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藝謀《影》揭露人性悲劇:人啊,始終都是欲望的囚徒

在去看《影》之前,看了短短的預告片,以為是三國時期關羽大意失荊州的故事,很感興趣,想看看“國師”張藝謀如何重新演繹這段歷史。抱著看歷史片的心情走進影院,看到的,卻是權謀片。在我看來,《影》其實就是中國版的《權利的遊戲》。


張藝謀《影》揭露人性悲劇:人啊,始終都是慾望的囚徒



《影》的故事,依然以三國“大意失荊州”為藍本,但講述的,卻是一場政治鬥爭,而整個故事的切入點,是個小人物——一個“影子”。

所謂影子,即是替身。在古代,很多王宮貴胄為了自保,都會豢養影子,讓影子代替自己赴危險的約會,必要的時候,甚至為自己去死。因此,影子,實質上就是長得像主人的死士,換句話說,影子是替死鬼。影子就相當於主人的分身,如同陽光下的所有影子一樣,只是個附屬品,以主人的名義生,同樣以主人的名義死,所以存在過,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中國歷史上,有很多君王都啟用過影子。

最早關於使用影子的記錄,是春秋戰國時期,當時齊國發動對魯國和衛國的戰爭,晉國派兵援助,形成了晉魯衛曹四國聯盟,最終齊國被打敗。

生死存亡之際,齊頃公啟用了替身逢醜虎,才得以逃脫圍困,重新回到軍中。而逢醜虎即是《左傳》記載中最早的替身。

漢高祖劉邦的成王之路上,也用過替身。劉邦的替身叫紀信,紀信與劉邦的身型和外貌都極其相似,在楚漢相爭的滎陽之困中,紀信就主動提出假冒劉邦向項羽投降,然後讓劉邦連夜逃跑。

第二天,紀信冒充劉邦向項羽投降,終被項羽識破,在馬車上活活被燒死。

漢朝建立後,劉邦為了感恩紀信替死之情,在全國範圍內建立宗廟祭祀他,後來傳說紀信死後成了城隍爺,所以紀念他的廟就改成了城隍廟,而紀信也成了“城隍老爺”,從而留名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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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也用過替身,他的替身叫韓成。韓成無論是在身形和相貌上,都和朱元璋極其相似,足可以假亂真。1363年,在鄱陽湖水戰中,陳友諒的60萬大軍圍困住了朱元璋的20萬大軍,陳友諒逼朱元璋自刎,才肯放走20萬大軍。

朱元璋藉口回船艙內寫遺書給子女,於是在船艙內和韓成來了個偷天換日,最後由韓成代替自己和陳友諒談好條件,跳江自殺了。這才有了後來朱元璋的逆襲而起,大敗陳友諒,建立明王朝。

韓成的死,也換來了後世榮耀,明朝建立後,他的兒子被招為駙馬,而妻子也被封為誥命夫人,可謂是死得其所了。

從以上三個歷史事件中,足可看出,替死,是影子的最大的功用。而青史留名的影子在歷史長河中實在寥寥,大多數替身,其實都是籍籍無名,他們的人生,是被主人徹底抹去的,他們活著,是為別人而活,死去,也為別人而死。

張藝謀的《影》所著眼的,正是那些被歷史塵煙所淹沒的影子的個體悲劇。


張藝謀《影》揭露人性悲劇:人啊,始終都是慾望的囚徒



因為要講述一個小人物的故事,所以在《影》中,張藝謀依然用了三國“大意失荊州”的故事藍本,卻把朝代架空了。而荊州,也被替換成了境州。

故事其實並不複雜。境州的土地本是沛國的,卻一直被強鄰霸佔,而鎮守境州的,是一員叫楊蒼的猛將,他的刀法陽剛至極,幾無敵手。而沛國的都督子虞,曾試圖收復失地,卻中了楊蒼的刀,從而病入膏肓,羸弱不堪,他只好啟用影子,讓影子替他行走朝堂,並向楊蒼宣戰。可沛國國王卻和子虞意見相左,他偏安一隅,一心求和,只希望能保住自己現有的疆土便可,對收復失地毫無興趣,但實際上,他其實又並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庸君,而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心機boy。於是,沛王與子虞,開始了一場權利的遊戲……


張藝謀《影》揭露人性悲劇:人啊,始終都是慾望的囚徒



大都督子虞自認為是個權利博弈的高手,他居於幕後,斗室之間運籌帷幄,在他眼裡,替身境州是他的棋子,用來為自己出生入死、決戰楊蒼,沛王是他的棋子,在他牽制下如牽線木偶,指哪打哪,而將軍田戰也是自己的棋子,率領死士,攻佔境州,就連他的妻子小艾,也是他的棋子,用來拴牢影子境州的棋子。

而子虞的對手恰恰是他一直頗為輕視的沛王,沛王明知道子虞用了影子,卻看破不說破,革掉子虞大都督之職,讓他自己和楊蒼決一死戰,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沛王與子虞,就像兩個弈棋的人,你來我往,虛虛實實,可結果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兩個弈棋的人殺得你死我活,最終卻被棋子反殺了。

這顆逆勢反殺的棋子,就是子虞的影子境州,他從小被豢養在子虞家中,一年前子虞受傷後被啟用。子虞從未把他當人看,一直以來,他就是顆隨時可以為他去死的棋子。境州為他在朝堂上與沛王周旋,為他與楊蒼決戰,而他,卻殺死了境州的母親,還要殺境州滅口,令他沒想到的是,影子,也是可以殺死真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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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州一直受制於人,他起初是子虞的影子,子虞在攻破境州後,卻想殺他滅口。沛王救了他,可是在沛王眼裡,他依舊是個影子,他還是必須對沛王“俯首帖耳”。

他不想成為任何人的附庸,不想再受制於人,於是他最終拔劍殺死了子虞,對子虞說:“你錯了,沒有真身,也可以有影子。”

真身死了,影子,便也就成了真身。

而他殺死子虞後,便可以代替子虞活著,從此成為沛王的左膀右臂,可是他並未做這樣的選擇,而是給垂死的沛王補了一刀,偽造了沛王被刺殺,而自己殺死了刺客的假象。他做這樣的選擇,只不過是,他想徹底地擺脫任何人的桎梏,就單純地活成自己,或者說,就藉著子虞的名義,以自己的方式活下去。

在我看來,境州是那個躺贏的人,在權利鬥爭中,他一直是個小人物,最終卻成為了最大贏家。子虞拿他當棋子,可他的妻子小艾,卻在朝夕相處中,與境州漸生情愫,最終在境州去與楊蒼決戰的前一夜,假戲真做,給子虞戴了頂大大的綠帽子。

子虞用一生的智慧,演繹了什麼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張藝謀《影》揭露人性悲劇:人啊,始終都是慾望的囚徒



沛王想讓子虞成為自己的牽線木偶,沒想到最終,也死在了木偶的手上。

實際上,境州,自始至終,都沒有被誰牽制,他甘心為子虞效力,只不過是,他愛著小艾,他甘願為小艾肝腦塗地。電影中一個對話就道明瞭這一點,小艾說“你本來有很多機會拒絕的,為什麼不逃走?”境州說:“因為這些也是你的願望。”

境州是一個影子不假,但他並沒有被誰牽制,牽制他的,是他內心的慾望。他自始至終,並不曾為子虞賣命,而是在為小艾賣命。所以我並不認為,他最終殺死子虞又殺死沛王,單純是為了自由,我更相信,他在給沛王補刀的那一刻,內心有對極權的嚮往與渴望。

電影以小艾拉動門環開始,也是以她拉動門環結束,這是一個循環,一個權力鬥爭的循環,當境州站在門口,宣佈沛王死訊,田戰猶疑地看著他時,新一輪的權利的遊戲,就已經開始了!


張藝謀《影》揭露人性悲劇:人啊,始終都是慾望的囚徒



有人說,這是個尋找自我的故事,境州所做的一切都在探尋真我,而我,卻覺得恰恰相反,這是一個有關迷失於慾望的故事,講述的是一個人是如何一步一步,成為慾望的囚徒的。囚禁境州的,起先是強權,後來是愛情,最終,是王權!他在一步步得到自由找到真我的同時,也漸漸失去了自我。

人啊,始終是慾望的囚徒!

《影》的風格化,除了它的水墨色彩,還有對打鬥場面幾乎真實的呈現,每一次殺人,都是極其殘忍地表現了細節,似乎有意用這種死亡的殘忍,來反襯權欲鬥爭的殘忍。一將功成萬骨枯,刀劍下飛濺的獻血和戰死異鄉的亡魂,很多時候,都是對權力的獻祭。而可悲的是,古往今來,很多人卻執迷於權力遊戲,樂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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