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太太和老伴有三個兒子，老大和老二先後成了家，為此，老倆口已經盡其所有，費盡了心血。到三兒子結婚時，對象提出沒有房子絕不結婚，這時候，很少有人家沒房子能娶到媳婦了。結婚是兒子一輩子的大事，也是老倆口最後的一件大事。他們除借了一部分債外，還把一套剛剛從單位買來的新房給了小兒子結婚用。這是一套八十多平米，兩室一廳的房子，有了這套房子，三兒子也很快就結婚了，舉行了婚禮。
幾年後，三兒子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了，而老倆口仍舊住在那間又破又舊的小瓦房裡。雖說石老頭有退休金，但每月都要拿出一部分還債，日子過得還是緊緊巴巴，不過沒關係，只要三家的幾個孫子來爺爺奶奶的叫上幾聲，老倆口早忘記了什麼叫愁和苦了，看著一個個活潑可愛的孫子，老倆口一天到晚只顧高興了，哪裡顧得去想別的。
石老頭到了七十五歲這年，他們的外債終於還清了。石老太太就計劃著給老伴添置幾件像樣的衣服，把房子再整修一番，過幾年輕鬆的日子。
但事情往往不隨人意，這一天，石老頭吃完早飯往起一站，突然就倒在了地上，聽到石老太太的驚叫聲，幾個鄰居過來急忙把老頭送到醫院，到醫院一看，老頭得了腦出血，結果搶救無效，老頭子很快就離開了人世。
老頭的突然離去，給了石老太太一個沉重的打擊，同時也意味著從此老太太沒有了依靠和生活來源。就在埋葬了老頭的當天，老太太就向三個兒子提出了自己今後的生活問題，要他們儘快給個答覆。
這一天，三個兒子來到老孃家裡，一個個低著頭，好半天沒有說話。
老太太一見此情景，知道麻煩不小，於是她開口說道：“老大，你是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呀，你們是怎麼打算的？”
老大抬頭看了看老孃，又看了看三弟，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都怪你們，當初就不該把房子給了三弟，如今你叫我怎麼去和我那口子商量？”
“給我房子怎麼了，難不成你就眼看著叫我打光棍？”老大的話音剛落，老三毫不猶豫就頂了一句。“我說老三哪，你也不用著急，你想想，我和大哥都是白手起家，房子都是我們自己鬧下的，至今我倆不還都困難著，可你就不一樣了，你吃了現成的，現在的日子，你過的不比我倆誰強？你知足吧。”老二打斷了老三的話，陰不陰陽不陽地插了一句。
“你——”老三剛要反駁，突然被老孃制止了：“看來你們三個今天不是給老孃我管生計來的，你們是打官司來了，我說你們三個沒良心的——”
“什麼叫良心，良心又值多少錢？俗話說老子養兒個個有份，你們當初既然昧著良心把房子給了三兒，今日就該與三兒論個長短，找我們幹嘛，關我們何事？”老大媳婦一臉怒氣闖進來，打斷了老太太的話。
“就是嘛，老二，你還待在這裡幹嘛，關你屁事？還不快回家去。”老二媳婦叼著一支菸，也走了進來。
老太太一看局勢不妙，趕緊說了句：“好了，都不要說了，你們都回去吧——”
“為什麼不說了，今日不說個九九歸一，日後還不把我們老三給吃了？給房子怎麼了，你們以為姑奶奶我下賤，會跟著男人跑野地裡去睡覺？再說了，就我們老三是從娘肚子裡剝出來的，你們都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今日我把醜話撂在這裡，要管大家都管，想要欺負我們老三，做夢去吧，我和你們沒完。”穿戴整齊又漂亮的三媳婦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門也沒進，咬牙切齒地說完就扭著屁股走了。
“罷罷罷，你們都回去吧，誰也不用你們管了，你們也不用再鬧了，反正我已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還說這些幹嘛？”
一聽老孃讓走，老三站起來瞪了一眼老大和老二，氣恨恨地走了，老大老二互相看了一眼，也起身走了，臨走時，不知是哪個媳婦，口裡還罵了句：“老不死的。”
老太太事先就知道，這件事肯定有麻煩，但她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問題沒有解決，倒引發了一場家庭大戰，她實在是沒有一點辦法了，也沒勇氣再說這件事了。
打這以後，誰也沒再進過老孃的家門，時不時還傳來三兄弟家人口水大戰的消息。
又是一天，老太太看到兩個孫子在玩耍，於是就悄悄問他們：“這些天你們怎麼也不來看奶奶？”
“我媽不讓我們去看你，說你現在是個窮鬼老太婆。”一個小一點的孫子說著，還從衣兜裡拿出一個麵包來給了奶奶。
那個大一點的孫子也趕緊掏出五塊錢來給了奶奶，看著奶奶，一臉無奈的表情。
老太太拿著麵包和錢，心裡頓時百感交集，她摸了摸兩個孫子的頭，沒再說話，就含著淚水回到了家裡。
她剛回到家，鄰居劉老太太就過來看她了，劉老太太早聽說了她家的事，給她出了個主意說：“實在不行，你就把他們告上法庭，法律不能不管你。”
石老太太看了看兩個孫子給的錢和麵包，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能啊，那樣一來，說不定三個兒子還有妻離子散的可能，想想那幾個可親可愛的孫子，她不能這麼做。
劉老太太見勸說沒用，就嘆著氣走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行，那麼倒底該怎麼辦呢？老太太又想起了老頭子，真是先死的容易後死的難呀，你個死鬼老頭子，不聲不響就丟下我一個人走了，你是省心了，你可知道你給我老婆子留下了一個天大的難題。於是，老太太把幾天來的怨氣都發到了老頭子身上，不行，我得找他去，哭他吼他鬧他去。
想到這裡，老太太跌跌撞撞就向老頭子的墓地走去，可到了老頭子的墓前，看到墓堆上剛剛長出來的小草，她的心軟了，老頭子他也不容易，這不剛剛還完債，還沒過一天舒心的日子，還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他就走了，他也活得冤哪！此時此刻，她的怨氣全消了，變成了滿腹的委屈，悲從中來，於是忍不住就大聲地哭了起來，她一邊哭著，一邊訴說著自己的委屈和無奈，哭了多時，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陰沉沉的，突然她痛聲問道：“老天哪，你的天理何在？”老天沒有回應她，這時，天上開始下起了小雨；她摸了摸落到臉上的雨水，又低頭問老頭子：“老頭子，你說我該怎麼辦哪？”老頭子也沒有回答她，只有墓堆上那些小草，隨著秋風的擺動，把她落在它們上邊的淚水抖落到地上，一滴滴又滲進了土裡。
第二天，當人們發現石老太太時，她已經去世了，聽說是一頭撞死到墓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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