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夜的夢，全是我們讀書的事情。那是我們二十剛出頭，還那麼青澀——你含蓄內斂、沉默寡言，我激情四射、意氣風發。同學們都不知道我們的戀情，就連我最好的朋友，那個被同學們稱為我的“小跟班”的清林在我面前評論班裡的女同學時，都經常說你長得醜，還說你整天不說話像個小啞巴。我反駁清林:“她長得可以呀。”我另一個“小跟班“月清馬上響應清林——“她長得確實像個小老太太，不好看。”我呵呵一笑，心想，哼哼，她可是你們的嫂子，說她壞話，以後有你們好受的。後來我把這些話都告訴了你，婚後他們倆到咱們家蹭飯吃，你做了那麼多菜，陪他們喝酒，把他們倆全喝趴了，然後你大笑，命令他們叫嫂子，他們倆自然乖乖地嫂子長嫂子短，而且連聲說嫂子長得真好看真漂亮，你哈哈大笑，我也哈哈大笑，覺得挺過癮。不過事後他們倆都罵我叛徒，說我有了老婆忘了哥們。那時他們倆經常到咱家，每次去你都陪他們喝，他們喝不過你。後來我們遷到了青島，距離的關係，聯繫雖然少了，但一直沒有間斷。
今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莒南的清林打了電話，問他在不在家，他說在。我說:“等我，我中午到你家吃飯。”又問了月清，想約他一起去，恰巧他今天要開會，不能去。我便自己開車去了。87公里，一個小時到達。算起來與清林6年沒見了，與她愛人紅霞20年不見了，進了門見紅霞穿著背心正急忙換衣服，我說:“換什麼換，都這把年紀了，沒人看了。”她說:“沒人看也不行，必須換上。”開了會兒玩笑，紅霞泡上茶，坐下來聊天，清林昨晚喝了一斤多，直到現在似乎還沒醒酒，紅霞很惱火，老兩口正在鬧彆扭，清林大氣不敢出，我分別訓斥他們，直到他們倆都笑了起來。然後我跟紅霞說:“餓了，快去做飯。”紅霞從院子裡拔了一顆白菜做做飯，我和清林到院子裡曬太陽、聊天……
時光真是無情。走出校門已經三十年，你我分別已經兩年零七個月。同學相見自然說起往事，往事自然少不了你。我和清林坐在院子裡，一起回憶讀書時的你，說著說著眼淚流下來，我說:“對鵬飛，我唯一的遺憾是隱瞞著病情的嚴重程度，她知道自己得了什麼病，但不知道有多嚴重。我唯一的欣慰是婚後鵬飛活得很開心、很自我，在家裡她說了算，愛幹嘛就幹嘛，一切都隨她。搶救了九次之後，她是在我懷裡走的，我抱著她，一邊跟她聊天，一邊為她送行，我說，‘老婆你別害怕，慢慢走。今天天氣很好，你慢慢走啊，過些年我就去找你……’我眼睜睜看著她閉上眼睛，眼睜睜看到她的心電圖成了一條直線……”我笑著跟清林說兩年零七個月前的這一幕，眼淚卻吧嗒吧嗒滑下來……
紅霞燉了一鍋白菜，我吃了一塊餅一盤菜。來清林家之前我給我們的另一個同學——我的室友學軍打了電話，他正好與愛人在日照遊玩，日照離莒南不遠，我約他從日照趕到莒南，在清林家匯合。他們夫妻下午兩點才趕到，我和清林接到他們後，直接去了一家火鍋店，邊吃邊聊天。說起人生，說起社會，說起各自的職業和職責，說起學校的愛情和當今年輕人的婚戀觀。歲月沉澱之後，同學勝似親人。吃飯時學軍夫妻說起你，“鵬飛真是好人，你們倆感情太深了……”
我老了。這一段時間喜歡回憶往事而且都是學校的事，從高中時代到我們分別，三十多年啊，三十多年的記憶怎麼可能一下子抹去，怎麼可能忘了你。都說時間可以使一切變淡，但關於你的記憶為什麼越來越清晰？兩年零七個月沒有絲毫音訊，你究竟好不好？你想不想知道我過得好不好？我與同學見面，事實上是想你，想跟同學一起回憶有你的日子。下午四點，我和學軍夫妻在莒南與清林告別後各自上路，我本想回父母家，但心裡空落落的，就拐彎來了臨沂——臨沂是你的故鄉，也是我們婚後工作和生活了16年的城市，這裡有我們很多的記憶。來到這個城市，我覺得踏實。我今晚住在姐姐小區的對面那家我與你住過的酒店，但我沒告訴姐姐，中秋節我剛來替你看過她，明天上午再去看看她。今晚住在酒店，在往事裡尋找過往的影子，似乎又聽到你的笑聲、又看到你的笑臉，老婆，每天都很想你，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是不是？再也不能跟你一起吃飯、散步、聊天了是不是？老婆，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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