜂擁而至,但王丁幾乎拒絕所有媒體到淇淇待了20多年的池子邊採訪的要求。直到最後一次,王丁告訴自己“遲早是要面對的”,可剛站到池邊,看著“豚去池空”,撕裂般的痛苦湧上心頭,還沒開口說話,眼淚已奪眶而出。

女兒王曉玎看到電視上的這一幕,“我爸就在抽搐,就在哭,看他那個背影在抖”,才知道,記憶中那個每天工作都很忙,忙到跟自己買一個小吊墜都要問“曉玎,你讀幾年級啊,你是什麼生肖來著”的父親,跟淇淇的感情,原來是那麼地深,“就真的是把它當作自己的兒女一樣。”

淇淇,作為人類當時看到最後一隻活體白鱀豚,就這樣在人工飼養條件下,度過了自己風平浪靜而又孤苦伶仃的餘生——22年185天。淇淇也是人工飼養下生存最長的一頭白鱀豚。

在豚館的日子裡,淇淇上過《人民日報》,成為名揚中外的“小明星”;得到過時任中共中央副主席鄧小平的特批贊助,為自己修建“房子”;打破了郵電部傳統,發行了我國第一套水生哺乳動物題材的郵票;還入選過小學語文課本、擔任過無數次重要活動的吉祥物...

36年,從風華少年到鬢髮蒼蒼,他只為留住長江中那一抹微笑……

上世紀80年代發行的白鱀豚郵票

但,它再也沒能回到自己的家——長江。而此時,長江裡,淇淇的兄弟姐妹,究竟還剩多少?

2006年,已經是中科院水生所黨委書記的王丁,帶領著7個國家的30多名科學家,在長江上進行了為期38天的考察,平靜的江面沒有給這些科學家任何破水而出的希望。

考察結束後,在送別晚宴上,大家才發現,還有一位女科學家在科考船上沒下來。她叫達若,是一位德國科學家,王丁去勸她下來時,達若嚎啕大哭,“王教授我不能離開這個船,我這一腳邁出去,就意味著白鱀豚是真的見不到了。”

沒想到,一語成讖。

2007年8月8日,英國皇家學會的《生物學快報》發表了中、美、英等六國科學家的“2006長江豚類考察”報告,宣佈白鱀豚功能性滅絕。就這樣,白鱀豚成為了首個由於人類活動影響而滅絕的鯨類動物 。

2007年年底,美國《時代》雜誌評選出2007十大人為災難,其中,白鱀豚功能性滅絕,位居第四,排名第一的,是全球氣候變暖。

3.孤獨的抗爭

"搞瀕危動物保護的人,最後自己成了‘瀕危動物’。"

"如果白鱀豚在我們這一代人的手裡滅絕的話,我們都是歷史的罪人。"

1999年,在王丁的陪同下,曾任國家水利部部長的楊振懷參觀白鱀豚館,看著鮮活、優雅的淇淇,再看看標本館裡枯黃的標本,曾經主管水利水電發展的楊振懷心生愧疚,“王部長,我一定要做點什麼。”

後來,他確實做到了。

當時正在修訂《漁業法》,楊振懷一直努力推動,希望將白鱀豚保護寫到法律當中。如今,在《漁業法》第四章第三十七條可以看到這樣一句話,“國家對白鰭豚等珍貴、瀕危水生野生動物實行重點保護,防止其滅絕。”這是我國第一次把一種動物的名字寫到法律裡面,“這是第一次,連大熊貓都沒有這個待遇。”王丁驕傲地說。

在長江生活了2000多萬年的白鱀豚終究離我們而去,而長江中僅剩的另一種鯨類動物,全球唯一的江豚淡水亞種——長江江豚,會成為下一個白鱀豚嗎?

“王主任,這個江豚好不好吃?”

即便是在“白鰭豚等珍貴、瀕危水生野生動物”已經被寫入了法律的21世紀,一些官員對於江豚的認知還停留在究竟有多少種烹飪方法的階段。

2004年,洞庭湖突然出現江豚大規模死亡現象,一週之內連續六起,引起農業部的高度重視。隨即,包括王丁在內的三人專家小組被派往當地督辦調查。一天的晚飯席間,當地一位負責的官員突然冒出來了一句,“王主任,這個江豚好不好吃?”

王丁愕然,心想“你這兒江豚出了事,你還問我好不好吃?”王丁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願回答,出於禮貌的妥協下,最後板著臉,說了句“不好吃”,希望以此儘快結束對話。“不好吃為什麼要保護?”官員下意識的反問讓王丁徹底無語。

“這已經是21世紀初了,在這個時候還有人有這個想法。普通老百姓咱們且不說,身居一定位置的官員都還是這種認識,可以想像我們開展保護工作面臨的困境是什麼。”王丁說。

或許,困境就是,我竭盡全力,而你滿不在意。

已經失去了白鱀豚的長江,正在以同樣的方式失去江豚。90年代早期,長江干流中的江豚數量估計在3600頭,到2006年,僅僅15年之後,已經下降到1200頭。每年還以高達14%左右的下降速率在持續減少,對於江豚的保護刻不容緩,而考驗也接踵而至。

對中國而言,2008年,是極具挑戰的一年。南方雪災、汶川地震、北京奧運會...每一關,都成功挺過來了,或堅強,或悲壯,或輝煌...

對王丁而言,2008,是瀕臨絕望的一年。在那個冰雪封固的冬天,當廣州火車站滯留的數十萬旅客伸長了脖子盼望歸途列車時,湖北石首天鵝洲白鱀豚自然保護區內,水面下的30多頭江豚,正在慌亂與恐懼中找尋生的出路。

“王老師,不得了了,我們天鵝洲都結冰了!”

中午11點多,來自保護區的一個電話,讓王丁“整個人都垮掉了”。由於是哺乳動物,江豚必須出水用肺呼吸,“如果不能冒出水面呼吸,它唯一的結果就是,像人淹死掉一樣的,會憋死在水裡。”

放下電話, 叫上幾個同事,自己開上車就直奔保護區。原本,天鵝洲故道是由長江裁彎取直而成,水文條件極好,從未結過冰。路上的四個多小時裡,一個問題始終在王丁腦海中盤旋,“故道里面會不會好一點?”

36年,從風華少年到鬢髮蒼蒼,他只為留住長江中那一抹微笑……

站在故道堤邊的王丁(右一)與同事

站到大堤上的那一刻,王丁徹底死心了,“整個望過去,白花花的一片,全是冰。我說,完了,江豚肯定沒了。”曾經一片生機的水面變得死一般沉寂。一位工作人員撿起一塊石頭,砸向冰面,冰面上,石頭彈跳著,滾了出去。一旁的王丁,抽著煙,眉頭緊鎖。

死心,可仍不願甘心,不甘心幾十年的心血頃刻間付諸東流。所有人沿著大堤繼續找,終於,眼前一亮!在一個不到一百米寬、約兩公里長的深溝處發現了一大群江豚在那裡翻滾。聰明的江豚從四面八方趕到這裡,它們衝破冰面,救了自己一命,也救了王丁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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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丁與團隊成員現場救治江豚

“很多時候我們是非常無助的,就像所謂的唐·吉訶德一樣,拿著長矛去跟風車作戰,最終自己敗下陣來一樣的。”無法左右環境與他人,逆風前行的王丁明白,可能所有的努力終將幻化成泡影,可能前方還有無數種絕望在等待,但,放棄,從來都不是一個可選項。“因為我們知道,如果我們一旦放棄,可能就更沒有人來關心了,那這個敗局是肯定的。”

與人鬥,與天鬥,最終都是與自己鬥。王丁必須堅挺地站在白鱀豚、江豚面前,死守這些瀕危保護動物的最後一道防線。“所以那時候有一種說法,說我們搞瀕危動物保護的,自己成了瀕危動物。”

4.裂縫的陽光

“風向變了,以前的‘捕魚人’現在變成了‘護豚人’。”

“就是你王丁,明明研究白鱀豚的,卻把白鱀豚研究沒了!”

對於坊間的這種質疑,王丁只能選擇沉默,早已不願做更多辯解。早在1986年在武漢召開的首次國際淡水豚類保護生物學會議上,中國科學家就提出了就地保護、遷地保護和人工飼養與繁殖研究相結合的三大保護措施。然而,科學家的力量是極其有限的。“我只能問心無愧的說,我們盡到了我們的責任,但這個悲劇仍然發生了,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情。”

送走了白鱀豚,是否還能留住江豚?2012年,時隔五年之後科考團隊再次出發,考察結果為,江豚數量已經由2006年科考的1800頭下降為1045頭。其中,長江干流僅剩500頭,下降速率為13.7%。根據測算,如果不實施保護的話,未來15年,長江江豚會走向滅絕。自此,江豚的保護進入了“保種”階段。

王丁深知,一個物種的保護,科學家提出解決方案後,更需要的,是八方力量的匯聚。

上世紀90年代初,在農業部領導下,水生所等單位在湖北石首天鵝洲故道開創性地建立了白鱀豚和長江江豚自然遷地保護區,這也是世界上第一個對鯨類動物進行遷地保護的保護區。目前,長江沿線共有8個江豚自然保護區,還有3個自然遷地保護區。

如今,長江干流,江豚依舊面臨著航運、挖砂、汙染、非法漁業活動等的重重生死關卡;保護區內,江豚正享受著片刻的安寧;白鱀豚館裡,江豚已成功在人工飼養環境下繁殖了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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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6月2日,白鱀豚館繁殖成活的第二頭江豚F7C與媽媽F7(福七)

從亟需“保護”到成功“保種”,王丁和團隊喜憂摻半。他們不知道,這些長時間在人工干預下環境生存的江豚,何時才能,又是否還能重回自然條件下生活?一頭名叫阿寶的江豚讓科研人員看到了希望。

“4448,是我們的阿寶!”

2015年11月,對天鵝洲故道的江豚進行全面普查時,這頭通過信標掃描,“身份證”編號為4448的江豚讓整個團隊興奮不已,紛紛過來跟它合影留戀。

原來,這是王丁和所有科研團隊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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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在白鱀豚館的阿寶

2004年,阿寶從天鵝洲保護區來到白鱀豚館,開始了它在人工環境下的生活。到2010年,白鱀豚館共有4頭江豚相繼出生,不過,通過親子鑑定,這幾頭江豚的爸爸都不是阿寶。

2011年,科研團隊準備開展長江江豚軟釋放的技術研究,想檢驗一下在人工環境中生活的江豚,究竟還能不能夠適應野外的生存環境?

2011年6月1日,在經過近四個月的野化訓練後,王丁又親手將阿寶又放回了天鵝洲故道,“開始是想從網裡把它趕到那個地方,後來它不願意走,在那個網裡面待得挺好,後來我們就把它抱起來,把它放掉了。”

阿寶在故道過得還好麼?成家了沒有,有孩子了嗎?甚至,阿寶還活著嗎?一切的牽掛與擔憂一直掛在王丁的心頭...直到2015年的久別重逢。

36年,從風華少年到鬢髮蒼蒼,他只為留住長江中那一抹微笑……

2015年江豚普查時,科研人員與“阿寶”合影

更令王丁驚喜的是,檢測發現,重回天鵝洲故道四年多的阿寶,已經成為了四代同堂的大家長。阿寶的存活,為江豚野外種群的恢復提供了新的希望。

風向,好像變了。

這是王丁近年來最大的一個感受。以前“不聽不做”、“只聽不做”,到如今,“既聽你說,也按你說的來做”;以前“竭澤而漁”的“捕魚人”,如今,放下了手中的漁網,成為了巡視一線的“護豚人”;以前武漢白鱀豚保護基金會是獨苗一枝,如今,民間的江豚保護組織遍地開花...

或許,身處不同時代的白鱀豚與江豚,註定有著不一樣的命運。隨著“長江大保護、不搞大開發”理念的提出,王丁從未對江豚的保護如此有信心過,“至少因為國家政策的這種調整,它應該擁有一個非常好的機會,能改變它的命運。”

2017年11月10日,停靠在武漢漁政碼頭的兩艘科考船迎著凜冽的江風起航,向著長江上游的方向駛去。作為總指揮長,王丁第一次“缺席”了每五年一次的科考,“我不是怕艱苦不是怕冷,我覺得這次考察是非常好的一次機會。”

36年,從風華少年到鬢髮蒼蒼,他只為留住長江中那一抹微笑……

2017年科考團隊合影

38天以後,漢口的漁政碼頭,寒風中的王丁,滿懷欣慰地迎接圓滿完成科考任務的隊員們歸來。“謝謝大家的努力,我也幹不了多長時間了,必須要有年輕人來接班,非常非常高興,我們這個團隊接受了這次考驗。”一路走來,王丁最引以為傲的,就是這支孤獨中從未放棄的團隊。“我們是這個國家最後、也是唯一還在研究江豚白鱀豚保護的人。”

然而,時隔5年之後,第三次科考,會有好消息嗎?

2018年7月底,農業部就第三次長江江豚科考舉行發佈會宣佈:目前長江江豚數量約為1012頭!長江江豚種群數量大幅下降的趨勢得以遏制,但極度瀕危狀態仍然沒有改變。2012年到2017年,這5年間江豚種群數量下降了10%。而2006年到2012年間,年下降速率高達13.7%。

二十年來,長江江豚種群數量加速下降的趨勢首次得到扼制。而這一細小又關鍵的變化,在老一輩科學家的基礎上,王丁和他的團隊,用了36年。

記者:夏曉青、萬敏、洪燕

審核:洪燕、宋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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