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愛聽豬哼哼

日怪,那時候豬圈盤在家門口,從沒有人嫌難聞,難看過,若是圈裡有一、兩頭“大壯貨”,反而有人引以為豪。一天兩頓飯,總愛圪僦在豬圈牆上,一邊吃,一邊看著豬前蹄趴牆,昂著頭“哼、哼、哼”急得也要吃的樣子。


那時候,愛聽豬哼哼



那時候,在渭北高原好多地方,農家戶差不多都有盤豬圈餵豬的習慣。在我的老家韋莊鎮白龍村,幾乎家家門口盤有豬圈。少數人家因為門口地方不寬展,就把豬圈挪到後院。總之,盤豬圈,割豬草,提桶餵豬,是農家必不可少的家務事。那時候,農家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鄉民們在剛剛湊合著填飽肚子的時候,還沒有忘記過去的爛光景。省吃儉用,想著法掙錢時刻伴隨著人們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多個方面。少則幾塊,多則十幾塊錢從韋莊鎮或坡底下二泉街道逮上一個,最多兩個豬娃子,放到新盤的豬圈裡,開始用麥麩皮,玉米麵精心飼養,待長到二十多斤、三十斤左右的時候,就慢慢躉著、少拌點麥麩皮、玉米麵等精料,多用麥秸、苞谷杆,玉米芯或曬乾的青草粉成豬衣子餵豬。一家大小從地裡、或放學回家,都不忘捎帶拔些青草,扔進豬圈裡。

豬哼哼幾聲埋頭黑吃。豬吃的香,喂草的人看著自個心滿意足的笑。捎回家的青草豬吃不了,順便攤在院庭的太陽坡曬著,攢多了再去給豬粉衣子。媽從地裡回來洗了手就一頭扎進灶房給一家人做飯,姊妹幾個放學回家,必有一個幫媽拉風箱、燒火,添柴、搭炭,罐電壺(給熱水瓶打水)。爸這時常常拿了

鐵掀和十齒耙把門口拉的墊圈土刨起耬開,讓太陽曬,曬得越幹越好,墊到豬圈,豬就不至於弄得泥裡尿裡,髒不兮兮的難看。有時怕天陰下雨,我和爸拉著架子車,把從村北頭衚衕的老崖上挖下的幹蹦蹦土直接拉到家裡,卸到門房下面的大門後頭備用。遇到雨雪天氣,雨雪剛晴的鄉村土巷,路面溼滑泥濘,不便架子車進出,備用的乾土就排上了用場。

冬季除雪相對簡單,若是夏季下雨,豬圈聚積的雨水太多,需得掀開擋豬圈門的碌碡,把圈裡的雨水加尿水引出來,流進豬圈旁邊的樹坑裡。萬一豬圈裡還有流不出來的髒水,就需要找個爛洋瓷盆子或剮氺茅的提兜把豬圈的水一下一下舀出來。總之要把豬圈裡的水儘量排除出去,才往進墊預備的乾土。這會的乾土沒必要用鍁拍的太碎,抱著大塊的胡基疙瘩直接撂到豬圈裡即可。不過,千萬可要記住,撂的時候要得法,不敢貿然胡撂,否則會濺你一身甚至一臉豬圈裡的汙漬。墊完豬圈,到家裡揪一揪嫩草出來,放在腳底下,一小把一小把的扔給豬吃,豬吃完了就昂起頭“哼哼”著還要。爸圪僦在豬圈牆上抽菸,我就搶著給豬喂草,豬一邊大口大口的吃草,尾巴還不停的搖著,怪有意思。媽喊吃飯,一家好幾口,吃飯桌上就剩媽和婆倆人,其他人都端著碗到巷裡,鄰家串門子去了。我和爸則端著碗圪僦在豬圈牆上吃飯。惹得本來埋頭在乾土胡基裡來回亂拱的豬又不停的“哼哼”起來。吃罷飯,媽洗鍋刷碗,然後用泔水給豬和食,爛菜葉、菜根、毛毛饃、飯渣渣全都倒進豬食桶,一點也不糟蹋浪費,乾淨衛生,還變廢為寶,真是恰到好處。

臨近霜降,地裡開始挖紅薯。沒被霜sa的紅薯蔓子是豬最愛吃的食材。碰到誰家挖紅薯,我就和爸、媽拉著架子車,車尾別兩根不長的樹股(粗點的樹枝),到地裡拾人家不要的紅薯蔓子,有時興許還能撿到半糞籠人家摘下不要的紅薯把把和爛半截紅薯。把拉回的紅薯蔓子搭在豬圈牆上,豬在裡面仰著頭就能吃,多餘搭不下的就拉回家,搭在和鄰家的界牆上,大家都是這樣,相互和睦相處,沒有什麼忌諱。

等日子久了,紅薯蔓子就晾乾曬透變成了黑色。冬季裡餵羊、喂牛、粉豬衣子是上好的原料。那時候餵豬也真不容易。一頭豬從豬娃逮回來到長大出槽,過秤點錢,要經過大半年甚至一年多時間。所以,那時候人都把餵豬叫“慢慢吊曳,全當攢糞哩。”是呀,那時候喂頭豬,常年累月,一天三頓提豬食桶,因為不攤太大成本,大都是殘羹剩飯,菜葉菜根,麥秸苞谷杆衣子之類,再加上下地回來稍的幾把青草,根本沒啥大的營養,豬當然長的慢。不過,憑時間熬大的豬,殺出來的肉,可比現在的肉好吃多了。那時候,一頭快出槽的大肥豬,也可能是一戶農家的半個家當。巷院鄰里,有指望圈裡的豬給娃結婚的;有預備給老人百年之後過事的;更多的是指望把豬賣了置傢俱,添新衣,過新年的。那一年爸把豬賣了,在韋莊給媽買回來一臺暫新的“蜜蜂”牌縫紉機。

等再賣了一頭豬,又給家裡推回一輛錚亮的“東方”自行車。總之,平常囊中羞澀的農家戶,賣上一頭大豬一下子就鬆寬多了,人也顯得風光了一大截。餵豬除了能攢下錢給家裡添置物件,補貼日常家用,一年還能攢幾圈好糞。每次看見爸出豬圈,我就給爸把茶壺倒滿水,拿上兩個茶杯放在豬圈牆上靠大門的這邊,把兩個茶杯都斟滿茶水,不用吭聲,爸就從豬圈裡跳出來,我便陪爸一起品茶歇息。看到爸滿頭大汗,我回頭又去給爸拿擦臉毛巾。鄰家看著我家又有了一大堆好糞,讚歎不已的說:“這一圈糞就是美!”爸呷一口茶,笑著說:“爛糞,上地裡頂用!”是呀,我家豬圈每年要出好幾圈糞,地裡鋪上厚厚一層漚好的豬糞,來年的莊稼真是比不上糞的地塊產量高得多。


那時候,愛聽豬哼哼



那時候,門口一個小小的豬圈就好像一家人的菜籃子,糧袋子,花錢的“小銀行”。豬圈裡的豬,如同城裡人的寵物,給人帶來了諸多的牽絆和樂趣。隨著社會的不斷髮展進步,市場經濟日益繁榮,各種產業都趨於規模化經營。豬價不斷走高,一躍飛天。一頭豬娃頂住過去一頭“壯貨”的價錢。農家零星散戶餵豬的越來越少,進而幾近絕跡,巷裡豬圈和墊圈土也隨之退出了人們的視線。

餵豬變成了養豬。家家門口的豬圈,被村外規模驚人的現代化養豬場所替代。養豬圈舍全部磚混結構,存欄幾十成百,動輒投資幾十萬。當然,現在的養豬場,投資大,風險也大,根本不能與從前的餵豬相提並論,同日而語。經營者遇到好年份,賺個幾萬、十來萬。遇到點背市場行情不好的年份,也是賠得血本無歸,一塌糊塗,找不到北。因此,現代化的東西,有時候看起來很美,真正能給人帶來更多實惠,則不盡然。然而,當年盤豬圈、提豬食桶餵豬、拉土墊圈、出圈、看豬吃草、圪僦在豬圈牆上吃飯,聊天、諞閒、說笑……那種開心和樂趣還是挺讓人留戀的!

作者簡介 :李向生 原名李閏生,陝西省澄城縣韋莊鎮人。自幼酷愛文學,從未放棄寫作。多年來在《陝西日報》《陝西農民報》《渭南日報》《山西農民報》等報刊雜誌及多家網絡平臺發表文學作品,新聞稿件千餘篇。被多家平臺聘為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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