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夜沉如墨。

典雅歐式風的大堂,吊頂的水晶燈閃爍出了每一個角落的富麗堂皇。

今晚的喬家格外的熱鬧,瀲灩的燈光下,衣香鬢影。

據說,今晚的活動是主辦方為拉攏容家二少爺容景墨而設,現場有一半的賓客,全是為了這個年輕男子的鮮少露面而來。

白星言是隨朋友喬然來到現場的,純屬作伴。

然而,到了後沒半個小時,卻因為一個陌生男子的出現,被喬然見色忘義地拋在了一旁。

臨走前,只丟給她幾句,“星言,家裡休息室很多,今晚你就別回去了,隨便找個房間睡吧,只要別去後院就行,後院是爸為別人準備的!”

“好!”白星言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正好得以解脫。

穿過賓客雲集的大堂,她邊走邊參觀地往花園而去。

這是她第一次來喬家,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在花園繞了一圈,她最後挑選的地方是一座小小的院落。

典雅的歐式庭院,院中樹樹夜櫻隨風搖曳,盡頭直連一間房。

房門虛掩,房中一室昏暗,地理位置偏僻,應該是給客人住的地方。

“喬喬,房間我找好了!”進屋前,她給喬然打了個電話,告訴了她自己所在別院的特徵。

喬然一時沒多想,只叮囑她先好好休息,隨後掛了。

她沒做任何提醒,白星言只當房間沒問題。

然而,進屋,洗好澡出來的時候,卻怔了住。

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靠窗的沙發,一個男人安靜坐著,修長的手撐著額頭,輕垂的眉目讓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這是一個極為好看的男人,五官精緻得找不到一絲瑕疵,就這麼安靜坐著的時候,美好得如同畫中走出來的人。

月光灑落在他精工雕琢的臉龐,更添了他身上的清冷,讓此刻的他,神祇似的神聖。

似專程在等著她出來,男人閉著的雙眸忽然睜了開。

四目相對,白星言的心突突地跳了跳。

男人定定地看著她,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浴衣,冰冷的聲音,似冬陽下融化的冰雪般沁冷,“喬家讓你來的?”

白星言不明所以,卻被他當成了默認。

站起身,他忽然一步一步向著她走了過來。

白星言本能地想往後退,男人似覺察到她的意圖,手拽住她的,房門“砰”的一聲被甩了上。

白星言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身體“咚”的一聲被抵在了身後的牆壁。

男性濃濃的荷爾蒙氣息壓迫而來,帶著清晰可聞的酒氣和薄荷氣息。

“記住,我不喜歡欲擒故縱!”指尖捏住她小巧的下顎,他的唇忽然重重地壓了下來。

“唔……”白星言支支吾吾地想要抗議,身體卻忽然被他抱起,天旋地轉間,她被推著“咚”的一聲倒向了身後的大床。

“你放開我!沒有人叫我來!”白星言意識到他想做什麼,抬起腿就想把人給踢開,對方卻不給她機會。

“以後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那就是自己來的?”黑暗之中,男人的聲音沉如濃墨。

“……”白星言想要辯解,對方卻不給她機會。

唇精準捕獲她的,白星言未出口的話,全數淹沒在了他突如其來的吻裡……

夜,無限漫長。

容景墨今晚喝了酒,喝得還有點多,腦袋昏昏沉沉。

女人主動送上門這種事,以往不是沒發生過。

但他有潔癖,成功了的,白星言是唯一的一個。

今晚的他,一半是酒性驅使,一半是因為白星言身上太過乾淨的氣質,容景墨失控了……

房間裡徹底平靜下來,外面的天,已經矇矇亮了。

屋內一片狼藉,褶皺得不忍直視的床單,散落一地的衣服,浴巾無一不在提醒著昨晚戰況的激烈。

白星言身上很痛,全身的骨頭像是重組過似的,深深淺淺的印記佈滿了全身。

身邊的男人,似乎已經睡著。

白星言得以解脫,撿起地上的衣服胡亂套在身上,沒敢多看身後,打開房門就衝了出去。

走出院落的時候,剛好撞上喬然。

“哎喲,大清早的,這是做什麼呢?”喬然揉了揉被她撞痛的肩,一把將她拉了住,“你怎麼從容景墨的房出來了?”

白星言腳步收住,不可思議看向她,“你說什麼?”

“我說這是容景墨的房啊!”喬然茫然。

白星言臉色唰的一白。

“怎麼了?沒事吧?”喬然看她神色不對,推了推她。

白星言回過神,抽出被她拉著的手,沒做任何解釋,只是說,“幫我叫一輛車,我該回去了!”

“幹什麼這麼早?現在才六點!”

“一起用過早餐再走吧!”

“喂,喂,喂,我送你啊!”

連著說了幾句,沒被理會,喬然幾步追了上去。

趕到大門的時候,白星言已經離開。

傭人幫忙安排的車。

這個時候天才剛亮,街上冷冷清清,藥店都還沒開。

事後藥的事被白星言暫時擱下,回去後昏昏沉沉睡了一覺。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接到兼職公司打來的一個緊急電話。

簡單洗漱後,她就趕去了公司。

接下來的幾天是昏天暗地的忙碌,藥的事被她忘記了……

這個時候的白星言還是一名大學生,幾個月前才來的法國,這一呆就是四年。

這四年來,那一夜喬家發生的事不時會重現在她腦海,容景墨的臉也不時可以在各大電視臺,各大報社的頭版看到。

但,白星言沒有任何想法。

只是一場意外而已,他那晚酒氣那麼重,應該連和他發生關係的是誰都不知道,現在人也早就不在法國。

她和他,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不會再有任何交集。

只是,白星言沒想到的是--

“以後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四年後的某一天,她大老遠接到一通電話,何漫打來的,她爸爸的二婚妻子,她的繼母。

白星言留學四年期間不曾接到過家裡一通電話,這是第一次。

然而,一接聽卻是,“星言啊,你爸給你安排了相親,你也畢業了,這週迴來吧!對方是國內很好的一個家族,年輕,帥氣,別家千金小姐擠破了頭想嫁的人……”

何漫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話還沒說完,卻被白星言打斷,“我不去!”

她拒絕得直接。

何漫氣不打一處來,也懶得跟她磨嘴皮,尖酸犀利的諷刺,“白星言,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這門婚事是你爸和我找了好多關係才求來的,你答應也得去,不答應還是得去!”

“你爸一個人做生意也不容易,對方的家族可以幫到白家很多。生個女兒幫不了忙就算了,現在可以找人來幫忙,你卻不配合!白星言我告訴你,如果我當初生的是女兒,這次的聯姻還輪不到你去!”

“說夠了沒?”白星言冷不防打斷她。

“你這什麼口氣?”何漫氣急,轉過頭期期艾艾衝著白正南哭了起來,“老公,你看看她!好歹我也算她媽,怎麼跟長輩說話的?”

白星言在電話另一端聽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好了,都少說一句!”白正南斥了句,接過了電話。

沉了沉呼吸,他直接敞開這通來電的目的,“星言,你阿姨說的,都是真的。這次的婚事,家裡人都已經找人說好了,已經沒回旋的餘地了。這周內,你必須回來一次!”

“爸,你也希望我去?”沒有理會他的一大堆說辭,白星言只問自己關心的。

電話另一端許久的沉默。

答案,顯然的。

白星言的心像是被人拿著細微的針,輕輕地刺了下。

沒有多問,她把這事答應下來了,“我知道了,我會回來的。”

相親而已,只要她想辦法讓對方看不上自己,不就好了?

回國內的機票,訂的是第二天。

十個小時後,飛機準點降落。

正式的相親宴安排的是隔天。

臨出門前,何漫特意讓人幫白星言打扮了一番。

性感的黑色小禮服,微卷的長髮,精緻的妝容,所有一切收拾妥當,才滿意的讓人開車把她送出了門。

和對方約好見面的餐廳在北園。

白星言抵達後來到所訂的包廂前,一隻腳都已經跨進去,何漫的電話卻再次打來。

“白星言,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次的相親,必須得成功,別嘗試著給我整出什麼么蛾子!對方也不是咱們白家惹得起的人。容景墨的狠絕在c市可是出了名的,惹到了他,咱們白家等著玩完吧!”

何漫自顧自在說,白星言卻是一震。

“你說誰?”一字一字,她追問。

“我說容景墨啊!”何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全身冰冷,白星言不可思議再次確認,“這次家裡安排相親的對象是他?”

何漫,“是啊,你爸沒跟你說過?”

“……”

“以後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當頭一棒。

白星言才剛進包廂門就有扭頭跑的衝動。

容景墨!

爸爸安排相親的對象竟然是他!

為什麼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人跟她提起過?

一想到那個名字,白星言連手腳都是冷的。

掛了電話,連走帶跑地想要離開餐廳,然而,腳步才剛邁開沒幾步,走廊的另一端,一道身影驀然出現。

昏黃的光暈中,一身西裝筆挺的男人踱著步子慢條斯理向著她走來,交錯的步伐,一步一步透著慵懶。

他在盯著她看,目光停駐在她臉上的時候,先是滯了幾秒,暗黑的眸隨之慢慢地眯成了一條線,“白小姐?”

白星言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距離兩人約好的時間,其實還差半個多小時。

想否認,可相親這種事,他應該是看過她照片的。

她的沉默,無疑給了容景墨答案。

“白小姐這是要去哪兒?”冰冷的眸無形中折射出一絲銳利,他的語調,依如那晚般沁冷。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女人,是想跑吧!

和他的相親宴,竟然有膽子跑!

“我,我只是想去下洗手間而已!”想到白正南的那些話,白星言鎮定了下臉色。

“是嗎?”淡淡的聲音,透著一抹鄙夷。

“是啊,來時忘了去廁所。”白星言背轉過身,鎮定自若地就往遠處的洗手間走。

邊走,邊思忖著眼下的問題該怎麼解決。

來之前沒有人告訴過她這次的人是容景墨,如果遇上一般的相親對象,她或許還有自信把對方擺平。

可容景墨是什麼樣的人?

就憑他年紀輕輕有能力在商界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白星言也知道這號人物不好應付。

斜睨了眼走廊站著的男人,白星言打著的主意是,先換條路離開再說。

咚咚咚咚!

她的腳步不自覺快了幾分。

穿過長長的走廊,拐入另一條道,拔腿就想往餐廳外跑,然而,腳步剛邁開,卻被一堵肉牆給堵了個結結實實。

白星言驀然抬起臉龐,看清了來人,驚得臉色一白,“你,你……”

她和他之間足足隔了好幾百米,他卻在秒速內趕來!

容景墨,你還是不是人?

“洗手間不在這方向。”容景墨冷著臉提醒。

白星言暗吸了口氣。

他都及時把她堵住了,想必一開始就猜到她想跑的心了。

既然如此,白星言也不想浪費時間和他周旋。

“容少爺,其實我……”胸中醞釀了一大堆話,正準備直接了當的跟他說明自己赴約並非本意,然而,話還沒出口,卻被他的聲音打斷。

側對著她,容景墨拿出手機,給容家老爺子打了個電話,“爺爺,和白家的婚事,我同意了。婚禮三天後進行!”

三言兩語,他掛了電話。

留下石化的白星言,大步流星地往餐廳外而去。

甚至都沒,多看她一眼。

白星言僵硬站在走廊,許久都沒從他的話中回過神來。

剛剛短暫的幾十秒時間,她試想過一大堆這場相親宴的可能。

“以後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她想過,或許她的緊張都是多餘,容景墨這樣身份的人,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她呢!

她也想過,他或許會先對她進行簡單的瞭解,她只需要想法設法怎麼讓他討厭,怎麼來就好。

結婚這麼大的事,他不是至少應該思考幾天了再做定奪嗎?

白星言想過相親的千萬種結果,但唯獨沒料到會是這樣。

沒有浪費任何的口水和時間,他一語敲定了這場相親宴的結局!

容景墨的不按理出牌,把她的計劃徹底打亂了……

離開北園後,白星言沒有直接回白家。

回國的第一天,她就單獨給自己找了套公寓居住在外。

回到自己的小窩,腦袋裡一遍又一遍地閃過容景墨在餐廳的話,白星言當機立斷的做了個決定。

取出手機,她給喬然打了個電話,“喬喬,幫我訂張機票,今晚我要回巴黎!”

“這麼快?相親的事處理好了?效率這麼高?”

“回來再說,先掛了。”

喬然辦事效率也高,白星言的要求提出後,幾分鐘後訂票信息就發到了她的手中。

今晚凌晨兩點的飛機,c市機場晚上最晚的一班航班。

白星言回國的時候就沒打算在國內長居,壓根沒帶行李。

只簡單的把房間整理了一下,凌晨十二點多的時候找了輛車直奔去了機場。

夜半的城市少了白日的喧鬧,出租車安靜地行駛在寂靜無人的機場大道。

一路,暢通無阻。

一點半的時候抵達機場大廳外,眼看馬上就能換了登機牌走人,然而——

車還沒挺穩,周圍,轟轟的一陣車輪摩擦馬路聲忽然傳來。

不算刻意的聲音,可響起在凌晨本就人少的機場,卻是震耳欲聾!

濃稠的夜霧之中,十幾輛黑色賓利衝破夜幕,唰唰的打了個轉,分兩排整齊堵在了白星言所在的車前。

中間的通道空出,讓給了一輛軍用悍馬。

燈光從四面八方打照,強烈的光線將機場大廳外的大道點亮。

亮如白晝的車隊盡頭,白星言這個時候最不樂意看到的那張臉,從軍用悍馬走了出來。

容景墨站在她幾米開外的地方,光暈灑落的墨瞳,琉璃似的瀲瀲淌著光,然而,光芒卻是寒霧般的沁涼。

白星言臉色倏然一白。

他怎麼猜到她今晚的行動?

“白小姐這是要去哪兒?”容景墨邁著修長的步子向著她走來,冷眼睨著她,交錯的步伐一步一步落得很沉。

吭吭吭吭的聲音響起在空寂的機場大道,一聲,一聲,沉重又壓抑。

“這,這是什麼情……”出租車司機看了看後座的白星言,又看了看車外浩浩蕩蕩的隊伍,想要詢問狀況。

然而,目光一對上容景墨那張寒氣四射的臉,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容景墨站在車前方,冰冷孤傲的眸睨視著打從看到他後就已經傻住的女子,犀利的眸光似最鋒利的針,一針一針紮在她的身上。

針針進骨。

白星言倍感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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