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毛錢的記憶

五毛錢的記憶

一張八成新的五毛錢在我錢包裡已有些日子了。我就琢磨著儘快把它消費掉。然而我很快發現這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兩三個月來這張五毛錢還靜靜地躺在我的錢包裡。出門坐公交、地鐵,刷卡很方便用不著它;交停車費也是兩元三元起步;即使擦個皮鞋也在五元以上,若在鞋店裡可能還需十元;買個菜買個零食啥的,用手機一掃即可辦妥。然而,我看著這張八成新的五毛錢,心緒久難平復,一下子又回到了30多年前的少年時光。

那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當時我上小學。農村還很貧窮,日子過得很緊巴。父母親早出晚歸,一年到頭村裡分紅也就掙幾十元錢。我們兄妹4人,姐姐為了減輕家裡負擔,小學未畢業就參加村裡的勞動了,一天掙五個工分,算半個勞力。我和大妹已上學了,小妹尚未入學,還需母親照料。一家六口人,生活艱辛可想而知。

五毛錢的記憶

那時每週上五天半課,週六下午才放假。放學後總有幹不完的農活。我們村位於縣城最西邊,交通不便。距村十里的鎮上每週日才有一集。所謂趕集,也就是逛一逛農村物資交流大會。能在星期日去鎮上趕集,是我小時候最幸福的事。當然一般都是跟著父親去的,去集市上東瞅西盯,能吃一碗豆腐腦或者油粉等小吃,就高興極了。

五毛錢的記憶

記憶裡最深刻的一次還是自己一個人單獨趕集。那個星期天一大早,我怯生生地向父親說了自己想去趕集,本想著父親能給一二毛錢就很高興了。誰知父親竟破天荒地從自己用牛皮紙摺疊的“錢包”裡大氣地抽出一張皺巴巴的五毛錢,說,拿去花吧!我當時震驚極了,這麼多錢!這怎麼能花完呢!在去趕集的路上,我把五毛錢小心翼翼地裝在襯衣最裡面的口袋裡,一走三捏,生怕那五毛大錢不翼而飛。幾乎是小跑著到集市上去的。路上碰見同去趕集的隔壁二嫂,她問我今日趕集你爸給你錢了嗎?我大聲地說:“給了,五毛!”二嫂驚得張大了嘴,說不會吧,你爸不過日子咧!我的興奮勁就甭提了。到了集市上,先是連吃兩碗豆腐腦和一個大饅頭,豆腐腦每碗五分錢,一個饅頭兩分錢;再買兩張寫毛筆字用的描紅紙,每張一分錢;再買一支帶橡皮的鉛筆,三分錢;再買一支圓珠筆,一毛一分錢。一算才花去兩毛八分錢,還餘下兩毛二分錢。這時人吃飽了,又買了自己心儀的學習用品,站在擁擠的人群中,手拿著剩下的“鉅款”東張西望,真是幸福極了。

五毛錢的記憶

三十多年過去了。這一幕直至現在仍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腦海裡。那時十多歲的少年已快知天命了。至今回想起來,仍為父親當時的出手大方而感慨不已。在那樣艱難的日子,父親給我的五毛錢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事後才知道,我姐和我妹趕集最多能拿到一二毛錢。父親對我的偏愛也從不避人。多年以後,父親曾當著全家人的面指著我對別人說,我就這麼一個孩子。姐姐和兩個妹妹面面相覷,父親又說,女孩子是一門親嘛!

五毛錢的記憶

時光催人老。曾經那個“大力士”般的父親已年近八旬。父親年輕時可謂身強力壯,人又勤快,不惜力氣。家裡四間瓦房的胡基基本上是他和姨夫打的;家裡的井也是他一手打的,母親和我們只是打個下手;家門口現在放著的一塊大石頭,也是他一個人從門前的河裡扛上來的。那塊石頭我現在要挪動一下都很吃力,父親也時常對著那塊石頭髮呆,當時怎麼把它搬上來的呢。

這幾年,父親除了舊疾,還算健康。關鍵是父親樂觀開朗,心態很好。我曾多次向他說那五毛錢的事,他竟說陳年舊事了,早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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