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注定還能信嗎|雲是黑色的

命中注定还能信吗|云是黑色的

命中注定还能信吗|云是黑色的

15年前,臺灣漫畫家幾米的暢銷作品《向左走,向右走》被改編成同名電影,主題曲《遇見》中有幾句這麼唱道:“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那一年,這首歌比電影更紅。它唱出了一代年輕人的心聲:都市裡的男男女女在人海中偶然相遇或是擦肩而過,一切都彷彿因緣註定。

在社交媒體甚囂塵上的今天,“遇見”在網絡中唾手可得,“命中註定”感變得稀薄。科技的進步改變了人與人交往的方式,未曾謀面的“陌生人”之間也有可能產生感情的羈絆,驀然回首的驚喜被批量產生的快消式情感取代。以會講故事著稱的金馬獎編劇劉梓潔,卻稱自己仍然相信生命中的“遇見”。

命中注定还能信吗|云是黑色的

01.

生命中的“遇見”

這是《雲是黑色的》跋(有刪節),是臺灣記者關於“遇見”,與劉梓潔展開的問答。

Q:看完這本書會發現,遇見有時候是故事的開端,有時候是故事的結局。遇見這件事,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麼?

A:二月我去了一趟雲南。我又回到香格里拉,那當時沒人要去的地方。在我出發前兩週,千年古城裡客棧的電暖爐燒到了窗簾,窗簾又蔓延到木頭屋樑,天寒地凍水管都結冰,根本救不了,居民住客一一逃出,看著整座城變成火海。

我十年前第一次去香格里拉的時候,那片古城非常冷清,只有幾戶住家,一兩家酒吧與咖啡館,許多宅院老舊失修,巷弄裡真的只有老人和老狗;七年前第二次去,它已重新被修繕招商,變成酒吧街、商店街,夜夜笙歌;今年第三次去,什麼都沒有了,只是一大片燒焦的廢墟。

其實我內心的衝擊是非常非常大的。有一種記憶被剷除銷燬,卻莫可奈何的感覺。而事實上,這種感覺,在我有豐沃記憶的區塊,如臺中舊市區,如師大夜市,也一直在上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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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風塵》劇照

回到臺北後,不到一個月時間,我決定把原本依山傍水的郊區房子賣掉,搬到市區的老公寓,回到租屋族。因為住市區不需要車子了,也把車子賣掉。無房無車,人生重新開始。因為在去雲南之前,我一直在找臺中的房子,想搬回臺中,卻非常非常不順。但心念一轉,租房、賣房、打包搬家,卻有如神助一樣,一件件迅速安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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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風塵》劇照

我知道有很多很多東西,我無法掌握。我唯一能做的,就像是處在暴風中心,看著它,看著它要到哪裡去;看著,我什麼時候該出手做些什麼。隱隱約約去感受,這事是會成的,它就會很順;不成的,斷手斷腳也成不了。

大約就是在最倉皇忙亂的時候,有天和朋友在線傳私信,他聽我說了這一大堆,只回我一句德勒茲的名言:“生命中有某樣東西大於我,遇見了……

”(朋友在後面自己還加上:嘿嘿嘿。)這句話正中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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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戀風塵》劇照

我遇見的,就是那個抽象的、大於我許多許多的東西。遇見一個個出現又消失的人、一座興起又衰敗的城、泡沫般卻一直汩汩湧上的房價……我能做的,就只是看著它。或者,再多一點,把它寫下來。

然後,練習對它說:嘿嘿嘿。

Q

:這七篇小說裡充滿“意外”,可能是意外遇見某個人,意外碰到某件事,或者發生了各式各樣足以攪亂人生的意外。這樣的意外很戲劇化,卻讓人感到無比真實,似乎真有“命中註定”這回事?這種偶然又必然的意外,是你的小說裡很重要的命題?

A:與其說是“命中註定”,不如就說是“因緣”,或俗一點,“緣分”吧。小說家不但是說故事的人,也是問問題的人。其實每一篇,我都在問一樣的問題:到底有沒有命中註定這回事?

我們遇見一個人,覺得一見如故,或是有些人,不管見過幾次,見到他就是想躲起來。那種契合不契合、對盤不對盤、來電不來電,似乎已不是自己能選擇。隨順因緣吧,我們隨著年紀增長這麼想。但到底是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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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時光》劇照

因為無解,所以有小說。

另外說到“意外”或“戲劇化轉折”。我屬於從沒網絡到有網絡的那一代。我出生時還沒有手機,高中編校刊時是用完稿紙手工排版,連框線都是拿針筆一條一條畫上去的,上大學才學會打字與上網,智能型手機剛出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拇指太大,怎麼按都按不準。終於這兩三年,把智能型手機用得很熟練,開始學臉書、LINE、微信等通信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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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時光》劇照

網絡科技又把人世因緣震動了一下。走在路上不會遇見的人,在網絡上遇見了;打死不可能一屋子說話的歷任女友們,變成群組信裡的聯絡人;初中老師會來加你為好友……也許對一出生就摸著手機的新世代而言,這一點都不算什麼。但我是從無到有、從科技白痴到不那麼白痴,所以感受特別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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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時光》劇照

更具體而宏觀地說,整個物質世界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左右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一班飛機誤點,可能湊成一對佳偶或拆散一對情侶;一場地震讓一個家庭重新洗牌……也可能一個噴嚏、一個眼神,就讓世界一分為二。我不認為這是戲劇化,而是因緣匯聚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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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時光》劇照

說個好笑的。幾年前有個哥們突然若有所悟地告訴我:“原來,速度真的會改變愛情的樣貌。”我心想,哇,好哲學的領會啊!他接著說:“高鐵通車後,我開始把臺中的妹了。”(笑)

借句小芝的話:是不是!就是這樣!

02.

隱秘愛情的樣子

書中的故事,幾個隱秘的、細膩的、動人的片段。

命中註定的遇見

太奇怪了,這世界。問人家有幾個老爸有幾棟房子不叫瞧不起人,問人家讀幾本書就叫自視甚高。

我們在某處遇見某人。可能是音樂聲大到要讓人耳聾、燈光天旋地轉到要人想吐的夜店,可能是一人拿著一杯雞尾酒、沒有位置可坐只好拿著一直走動一直對人說嗨、社交恐懼症患者無處可躲的企業界或學術界酒會,可能是高鐵車廂裡,可能是青年旅館的多人上下鋪,會有一個人過來,跟你聊了幾句之後,問你:“要不要換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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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時光》劇照

這是某種遁逃的、私奔的邀約,我們暫時拋棄這些不重要的人吧。順利的話,“你家或我家”,不順利的話,消夜吃了三攤越聊越沒勁,各自回家。不管會如何,總要有個開始。總要有個人,主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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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時光》劇照

那是一座紅色的橋,其實不長,所以我們又想了很多遊戲來走得更慢一點。例如,確定左右兩邊都沒有馬上衝上來的車子,抓緊那幾秒鐘,一邊尖叫一邊穿橋而過,奔跑到另一側,這就足以讓我們笑不停。

來回跑了幾次,邊笑邊喘,笑完了,站在橋上,看著景美溪及遠方的天空,我們沉默了幾分鐘,當時我們什麼都還不懂,就已經知道,我們在享受兩個人之間的寧靜。沒有一個人急躁地問:你怎麼都不說話?沒有一個人打破靜謐說: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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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時光》劇照

突然,我說話了。我看著天空說:“天空是白色的。

這幾個字說出口,就好像把一顆寶石用力地、直直地拋向空中,然後等待,它掉下來後,誰會接住。但亦有可能,直接墜地粉碎,清脆而絕望。我閉上眼睛,等著。

但云是黑色的。

一輛車呼嘯而過之後,我聽見馬修說。

我幾乎整個人跳到他身上,雙手環著他脖子,不停叫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無法契合的相逢

我爸消失後不久,我媽開始在圖書館借很多勵志書,書名諸如“女人要有自信”、“一個人也可以很快活”這類句型,她不知道在哪本里看到一句話,撕了日曆紙,抄寫在背面:婚姻再狗屁我都要永遠記住我最快樂的事。作為她此後人生的座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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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的一天》劇照

但是,問題來了。艾凝嬌最快樂的事是什麼呢?那陣子,她去學了蛋糕烘焙、拼布裁縫、民俗舞蹈與經絡推拿,最後發現她終其一生的救贖與依歸,仍是這對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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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灘的一天》劇照

週期與周盼。

在對的人之前,先與自己相認

我二十三歲時在巴黎立下了人生目標。

那時我為了躲避他的追求,取出所有存款,一個人跑到歐洲旅行。我不是討厭他,而是,我還不曉得自己想要變成什麼樣的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就要跑去歐洲,反正我那時處在一種,人家問我什麼,我都會說不知道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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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巴黎》劇照

要吃什麼?不知道。頭髮要不要燙?不知道。咖啡要加牛奶嗎?隨便。

從阿姆斯特丹到巴黎,看見簡單穿件白T恤、淺色破牛仔褲、頭髮隨意盤起的女子,就在心裡想:我想要變成她。過兩天又看見穿著麻布無袖洋裝、牽著好可愛的小女孩、挽著一麻袋蔬菜水果的少婦,又想:不不不,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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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巴黎》劇照

而就在老佛爺百貨對面的露天咖啡座上,我終於看見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我當時好餓,因為我餓了好久,在周圍繞了好幾圈,卻不知道要吃什麼,腳已經酸到要斷掉。十四歐元的午間特餐薯泥油封鴨送上來時,我狼吞虎嚥,但我漸漸放慢速度,因為我想好好不動聲色觀察她。她已四十好幾,穿著露背碎花洋裝與平底繞踝涼鞋,叼著煙,翻著一份書稿,專注在上面圈點畫記,已至少喝下三杯espress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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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巴黎》劇照

她像是完成了工作,拿手機和朋友聊了五分鐘左右,好率性地往後一靠,撥頭髮,太有魅力了!我看著她那略布雀斑的白種人的背離開網狀鐵椅,不妙!不過才幾秒鐘,她的背留下了鐵椅的蜂巢狀壓紋,而且十幾二十分鐘過去,皮膚都沒有回來。儘管品位不凡,身材維持穠纖合度,皮膚已離棄了她,進入鬆弛無彈性的後中年。

03.

劉梓潔和黑色的雲

或許有人還不知道,劉梓潔是誰?這本書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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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梓潔

1980年生,彰化人。曾任《誠品好讀》編輯、琉璃工房文案、《中國時報·開卷週報》記者。

劉梓潔能寫,會講故事,無論在文壇或是讀者中間,都有定評。她當過編輯,做過記者,2003年即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而2006年,以《父後七日》榮獲林榮三文學獎散文首獎,一炮而紅,並擔任同名電影編導,於2010年贏得臺北電影節最佳編劇與金馬獎最佳改編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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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後七日》海報

高翊峰

小說家、編劇、導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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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梓潔以小說家的思索與經驗之心,找到了導演眼中的鏡位視角,再以編劇的留白功夫,為讀者留足了最大的故事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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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崇凱

小說家

“她笑嘻嘻寫著表面世故內在敏感的小說,把悲傷、痛苦和尷尬稀釋到不那麼黏稠,好暫時能與那些大於生命的什麼取得妥協。”

“天空是白的,而云是黑色的。”這句出自萊奧·卡拉克斯的著名電影《新橋戀人》的臺詞,成了劉梓潔對其筆下的七篇風格、內容各異的都市愛情最好的註腳。

它們既溫暖又殘酷,既甜美又荒謬。善寫鄉愁與親情的劉梓潔繼《親愛的小孩》後,又一次以冷色的幽默與暖色的犀利,敘述愛情的千姿百態與殘酷真相。

書中的七個短篇各以故事主角的姓名為篇名,既各自獨立,又隱秘相連,A故事中的路人可能就是B故事的主角,而C故事的配角又在D故事中延續著自己的命運。這一連作的敘事與結構方式,傳遞著都市愛情中至深的孤獨與至暖的柔情。相遇是緣的恩賜,也是緣的錯位。

在所有啼笑皆非的遇見後,願我們還能“嘿嘿嘿”以對生活。這就是劉梓潔面對塵世與眾生的善意。

★蟬聯誠品書店八週暢銷NO.1的《父後七日》作者、金馬獎編劇、臺灣新生代人氣作家的連作短篇,展現都市愛情的不同形態與殘酷真相。

★洞悉愛情角力的荒謬與精彩、冷酷與溫柔的短篇小說集。

★如果是命中註定,應該不會那麼難遇見,遇見之後,也不應該有那麼多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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