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源头的净土:1300年前藏族同胞搭建起来的“人桥”

暖泉驿原本没有温泉,自从文成公主到来后,泡温泉、饮温泉水的习惯就一直传承了下来,“要身健,去温泉”的观念深入人心。“黄河源第一桥”的名头,不仅属于眼前这座现代大桥,也属于1300多年前那座藏族同胞用身体搭建起来的“人桥”。

黄河源头的净土:1300年前藏族同胞搭建起来的“人桥”

河源人的放牧生活十分艰苦,往往是周围十多平方公里就只有一个人、一群牛羊,放牧者还要面对风雪肆虐的恶劣天气,甚至要和狼群搏斗……

依依不舍地泪别日月山,青海湖逐渐远去,文成公主进入黄河源头地区,从此开始真正地深入藏区。尽管前路变得崎岖,但那些壮美辽阔的高原风景,以及蓝天下那些淳朴的高原居民热情的迎来送往,让文成公主的悲苦逐渐减少,信任和感动油然而生。

到达黄河第一城玛多之后,无数藏民手拉手,以身躯搭建起一座人桥,供文成公主过河,这至高无上的礼遇,表达了人们对文成公主的无限尊敬。这种质朴的感情,源自青藏高原上的一群居民——河源人……

传说中,文成公主在日月山下,曾祭拜青海湖。西海龙王(古代神话中以青海湖为西海)非常高兴,有感于她的美丽、善良以及一路参神拜佛的礼节,便派遣掌管气候的风将、雨师沿途相护,按照公主的愿望调节气候。如果她嫌热,就祭起几朵乌云,遮住阳光;如果她觉得冷,就拨开云雾,让阳光带来温暖;如果灰尘太多让她不适,就下一场小雨洗净天空……

于是从日月山开始,文成公主的旅程就变得轻松起来,舟车劳顿之苦大大缓解。当她来到黄河附近,在弘化公主设置的一处驿馆中歇息的时候,突然想舒服地洗一个热水澡,于是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要是能在骊山的华清池,或者龙支城外的药水泉洗洗澡就好了……”话音刚落,竟然就有一股热气腾腾的泉水从地缝中汩汩而出。

文成公主大喜,早晚都在池中沐浴、洗漱,随从的宫女们也欢呼不已,纷纷庆祝这“天赐神泉”,文成公主直接把这座驿馆取名为“暖泉驿”,寄托暖身、暖心的意思。

这座“暖泉驿”,也就是今天的温泉乡,位于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兴海县南部。相对河源地区来说,这里海拔较低,加上河滩上有许多露天温泉,当地牧民和过往商客,都喜欢来这里休息,或者找机会泡泡温泉。

关于“暖泉”的由来,或许是因为人们崇敬文成公主而将其神化了,但根据史料记载,这里在文成公主到来之前,确实是没有温泉的。或许在此之前,当地人并不了解温泉,加上水量过小,所以无人注意,直到文成公主命人开凿泉眼,清理泥沙,泉水才得以畅流,享誉千年。

20世纪50年代,青康公路穿过暖泉驿,这里成为公路边上的一座小集镇,行政建制改为温泉乡。几排土屋,一些简单的生活设施,再加上露天温泉池,就成为了一处令过往行人和商贩交口称赞的歇脚场所。

过去,由于地势高寒,周边不产蔬菜,因此所有饭馆都只卖牛羊肉,只有在夏季偶尔会有一点蔬菜运送到这里,但卖得比肉还贵。长期在这里工作的人,由于没有蔬菜,缺少维生素,大多患上了败血症,经常嘴舌溃烂,指甲塌陷,甚至出现夜盲症……

直到一天,一位老工人偶然发现,镇上的藏族同胞同样难以吃上新鲜蔬菜,却一个个红光满面,并没有出现缺少维生素的症状。原来,自从文成公主到来后,泡温泉、饮温泉水的习惯就一直传承了下来,“要身健,去温泉”的观念深入人心。于是这些外地人,纷纷仿效藏族同胞,加入泡温泉、饮温泉的行列,神奇的温泉水竟然有效解决了败血症的困扰。

时至今日,这里的“暖泉”依然汩汩流淌,随着社会的进步,小镇的生活条件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这里的人们对温泉一直怀着一种感恩的心态,在他们看来,好好地保护和利用温泉,就是对文成公主最好的纪念……

黄河源头的净土:1300年前藏族同胞搭建起来的“人桥”

车马声响起,文成公主终究还是离开了暖泉驿,继续西行,经苦海、花石峡,而后抵达“黄河第一城”——玛多。

唐代的玛多,本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驿站和渡口,文成公主也正是从这里过河,然后前往柏海(今扎陵湖与鄂陵湖之间)与松赞干布第一次相见。《新唐书·吐蕃传》中,对这个渡口有这样的描述:“河之上流,水益狭,春可涉,秋夏可乘舟”,由此可判断,这是一个水流缓慢,春季可以轻松趟水而过,而在夏秋季节河水上涨,可以乘小船过河的季节性渡口。

文成公主一行至此,恰逢不适合乘船渡河的季节。人们原本打算直接以渡船迎接公主,但由于水位枯竭,河床中泥沙淤积,船只无法行驶,就连沿岸居民常用的牛皮筏子,也没了用武之处;如果选择骑马过河,不仅会有陷入软泥潭的危险,还要承受河中浮冰的撞击,同样很不安全;藏族同胞把公主奉为天仙,也不愿她亲自冒险涉水过河……

焦急的人们彻夜未眠,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文成公主在宫女的陪同下来到渡口,抬眼一望,只见一座长长的彩桥横跨河道,笔直地架在泥潭上方,一直延伸到对岸。随着鼓乐齐鸣,文成公主被簇拥着走上桥面,发觉桥面铺着红毡,踩上去平稳中略带弹性。

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木桥啊,根本就是一座“人桥”!桥底下是众多藏族同胞,他们面带微笑,立身于河水之中,用肩膀支撑着一块块木板,搭建成平坦的桥面;桥面两侧的“栏杆”,则是许多小孩子手拉彩绸拼接而成的;被水中浮冰不断撞击的“桥桩”,就是藏民的腿脚,许多汉子臂膀相挽,共同组成坚定不移的“桥墩”……

文成公主热泪盈眶,不断地双手合十,向组成长桥的藏民们祝福、致意,她不愿踩着藏民过河,但藏民们却纷纷用微笑鼓励她继续前行。从长安出发,一路走来跨过许多河流,她从未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渡过古老的黄河渡口——哪怕是皇帝出行,也没有谁享受过如此隆重虔诚、至高无上的礼遇。

这座人桥,凝聚着藏族人民对文成公主的善意和尊敬,它不仅让文成公主成功地过了渡口,更度过了心理上的那一道难关——从这里开始,她把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都收藏起来,开始真心实意地接受了和亲的使命。

她的心已经和藏族同胞逐渐融合,甚至开始庆幸自己远赴逻些城(今拉萨)的正确选择。她在自己心里架了一座桥,连接着大唐和吐蕃,这也成为她后来数十年致力于推进汉藏民族文化、艺术交流的原动力。

多年后的今天,就在那座“人桥”架起的地方,一座现代化的公路桥连通两岸,桥上汽车日夜奔忙,北上西宁,南下玉树,轰隆隆的马达声,盖过了黄河奔腾不止的浪涛声。在我看来,“黄河源第一桥”的名头,不仅属于眼前这座现代大桥,也属于那座“人桥”。千年时空流转,我的思绪也随之飘扬,两座大桥的身影似乎在我眼前逐渐合而为一……

黄河源头的净土:1300年前藏族同胞搭建起来的“人桥”

1300多年前,那一群肩臂相挽的伟岸身影,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千年之后,我来到这里寻觅,看到的是一群同样信仰虔诚、热情友善的同胞,他们总是自豪地自称“河源人”。

憨厚、好客、勤劳、勇敢,是河源人给我的印象。他们世代生活在华夏母亲河的源头地区,在羊皮襁褓里度过婴儿期之后,就在草地上爬行,在地上还没站稳,就已经开始在马背上成长。学会走路后,他们也同时开始学习骑射,到七八岁就可以独立放牧牛羊,还要学会照顾弟弟妹妹,帮助母亲挤奶、打酥油、烧奶茶、捻毛线……

长期以来,河源人以放牧为生,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每到夏季,家庭里的中青年就只身赶着羊群,驮一顶小帐篷,到人迹罕至的巴颜喀拉山上放牧。几个月过去,深秋到来,牛羊已经长得膘肥体壮,他们才收起帐篷,回来与家人团聚。在山上离群索居的生活十分艰苦,往往是周围十多平方公里就只有一个人、一群牛羊,放牧者还要面对风雪肆虐的恶劣天气,甚至要和狼群搏斗……

这种放牧方式,一直延续到今天,不过再也不会像几百年前那样孤独寂寞了。河源人乐观地把几个月的转场放牧,当成一场特殊的“旅游”。放牧的空闲时间,他们会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机,听听山外的广播节目,或反复播放一盘磁带……

河源人在上了一定年纪之后,便会在定居点里从事一些轻松的劳动,如捻毛线、摊过冬的牛粪饼等。晴朗的日子里,老人们或坐在太阳下嗅鼻烟;或买瓶酒就着两个小菜,慢慢地“品味生活”;或是到寺院听经,绕着石头垒成的经墙膜拜、祷告,祈求儿孙平安,牛羊兴旺。

他们的生活圈子很小,生活内容也大多几十年如一日地重复着,据说就在几年前,仍有许多河源人从来不知道县城的模样,从没看过一场电影,也不知道火车、飞机……

他们是世界上生活在最高海拔地区的居民群体,这里荒凉、寂寞、寒冷,海拔4500米左右,年平均气温零下5℃,常年风雪不断,缺氧度50%,沸水的温度也只能达到80℃……然而,河源人硬是以惊人的毅力和耐力,不仅把地球人生存的海拔高度推到了一个极限,而且还建立起自己的城镇、学校、商店、乳品厂、采金场……

河源人的精神信仰,源自于巴颜喀拉山。这是一条平均海拔超5000米的壮阔山脉,气势恢宏,但并不险峻,它用平坦的高寒草甸,养育着坚强的河源人。有这么一首诗,深刻地唱出了巴颜喀拉山的辽阔、厚重、绵长、悠远:“终年穿一件紧身衣,没有孤高气焰。任季节架风车雪辇驰骋,时而飞雪缠绵,时而蓝天白云,雨在身边洒,云在脚下转。蓝得想象,白得高洁,黄得扎实,绿如梦云……”

从文成公主的历史故事中惊醒,才发现如今的河源人,一如当年的淳朴,默默地守着黄河源这一方世外净土,在雄伟的高山和蓝天之间,谱写着自由豪放的生活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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