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你遲到的許多年》強勢熱播,原本收穫一批迷妹的《涼生》被迫調檔。
這一烏龍事件,在網上激起了熱烈爭議。
但,觀眾還是被《你遲到的許多年》吸粉了,櫻桃很美,人物很美,劇情更美。
對於熱播劇,觀眾一向的反應,是隻看演員,鮮少了解電視劇背後的助力者。
如果你夠仔細,一定會發現,在《你遲到的許多年》背後,有一個女性的名字,嚴歌苓。
這部獻禮片,就是根據嚴歌苓《補玉山居》改編的。
這已不是她第一次充當“助力者”。
近年來,嚴歌苓的小說,猶如香餑餑,被各大名導爭搶,張藝謀、陳凱歌、李安等頂級導演爭著買版權。
像驚豔海內外的《金陵十三釵》,令李小璐登上人生巔峰的《天浴》,好評如潮的《歸來》、《芳華》,流芳百世的《梅蘭芳》……皆是她的作品。
她用一支筆,震驚整個江湖,僅是一支筆,打下了現代女性作家在海內外崇高的地位。
她筆下的女性,有血有肉有骨氣有信仰。是多情的、固執的、鮮活的蓬髮著野蠻的生命力。
也是兩極分化,痴顛張揚的。
嚴歌苓說:“有缺陷的人,才值得別人放心地去愛。”
她的文筆,自帶靈魂。既對人性冰冷冷的鞭辟入裡,同時又對生活熱烘烘的去熱愛。
如小姨多鶴、護士萬紅、蕭惠子、 馮婉瑜……都是澄澈清透,抵死在和生活掙扎。
在她作品裡,你會看到絕望,體味到悲慟,讀完後又猛然驚醒:原來人性是這麼參差不齊,眼前的生活並非不堪一擊。
中國文學評論家說:嚴歌苓的小說零缺點。
她的小說,女性都是多姿多彩的,那真實的嚴歌苓又是怎樣的呢?
嚴歌苓說:我12歲就是成年人了。
嚴歌苓的童年,是在文革中度過的。外在的赤貧和生活的貧窮,碰撞出她不安的靈魂。
而在那個年代,當兵,就是最好的選擇。嚴歌苓也跑去當了文藝兵,專攻舞蹈。
但她天賦不突出,總跳不出理想的模樣。
於是,她每天凌晨4點半起床練功,把腿擱在窗欞上,使勁放到最高處壓腿,劈“一字”,兩腿分開成線,忍著痛往裡壓。
一天如此,一星期如此,一年也如此。後來她寫信,也保持這個姿勢。
她說:“那時的理想就希望能夠單獨跳一支舞。”
世事大多不會按照人的意志行走,即使你拼盡全力,也未必落得好結果。
嚴歌苓就是這樣,像瘋了一樣努力練舞,可到最後,她也沒有成為領舞。
倒是練舞留下的姿態,讓她受益終生。
2015年,嚴歌苓受邀《魯豫有約》。魯豫一上臺,見嚴歌苓身姿挺拔,開口第一句是:你的站姿跟一般人是不一樣的,這是不是當年有一點職業習慣?
嚴歌苓說:“跳舞的原因吧。”
那一年,她57歲。完全沒有老人態,邋遢樣,佝僂軀。
往年練舞的習慣,在45年後的今天,依然讓她受益。你看,有時命運掠奪你一些東西,總會饋贈一些東西作為回報。
她在軍隊待了13年。部隊嚴苛的生活,為她往後的艱苦生活打下根基。
原本一切安然舒暢,每天練舞跳舞,日子過得愜意悠然。
但荷爾蒙爆發的年紀,又怎麼少得了情愫迸發呢?她戀愛了。
那年,嚴歌苓15歲。初戀。
對方是位年輕軍官,比她大。
可惜的是,軍隊是不準隨便戀愛的。她和軍哥哥之間,只能偷偷摸摸靠通信維持感情。
起初,還挺甜蜜,小別勝新歡。不過突然有一天,軍哥哥莫名跑去檢舉。
他,背叛了他們的愛情。
嚴歌苓很震驚。
後來軍哥哥遇到一位比嚴歌苓歲數稍大的,他把她寫的信,全部給那個女孩看。
嚴歌苓知道後,至今不能釋懷。
她對魯豫說:“我覺得不能忍受的背叛吧。”
57歲的她,回憶初戀,仍有些氣憤:“因為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在這樣的關頭,男人會背叛的,男的反而沒有女人那麼堅定。”
由於男方主動檢舉,嚴歌苓被貼上了
“作風不好”的標籤。在那漫長的日子,她要一遍遍寫檢討,在大眾面前念。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表演找她。
對於少女來說,這種恥辱, 是致命的。
因為太痛,她把這段經歷寫成了《灰舞鞋》。
“別胡說!”他啞聲制止她,“我們是革命軍人!”她一愣,羅密歐和朱麗葉不是革命軍人,梁山伯與祝英臺也不是。她說那只有死了。
——嚴歌苓《灰舞鞋》
初戀的打擊還未逝去,她家庭的打擊又來了。
18歲那年,母親支支吾吾對嚴歌苓說:“我和你爸離婚了。”
嚴歌苓再次震驚。
她不明白,明明平時很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麼會走向分離?
母親說:
“等你以後真正有了喜歡的人就知道了。”她很痛苦,比失戀還要痛苦百倍萬倍。
父親不忍,給嚴歌苓寫了長長的道歉信,寄給她哥哥,希望他能念給嚴歌苓聽。
嚴歌苓當時收到信就哭了。
從小到大,她看夠了母親無私的付出,即便離婚,母親還是對父親念念不忘。
她把這份眷念,記在了心底。
直到創作《一個女人的史詩》時,她以母親為原型,刻畫了田蘇菲。她將妻子對丈夫的柔情,心甘情願,全部填滿在田蘇菲身上。
後來趙薇參演,詮釋得很好。
只是,田蘇菲最後以愛換愛,而母親,以愛換來了是無盡的等待。
因為父親,早就追求他要的自由去了。
愛情、親情均沒有圓滿,嚴歌苓心痛至極。
巧逢1979年,對越自衛反擊戰,嚴重缺乏戰地記者。
嚴歌苓幾度遭受打擊,又對真正的戰場很好奇。她對領導說:“讓我去。”
領導同意了,但不是去做女兵,而是讓她安心待在戰地醫院,照看傷員。
這個衝動的舉動,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在野戰醫院,她親眼目睹從前線抬下來的傷員,沒有胳膊沒有腿,血跡橫生。
他們在呻吟、在哭嚎、在隱忍。昨日還活生生的人,今日卻飽受摧殘。
這對嚴歌苓打擊很大。
以往,別人講的都是大英雄主義,今日,她看的,是滿目蒼夷,哪有什麼快活的享受。
生命,實在太脆弱。
回去後,她轉了行。果斷寫作。
她文筆好,又高產,一下受到重視,從文工團轉到了鐵道兵擔任創作員。
那時的嚴歌苓,性格槓桿的,略微有點胖。
別人說話,她一般不接話,只是安靜地聽。
聽到的故事,都成了她的寫作素材。
同學給她講華人移民故事,她一聽,回去寫出了《少女小漁》。
劉若英就是演這部劇爆火的。
有一次,別人在聊日本鄉下婦女,她一聽,很感興趣。後來寫下《小姨多鶴》。
孫儷就是演多鶴被人們熟記的。
又一次,友人與她閒聊:你寫了那麼多,為什麼不寫寫賭徒呢?
嚴歌苓一聽,有意思。她一直惦念著,後來寫下《媽閣是座城》。
她說:“我這輩子好像不寫會死。”
情緒稍微好轉後,她乾脆以自己為原型,寫下《芳華》。
就是馮小剛籌備的那部文藝片,《芳華》裡的蕭穗子就是嚴歌苓。
馮小剛也承認過:“她就是《芳華》的緣起、穗子的原型。”
25歲那年,嚴歌苓終於熬到退伍了。
她有了自由。
她可以暢所欲言,隨意寫作了。
這時,愛情又敲了她的門。
李克威走進了她原本乾枯的生命。
他是作家李準的兒子,兩人新趣相投,家境相當,很快戀愛,又很快結婚。
嚴歌苓結婚後,仍在堅持寫作。
這期間,她已出過好幾本書,在寫作上小有所成,被美國新聞總署看上了。
美國方向嚴歌苓發出邀請,參加美國青年作家會,順便可以訪問美國7座城市。
她去了。
這個決定,又是她人生的轉折點。
因為,去美國轉了一圈後,她在心底萌生了一個想法:讀書。
她要做專職作家。
要成為職業作家,就得經過專業訓練。
最有效的途徑,就是去美國進修。
可是,她是學舞的,後來才改行寫字,哪裡會學英語呢。
不會說英語,怎麼聽懂老師授課。
怎麼辦?
學。從零開始。
她從最基礎的音標開始,每天ABC去唸。為了快速學會,她買了好幾本全英文字典,又買了三本新概念英語,像個咿呀學語的孩子,每天跟著讀。
她沒基礎,便只能死記硬背。
她就死記硬背。
有時揹著揹著,常忘記事兒。
有一次家裡來客人,父親見她太幸苦,讓她出去買點菜回來,隨便散散心。
嚴歌苓說:“好”。
嘴上答應,手裡還拿著英語字典。她邊走邊背。
不知怎麼的,她走到了菜市場,又不知怎麼的,她回來了。
後來她回憶起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麼出去回去的。”
到家,父親問她:“菜呢?”
嚴歌苓一看,沒了。
手裡只有字典,哪有什麼菜。
她記得自己確實買了啊。
菜,早已不知被她丟哪了。
憑著超強的專注力和意志力,她考過了託福研究生線,總分577分。
僅用了1年零7個月。
當時美國的研究生線為550分。
她一個ABC水平,沒啥基礎的人,簡直創造了奇蹟。
後來有位年輕學生問她:“您是怎麼做到的?像我們這種基礎來說相對較好的學生,也未必敢跑到美國去,還一下子拿到那麼好的成績。”
這個學生是香港大學文學系研究生,資源更好,英語水平更高,至少比ABC不會的人高出一大截。
嚴歌苓淺笑:“聰明人,用的都是笨辦法。”
她上了哥倫比亞大學文學寫作系,成了這個系100多年來,第一個外國學生。
學校看中她的才華,又因她的獨立,給了她全獎學金。
那時,她在國內,已經出了三本小說。
到美國,一切皆是新的開始。
但她的新生,似乎並不順暢。
在國內,她是小有所成的作家,來美國,她變成了一個支付不起生活費的窮學生。
美國消費本就高,她那點稿費,日夜剝削,早已所剩無幾。
為了生存,她一面求學,一面求生活。不得已跑去做兼職打工。
那一年,她已經30多。
為了圓夢,像個18歲少女般拼搏。
對於邁入中年的她來說,學習壓力尤其大,即便她考過了託福,可面對全英文環境,全部說英文的同學,她感到深深的挫敗。
從新開始讀起來輕鬆,做起來太難了。
別人一小時學50頁,她一小時學個位數。
別人一個問題秒懂,她得使勁憋著想。
有一次,教授讓全班12個同學圍坐在一起,排成圈,教授坐中間。
他指著一件物品,讓一個同學頭腦風暴發散聯想。
突然,他直到嚴歌苓,嚴歌苓半天想不出來,也說不出來。教授說:“看著它,你再想想。”
嚴歌苓不知道。
教授繼續問:“你再想想。”
嚴歌苓依舊不知道。
教授無奈,慢慢開導。嚴歌苓才支支吾吾說了話。
這樣尷尬的情況,不止一次發生。
這令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又該如何回頭呢?
她不想回頭。
嚴歌苓不服輸,跑去報了英語強化班,拼命補課,又拿出備考託福的精氣神,死磕英語。
到了期末,她拿了全A。全班唯一一個。
回國後,她每次做演講,都會提及這段往事。
語氣格外的酸楚。
報英語班,又花了錢,錢包又癟了些,要生活,就得加倍打工了。
她跑去餐館打工,兼職做保姆,一人打兩份工。經常從餐館滿頭大汗跑去學校,又從學校急匆匆地跑去打工地。
她將自己逼到最忙碌的姿態,來謀取寫作的便利。
她說:“我不寫這輩子我就白活了,就這種感覺。”
正當她被生活摧殘得遍體鱗傷時,丈夫李克威寄來了封信,是離婚協議,他要結婚。
嚴歌苓很平靜。二話不說,灑脫簽好字寄出。
既然不再愛,勉強只會徒增痛苦。
她一邊捂著離婚傷痛,一邊繼續打工賺錢,以便能安心寫作。
生存都不易,哪裡抽得出時間療傷。
不打工時,她就死命讀書,在一本本書籍裡忘卻疼痛。
有次朋友過生日,她買了禮物去看望朋友,在巴士上讀書,讀著讀著,估計太沉浸了,她在車上大哭起來。
惹得旁邊人驚嚇不已,一個年輕女孩問隔壁男生:“你知道她為什麼哭嗎?”
男生搖頭。
巴士到站,她下車。去看朋友,禮物沒了,落巴士上了。
她總是這樣。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忘卻生活的苦吧。
後來她把這段經歷寫成《波西米亞樓》,在書裡介紹說:“我發現文學泰斗們,無論男女,都具備一些共同的美德或缺陷。比如說,他們都有鐵一樣的意志,軍人般的自我紀律,或多或少的清教徒式的生活方式。”
那是她最艱難的一段時光——
學習壓力大。
打工時不時受欺負。
感情破碎。
唯一的安慰,就是讀書寫作。
為了寫作,她又拾起了往日的習慣,從生活裡聽故事,觀察故事。
一日,她走在美國大街上,被人搶劫了,劫匪搶了她的項鍊就跑,把她嚇得站在大街上半天不敢動彈。
鎮定後,她一思索,咿呀,可以寫小說啊。後來,她出了一本《搶劫犯查理和我》。
在出租房,她去曬衣服,看到一條透明蕾絲睡裙,未乾透的水珠,一滴一滴往墜落。
她一看,咿呀,又可以寫小說呢。後來,她寫了《女房東》。
可想歸想,現實問題擺在眼前,房租學費生活費車費怎麼辦?
在美國飄蕩這些年,雖然打工賺了錢,但全部用在了學費寫作上,而之前三本書的稿費,早就花完了。
她,快要熬不下去。
突然一天清晨,有個越洋電話打了過來,陌生號碼,是個男聲。
他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想買《少女小漁》的版權。
嚴歌苓有些震驚:“請問你是誰?”
電話裡男聲說:“我叫李安。”
嚴歌苓只混寫作圈,對導演什麼的還不清楚,她說:“你拍過什麼?”
對方問答:“拍過《喜宴》,你看過嗎?”
嚴歌苓一口答應。因為,《喜宴》是她最愛的電影。
李安很夠意思,給了她一大筆錢。
後來她說:“李安的一個電話,改變了我的命運。”
有了錢,她有了與生活對抗的底氣。
她終於不用低聲下氣打工了,終於可以一心一意寫作了。
從大學畢業後,她的寫作技能提升了不少。
她開始全心全意做一個職業寫作者。
那些年,她像瘋了一樣,拼了老命去寫。
寫《小姨多鶴》,她跑去日本鄉下住下,在Nagano山村,她觀察那群底層日本婦女的生活,看著她們墾荒,看著她們顛沛流離。
寫《陸範焉識〉,她又跑去日本3次,不會說英語,就高價請了個翻譯,一天150美元,又去青海參加一場場座談會。她說:“得印10萬本書才能抵消成本費。”
寫《媽閣是座城》,為了瞭解賭徒,她跑去澳門賭場,看見賭徒們輸了錢,一刀被切斷手指,債權人覺得不夠,又切了一根。這還不夠,她還親自跑上賭桌,去賭,結果輸了好幾萬。
寫《老師好美》,她每年去三四次各個高中,和學生交朋友,通信。
她就用這最笨,也是最原始的辦法,來構思一本本小說。
因為這種接地氣的方式,她的小說,總有一種畫面感。
這是導演們最喜歡的,因為拿來就能拍,不用改劇本。
也是導演們最頭疼的,因為“畫面感”太強,拍不出來。
看《歸來》就知道,那是張藝謀改編過的,還只拍了一部份。
也因這樣,她筆下的女性,總是透著凝練的清透感。
高曉松說:“她的作品顛覆了千百年來的套路,女性終於站出來說,謝謝各位,我不需要你來救贖我。”
如今,她已經能用雙語寫作了。成了頗受尊重的美女作家。
哦不,嚴歌苓說過,她不喜歡“美女作家”這個詞,她喜歡稱呼自己為“寫稿佬”。
寫稿佬的生活就是每天8點到下午1點,雷打不動,風吹不走,6個小時寫作。
晚上睡覺前閱讀名人傳記,只有知道過來人的生活,才能展望未來的生活。
到目前為止,她已經出了30多本小說了。
她說“寫作沒有這件事,沒有捷徑可走”。
出版人張力憲笑:“嚴歌苓每次回國,空運來的都是耳光,響亮地告訴這群生活在北京的朋友,看啊,你們又虛度了多少光陰!”
有人說她不僅有才,還年輕依舊。
她笑:“一個年齡有一個年齡的美麗,或者說魅力。不生氣,不閒著。就像我寫的那些女性,春天過去了,我們就應該好好去想想,怎麼過好夏天、秋天、和冬天。”
有時生活欺騙你,但請你足夠相信,活著,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準沒錯。
當你努力到極致時,以信念為支撐,夢想就是你的軍旗。
到那一刻,連苦難都會對你俯首稱臣。
因為,你已無堅不摧,戰無不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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