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方士爲何總教皇帝服食丹藥,而不去教皇帝修煉內丹術?

煉丹養生,是中國道教倡導的凡人出世的基本功。在中國古代,丹有外丹、內丹之分。外丹,即礦物質燒煉的丹藥,丹家在密封的鼎爐中將硃砂等物加以煅燒,經過化學反應而形成為丹。因硃砂本身在古時候就作為療疾之用,常被奉為神藥。方士們不僅自己進服丹藥,還把它進獻給皇帝服用;內丹,是人體氣機所結的丹。內丹是以丹田為鼎爐,以丹氣為丹藥,是指人通過身心放鬆後進行呼吸導引,而將內氣集結於腹中丹田部位,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結為內丹,並使丹氣通過任督二脈貫通全身經絡,暢通氣機,驅除臟腑病毒,從而達到延年健身的目的。

中國人對於內外丹的修煉,經過兩千多年的的實踐和傳承,在今天完全可以斷言,依靠服食外丹而求長生,不僅是有害的,荒謬的,也是愚昧的;而內丹術,經過現代科學實證和檢測,則被證明是完全科學的養生術,而且值得大力發掘和推廣。

現在,有一個有趣的問題出來了,既然外丹荒謬而內丹實用,那麼古代那些號稱聰明人的方士們,為什麼總是喜歡教皇帝服食丹藥,而不去教皇帝修煉實用的內丹術呢?

在神仙方藥文化盛行的歷史背景下,方士和皇帝能選擇的最佳長生途徑便是服食丹藥

服食丹藥的確害死了不少皇帝的性命,這其中的責任誰來負?方士?皇帝?向皇帝推薦方士的那些中間人?都不是。

古代的方士為何總教皇帝服食丹藥,而不去教皇帝修煉內丹術?

真正的罪魁是誰呢?應該說,罪魁就是皇帝和方士們信仰的神仙丹藥文化!

儒教和道教在中國歷史上輪番上演了主體文化信仰體系的角色,中國歷史上的王朝,在大多數時期是以儒教作為社會主體思想信仰體系的,於是,我們發現,凡是尊崇儒家思想的帝王,一般較少受到方士和道士的影響和蠱惑,去服用丹藥;服食丹藥的皇帝,絕大多數是在內心極力信奉黃老學說和道教思想的那些皇帝。

若想找到一幅演繹帝王們服用丹藥的典型場景,不若看看《西遊記》中太上老君在八卦爐中煉成仙丹進獻給玉皇大帝的傳說。玉皇大帝是傳說中道教最高權威的統治者。玉皇大帝的長壽與常服丹藥有關。與此相關的神仙迷信說辭,影響久遠,也直接影響到帝王們的拜仙求壽的思想。

例如,大家所熟知的唐太宗李世民,在他年輕的時候,還笑話秦始皇和漢武帝迷戀方術和尋求丹藥,但是在他臨近五十歲的時候,得了“風疾”,煩躁怕熱,便忍耐不住,派人從天竺求得方士,並服食“延年之藥”,後來病情卻不斷惡化。過了兩年,李世民才五十一歲就一命嗚呼了,至於李世民是不是服了丹藥後中毒,形成丹藥催命效應,今人並不清楚,反正可以斷言的是,丹藥沒有讓這位偉大的皇帝延長壽命。

根據史書記載,中國古代歷朝長期大量服用丹藥的皇帝為數不少,這些皇帝大多沒有延壽還短命而亡,比如晉哀帝司馬丕,享年僅25歲,唐穆宗李恆,享年僅30歲,唐武宗李炎,享年僅33歲,唐宣宗李忱,享年僅50歲;五代時期的南唐烈祖李升,享年僅56歲;明光宗朱常洛,享年僅39歲。明熹宗朱由校,享年23歲。明代有名的嘉靖皇帝朱厚璁,享年60歲;這位皇帝若不是長期服丹藥,估計壽命會高過60歲。

古代的方士為何總教皇帝服食丹藥,而不去教皇帝修煉內丹術?

上面列舉的僅僅是一些迷戀上了丹藥的皇帝,其實還有一些帝王,也曾到處求訪丹藥,只不過他們服用的比較少,也沒有產生嚴重危害而已,這其中就包含像武則天和唐明皇這樣的明君。而至於名不見經傳的王公貴族和官員,因服食丹藥而亡命、減壽,得重病的,則不知其數了。

鍛鍊外丹的主要用物是硃砂。古時候,人們之所以廣泛使用丹砂煉丹,主要是因為人們認為硃砂是一種無毒的中藥。在《神農本草經》這部中國存世最早的中藥學專著裡,硃砂被列為上品,稱之為丹沙,硃砂有鎮靜安神的作用,外用也可以殺滅皮膚中的寄生蟲和細菌,《神農本草經》稱硃砂:“主身體五藏百病,養精神,安魂魄,益氣,明目,殺精魅邪惡鬼。久服,通神明不老。”

硃砂是有效的中藥不假,現今很多中成藥裡都有硃砂,比如安宮牛黃丸、牛黃清心丸、牛黃鎮驚丸等等。

丹砂在西漢末東漢初已經成為“及服通神明不老”的神藥了,自漢、晉以後煉丹家燒煉神丹大藥首選硃砂。

硃砂的主要成分是硫化汞,長期服用硃砂可導致汞中毒,對人體的損害是不可逆的。然而,因為科學檢測技術的落後,古時候的人們並沒有認識到硃砂的這種危害,所以方士們會一窩蜂地使用硃砂鍛鍊丹藥並進獻給達官貴人們服用。

古代的內丹術只是隱秘地傳播,皇帝所在的主流文化圈裡不容易接觸到內丹術

我國的內丹術,也有悠久的歷史,《黃帝內經》中已經有了呼吸導引的記載。只是,何時形成了煉氣結丹的學說,尚有爭議。依作者的看法,內丹的真正形成在於東漢,而經典的內丹術著作是東漢魏伯陽的《周易參同契》。

東晉的葛洪是道教丹術修煉史的一個重要的人物,他被啟用為朝廷官員到南方赴任期間發現了丹砂礦床,於是棄官不做,專一修煉丹術,並著書立說宣揚道教煉丹之法,成為當時道教的領袖,葛洪也是把中國煉丹術理論化的代表人物,葛洪寫有《抱朴子》,洋洋灑灑地論述煉丹的技術和流程。值得注意的是,葛洪在《抱朴子·內篇·卷四·金丹》一文中過度強調外丹在養生中的作用,他稱:“雖呼吸道引,及服草木之藥,可得延年,不免於死也;服神丹令人壽無窮已,與天地相畢,乘雲駕龍,上下太清。”

葛洪對外丹的作用做了誇張的描述,他認為,修煉內丹,可以延年,但還免不了一死,外丹不如內丹,而服用神丹,作用強大到無邊,壽命無窮,甚至和天地的壽命相比。那麼我們要問了,葛洪自己親眼看到哪個人長壽無窮到了“與天地相畢,乘雲駕龍,上下太清”的程度了?估計他連一個活得壽似神仙的人也沒有見,他所稱道的壽無窮已的人,無非是從俗世聽說的或者從書裡讀到的道家傳說裡的神仙。

通過葛洪個人的認知,我們可以知道,在晉朝以及晉之前,雖然呼吸導引術已經形成,但是道家人物普遍地不重視內丹術。

比葛洪還早的東漢魏伯陽寫的《周易參同契》儘管也全面地解釋了內丹和外丹的修煉技術,但是在重外丹而輕內丹這一點上,《周易參同契》和《抱朴子》這兩本書基本上是抱持同一觀點的。

古代的方士為何總教皇帝服食丹藥,而不去教皇帝修煉內丹術?

宋元時期,是我國內丹術全面確立學術地位的時代,並且各地的丹徒還分成了門派。宋人張伯端所著《悟真篇》尤其強調修煉內丹的益處,張伯端將修煉操行和修煉精氣融為一體,鼓動修習者在修煉內丹的時候首先要修煉端正的操行。

內丹術儘管也被道教奉為一種修身心、致長生的途徑,但是,總體上說,內丹常以口授,秘不示人的形式傳承於後世,因此,內丹文化難以為官方主流文化所接納,內丹修煉也就很難為皇帝所接受。

因此,我們總結中國古代皇帝之所以被方士誘導而服用丹藥,卻不去修煉真正能夠延年益壽的內丹,主要的原因在於:

一、皇帝們受到了黃老學說的強大影響:在黃老學說被皇室作為統治思想的那些歷史時期,皇帝容易全盤接受道教的一切文化符號影響,包括養生術在內,都為皇帝喜聞樂見,皇帝們在與自己的道教師傅日常相處過程中,養生輔導大約是接受最多的內容之一,他們極容易接受到長生不老的丹藥的誘惑。

二、皇帝們受到大量的神仙傳說和迷信思想的影響:中國的神仙文化,在秦漢時期就已經形成了較為豐富的體系,無數有道之士羽化登仙的傳說,激動和鼓舞著現實中的人們去追求長生不老,而皇帝們也在探索長生不老的捷徑,他們容易接受丹藥,也有財力訪求丹藥並且長期享用。

三、皇帝們還難以真正接觸到內丹術,更不容易去實踐內丹術的修煉。如前所述,像葛洪那樣的道教領袖,都能公然在自己的著作裡公開認為內丹的功用不如外丹,那麼受他的影響,歷代方士們當然不會重視內丹術,更不會拿著內丹術去教皇帝修煉長生了。另外,在古代內丹術常以隱秘的方式傳承,師徒相承,口口相授,外人很難了解,而在主流社會,內丹術多被視為雜術,難以進入社會主流文化圈。《抱朴子》、《周易參同契》、《悟真篇》這些丹家的經典著作,儘管詳細地描敘了內丹術的修煉之法,但是文字晦澀,艱深難懂,故而也不是所有方士都能領會和修煉精通的,在方士們沒有嚐到修煉內丹的甜頭的時候,儘管他們知道皇帝們極端渴望長壽之術,也斷然不敢魯莽地將它推薦給皇帝。

四、相比需要大費周折靜心導引的內丹,皇帝服用外丹,過程更簡單,因此外丹更易為皇帝所接受。修煉內丹不如服用外丹簡單,直接,皇帝用丹藥,只須命方士燒鍛進獻,幾勺湯拌藥下肚,就完成了一個養生療程。而修煉內丹必須心念由動入靜,不能順利入靜,就無法調息導氣,進而守神結丹,沒有強大的意志是無法煉成內丹的,尤其對於那些日理萬機、心憂國事的皇帝來說,若讓他們堅持天天靜下心來修煉內丹,無疑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即使修煉得丹氣結于丹田,通於周天,紅光滿面,能卻谷少食而精神百倍,疾病少生,壽命延長,但是皇帝們不能堅持下去,方士們又有什麼辦法呢?所以即使方士們用盡氣力輔導皇帝習練氣功,也難以教出好弟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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